有些良苦用心 學生永遠不會懂得

/于 潔

于老師：

在班主任工作中，我時常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挫折感，因為自己的努力不被學生理解和認可，就算我一再對學生強調“我這樣做，真的是為你好”，他們也不領情。這樣的情況一次次發生后，我總是氣得難以平復自己的心情，我覺得自己的教育很蒼白。我常常問自己：這樣的付出到底有什么意義？我所有的努力真的值得嗎？于老師，您有沒有過和我一樣的心情呢？

一位來自河北的班主任

老師您好！我首先想回答您的是：類似的事情和類似的心情我經歷過很多，而且我相信只要做過班主任的老師都會有這樣的經歷，但我從來不曾因為不被學生認可和理解而感到無力和挫折，因為為人師者的很多良苦用心，只要是為了學生的發展，他們暫時不知道或不懂得又何妨呢！

那一年，我在自己任教的兩個班級里開展了“名著閱讀手抄報大賽”，并且趁著兩個班的學生都不在教室上課時，仔細地將109張手抄報貼在兩個班級教室外面走廊的墻上，我特意把“她”的手抄報貼在了最醒目的位置。學生們看到后先是驚訝，隨后開始對一張張手抄報評頭論足起來，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她”的作品，這是最有創意也最精致的一份手抄報，大家不禁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如果我不說，所有的人都認為這只是語文老師的一次教學活動。一直到這兩個班的學生畢業，我都沒有告訴他們我這次活動真正的用意：其實，這樣的大動作，就只是為了一個學生。“她”不愛學習也不喜歡做作業，但是非常喜歡手抄報，而且做得很不錯。所以我組織兩個班109位學生開展了一次手抄報活動，僅僅是為了讓“她”的才華被看到，讓她的自信被點燃。而且為了不刻意，不被“她”察覺，我選擇了全員參加。如果“她”看不到我這篇文章，也許“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一個班主任的良苦用心。

那一年，班里來了一個不愛說話的學生。軍訓時，因為“他”的不說話和不配合激怒了教官。在雙方僵持的幾個小時里，“他”始終一言不發，教官只能讓他父母接他回家。當天晚上，我收到了“他”父母的求助短信，懇求我想辦法讓孩子能夠說說話，能夠融入集體。雖然我動了很多腦筋，“他”也只是肯在放學時和我輕聲說一句“再見”，我渴望著“他”能夠說一句完整的話。于是，我在班上組織“名家名篇小組朗讀大賽”，要求是全員參加、分組評比。在小組成員不斷地“磨”后，“他”終于參加了活動，也終于開口朗讀了一段名句。我拍了他們小組的合影，但卻不敢拍“他”的特寫，仿佛怕驚飛了一只剛落地啄食的鳥兒。如果我不說，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這樣一次大型的朗誦比賽，只為了能夠讓“他”開口說一句話。

那一年，遇到自卑的“她”，因為是外地轉學過來的，說話帶著點方言口音，難免有頑皮不懂事的孩子學“她”說話。于是“她”總是盡量不說話，若是老師上課時喊“她”發言，“她”就緊張得要命。那次語文課，我選了一篇課外閱讀篇目《他們》，談到了外地人在城市發展中的巨大貢獻，談到他們的艱難與奮斗，談到他們與本地人相融時因為口音被人嘲笑的尷尬處境。我說，我尊敬他們，因為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建設者。我看到了“她”眼睛里亮閃閃的光芒。我想“她”是明白我的用心的。如果我不說，“她”的同學們永遠不會知道，這是一節為“她”一個人量身定制的語文課。

那一年，班上有一個頑劣的“他”。我用各種方式試探著改變“他”，考慮到“他”的音色不錯，于是我專門對“他”進行了朗誦訓練，并在任教的兩個班舉行“班級好聲音”朗誦賽，因為“他”的指導，“他”所在的小組獲得了三等獎，拿著獎品，“他”滿足地笑了。后來，我還讓“他”作為初三學生代表做國旗下的講話，讓全校師生都聽到“他”的聲音。如果我不說，學生們永遠不會知道，這樣的一次大型朗誦比賽，只是為了讓同學們看到“他”精彩的那一面；如果我不說，“他”永遠不會知道我是如何反復與校長溝通，才讓他作為代表發言的。

那一年，“他”偷拿了教師辦公室的東西。我在班上對大家說，下班后我會打開辦公室的窗戶，并且在窗戶下放一張椅子，請那位拿了老師東西的人悄悄把東西從窗戶外扔到椅子上，我就原諒這個人。“他”果然扔回去了，我也就不再提起，而且請辦公室的同事們也不要提起。誰料事情還是被學校德育處知道了，學校決定要給“他”處分。我知道“他”是準備要入伍當兵的，于是我一邊跟學校協商，一邊找來“他”的父親商量，最終通過轉學避免對“他”的處分。如果我不說，現在已經當了父親的“他”永遠不會知道，當年班主任是如何苦求學校不要處分“他”，實在沒有辦法了才狠下心來讓“他”轉學的。

教書這么多年，見過太多憑著小聰明讀書、基礎不扎實、成績起伏波動很大的學生，因為小聰明，迷惑了家長，也迷惑了學生自己。每當遇到這樣的學生，我雖然會在心里暗暗嘆氣，但也知道這是一個人的性格，很難改變，可我還是用了各種辦法，企盼他們能夠有所改變，不再浮躁。諸葛亮的《誡子書》、王安石的《傷仲永》，每次講課的時候，都期盼著他們能夠真正看懂，能夠有所觸動，有所改變。如果我不說，“他們”永遠不會察覺一個老師內心一次次的嘆息。真的不希望他們是在撞了南墻之后才有所察覺的，可我還是不死心地一次次嘗試著能不能讓他們靜下心來。

那個上課一直睡覺的“他”，那個總是馬馬虎虎的“他”，那個總是心不在焉的“她”，那個總是淺嘗輒止的“他”，那個總是稀里糊涂的“他”……面對他們，我盯著、陪著、跟著，咬牙切齒只為能讓他們進步那么一點點。如果我不說，他們永遠不會了解一個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焦慮與痛苦。“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般思量，輾轉反側，應該是每一個班主任都曾有過的心情。我想，作為班主任，如何緩解這種焦慮，大概只有“為所當為，為所可為”，才是最好的答案。

這幾日在山中行走，早春時節雖是乍暖還寒，草卻綠著，花卻開著。桃花、梨花、早櫻、海棠，在山的縫隙里、水的拐角處，紅紅白白粉粉。還有叫不出名字的紫色藍色小花，搖曳在風里。我想她們就是最好的老師吧，無言地綻放，無論在怎樣艱難的環境里，她們兀自綻放著最美好的自己，每一朵花都竭盡全力。

無人懂得又如何？用心良苦轉頭空又如何？花開過，開到荼靡；鳥飛過，飛到無力。花開只為要開，鳥飛只為想飛。唯有開過的花才是花，飛過的鳥才是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