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學視角下“心理旅游”發展問題的初步研究

李 巧 玲

(泰山學院旅游學院，山東泰安 271000)

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旅游業發展迅速，從最初的觀光游發展到現在的度假游、探險游、科考游。近幾年，一種被命名為“心理旅游”的旅游形式正在興起，并得到了參與游客的普遍認可。

一、心理旅游的含義及產生背景

(一)心理旅游的含義

“心理旅游”是我國學術界提出的一個新概念，國外還沒有這樣的提法。到目前為止，尚無學者提出關于心理旅游的確切含義。筆者認為心理旅游有狹義和廣義之分。

1.狹義上的心理旅游

從狹義上說，心理旅游特指游客在有心理醫生①陪伴的情況下為了解決心理問題②而進行的旅游。它是寓心理疏導③于旅游中的一種特別的旅游形式，心理醫生在其中的作用是利用其專業技能借助旅游環境幫助游客解決心理問題，如果條件成熟，這種有心理醫生陪伴的旅游可以分為以下兩種形式：

(1)“一對一”形式的心理旅游：即(通常是)一個心理醫生和一個當事人④一起為心理疏導而進行的旅游，這種形式屬于個體心理咨詢的范疇，只是變室內咨詢為室外咨詢而已，類似于電視連續劇《趕走你的憂郁》中的心理醫生周文帶著當事人莫小桑到野外通過郊游而進行的心理輔導。目前還沒有發現關于這方面實踐的信息，但作為一種新的心理咨詢形式是值得心理咨詢界的從業人員去探討和關注的。

(2)“一對多”形式的心理旅游：“一”是指心理醫生(注：此處的“一”不一定是指只有一個心理醫生，也可能有心理醫生的助教或其他相關人員)，“多”是指多位游客，通常是指旅游團隊的成員，這種形式屬于團體心理輔導的范疇。這是目前學者研究并且已有實踐的心理旅游，也是本文的研究對象——即團隊游客在導游和心理醫生的帶領下，在旅游中接受心理輔導的旅游形式，其本質是一種團體心理輔導。

2.廣義上的心理旅游

從廣義上說，無論是散客還是旅游團隊，無論是否有心理醫生陪伴的旅游都可以視為心理旅游的范疇。筆者之所以提出此觀點，是因為旅游者無論出于哪種旅游動機，其旅游大都能直接或間接地起到解決心理問題的作用，只是作用大小不同而已。

在“心理旅游”這一概念被提出之前，現代旅游者所進行的各種普通形式的旅游很多就是廣義上的心理旅游，尤其是現代人為了緩解壓力或改變單調環境帶來的厭煩和郁悶的動機更能說明問題。中國古人以此為目的的旅游也屢見不鮮，如被稱為“山水游記奠基人”的謝靈運和有“詩仙”之稱的李白出于政治失意的旅游。他們在官場失意中所產生的焦慮、郁悶等心理問題在旅游中籍縱情山水而得到了釋放，這和現代旅游一樣,都是利用了旅游對心理創傷的恢復功能，雖然在當時這只是一種本能的逃避。

(二)心理旅游產生的背景

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處于一個全面快速的轉型時期，政治、經濟及社會環境的變化等原因導致有心理問題的人越來越多，因而需要心理疏導的人也越來越多，心理旅游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

心理旅游最早的實踐是楊霞⑤帶領她的朋友們的一次旅游。她的那些城市白領朋友們經濟基礎非常好卻沒有幸福感，甚至喪失了人際交往必要的溝通能力，即使面對心理醫生也不能完全敞開心扉。作為心理醫生的楊霞想到了自己酷愛的旅游，她嘗試通過旅游讓這些“同病相憐”的朋友找回幸福感。經過精心的策劃，楊霞帶著這些朋友于2002年“國慶黃金周”踏上了去江西婺源的征程，這一行程拉開了“心理旅游”的大幕。自此這種被命名為“心理旅游”的旅游形式就慢慢興起，成為一種新興的旅游產品。

二、心理旅游的產品特征

與一般意義上的旅游形式(產品)相比，心理旅游這一旅游產品具有如下特征：

(一)突出了“心理治療的需求”：心理旅游以解決游客的心理問題為主要的旅游動機，可以給參與的游客帶來比普通旅游或普通心理咨詢更有針對性的身心治療，這滿足了游客心理治療的需求。“(江西婺源)七天行程中，楊霞通過各種心理輔導方式，讓這些迷失自我的人從陌生到無話不談。大多數人認為此行對他們解決或緩解自己的心理問題效果非常明顯，是去幾趟心理診所很難達到的。”[5]

(二)旅游線路的設計針對性強：與普通旅游線路相比，心理旅游的行程、線路及內容的安排等都是根據心理治療的需要精心設計的，是針對性很強的旅游產品。“僅選擇旅游線路我們就用了一個月，行程的安排及人數的控制都是從心理疏導角度出發的。白天要在哪兒玩兒、選什么樣的環境能讓人獲得感悟、晚上心理講座講些什么、怎么讓大家相互交流，(楊霞主任)事先都做了周密的計劃。”[5]

(三)體現了“人性化的需求”：通俗地說“人性化”是指對人性的尊重、關懷，了解并盡量考慮每個人的心理需求。在心理旅游中心理醫生對旅游產品的設計一般都能照顧到每個人的具體情況，這些都是目前我國普通旅游團難以做到的。

(四)旅游費用比普通旅游和普通團體咨詢要高:一方面，心理旅游的費用除了普通旅游的費用外，還要加上心理醫生的輔導費用，這使得它比普通旅游的費用要高；另一方面，我國普通的心理咨詢費用相對于我們大多數人的收入而言本身就比較高，再加上在旅游中心理醫生要付出比室內輔導更多的體力、精力等方面的代價，所以費用自然會比普通的團體咨詢更高一些，因而心理旅游是更高消費的旅游形式。

三、我國發展心理旅游的市場基礎

(一)心理旅游有廣闊的潛在的市場需求空間

目前我國13億人口中有各種精神和心理障礙者多達1600多萬，1.5億青少年中受情緒和壓力困擾的就有3000萬人,中國大約有1.9億人一生中需要接受專業的心理咨詢或心理治療[6]，我國的心理疾病還呈年輕化發病的趨勢,這一現狀使我們的國民比之前更需要心理幫助。另一方面，旅游能產生“移情易性”的效應，具有改善不良情緒、放松身心等功能，因而旅游已成為21世紀的朝陽產業和人們的一種時尚的生活方式，甚至由原來的“奢侈品”成為一種生活“必需品”，這些都為心理旅游提供了廣闊的市場需求空間。

另外，室內心理輔導的局限性與“景觀的治療意義”也使心理旅游成為必要。目前心理醫生的工作主要是在心理咨詢室內進行，但心理醫生發現有時室內心理咨詢的效果并不明顯，而通過自然景觀和其他外界環境的影響卻能達到很好的效果，這與美國地理學家提出的“具有心理治療意義的景觀”這一觀點不謀而合。

(二)旅行社的服務日益規范成熟

隨著我國旅游業的快速發展，新《旅游法》出臺后旅行社的服務日益規范成熟且質量不斷地提高，這為心理旅游業務的開展提供了保障。

(三)心理咨詢業已初具規模

龐大的心理需求市場已使心理咨詢成為我國目前最熱門的職業之一。經過30年⑥的發展，該行業已初具規模。目前我國心理咨詢師的隊伍越來越壯大，能夠真正發揮作用的心理醫生也越來越多。

四、我國心理旅游的發展現狀及原因分析

(一)我國心理旅游的發展現狀

由于心理旅游是新生事物，并且涉及旅游業和心理咨詢業的發展，所以目前其發展非常緩慢，市場發育遠不成熟。

1.發展非常緩慢

心理旅游從2002年發展至今，相比于其他新生事物，心理旅游的發展可以說非常緩慢。

繼楊霞主任帶著朋友去江西婺源拉開了心理旅游的大幕之后，她又多次組織了前往新疆、武夷山、內蒙古等地的效果不錯的“心理減壓”之旅；后來北大“金秋心理研究中心”組織了北京的一些青少年去北京周邊的偏遠山區進行心理旅游式的春游、夏令營；北京的“百合旅行社”也推出了命名為“清心之旅”的心理旅游，這些活動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近幾年來，心理旅游在湖南、廣東等地也有開展，只是呈非常緩慢的上升勢頭。

2.市場發育遠不成熟

心理旅游的市場發育很不成熟，突出表現在供求嚴重失衡：市場需求方面表現為心理旅游有廣闊的潛在的市場需求空間，而市場供給方面卻嚴重不足，表現在一方面特別缺乏有實踐經驗的心理醫生，另一方面不容易組團，因而目前全國開展心理旅游的旅行社或其他組織較少。

(二)原因分析

由于阻礙心理旅游發展的主要原因是市場供給不足，筆者以為，主要有以下幾方面的原因。

1.缺乏有實踐經驗的心理醫生

由于歷史原因，作為一個標準化的職業，2001年我國勞動和社會保障部才制定出臺《心理咨詢師國家職業資格標準》， 2003年才有全國統一的鑒定考試，心理咨詢師才有了國家認證的職業資格。較之西方國家100多年的心理咨詢發展史，從現狀看我國心理咨詢業的發展無論從量上還是質上都有很長的路要走。有關的調查資料表明，盡管每年取得國家認證證書的心理咨詢師從絕對數量上說在不斷增加，但從相對數量來說還遠遠不足。國際衛生組織表明每1000人擁有1個心理咨詢師是健康社會的“平衡點”。根據有關數據推算，迄今為止我國的心理咨詢師尚有47.6萬的缺口，而目前全國取得心理咨詢資格證書的人員遠遠未達到這個數量，更不用說真正的從業人員數量了。[6]

另外，心理旅游對心理咨詢師的業務素質要求比較高，關鍵之一是要結合當事人的具體情況設計科學合理的旅游線路，這就加大了心理醫生的工作難度，而目前我國心理醫生隊伍的普通心理咨詢業務整體水平也待提高。

2.組團較難

(1)心理旅游缺乏被了解的途徑

由于心理旅游業務開展的比較少，目前也未有各類宣傳渠道對其加以宣傳。調查表明，大部分人沒有聽說過心理旅游，即使有人聽說過但找不到可以參團的旅行社或其他組織。

(2)人們對心理旅游的效果存有疑慮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雖然人們對心理咨詢傳統認識上的誤區在逐漸消除，但由于心理咨詢師隊伍的整體業務水平不高，能否有效地幫助當事人解決心理問題使人們對心理旅游的效果持懷疑態度，有些人即使有心理旅游的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

(3)費用問題

目前我國普通的個體心理咨詢費每次最低幾百，高則過千，團體心理咨詢費用雖然比個體心理咨詢要低一些，但相對于大多數國人的收入而言還是很高。團隊太大效果未必好，團隊太小，費用平攤到每個人就相對很高。我國的現實是心理咨詢費用不在醫保范疇，有經濟實力進行普通心理咨詢的人就相對較少，何況在此基礎上費用還要再高，這也是影響心理旅游組團比較困難的重要因素之一。

(4)篩選合適的成員比較耗時耗力

從理論上說，團體輔導的成員所面臨的心理困擾應該是基本同質的，這樣輔導起來才能使每個人都受益。可有時當事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到底在哪里，最好先通過面談和心理測試等途徑來篩選，然而這是一項比較耗時耗力的工作。如果不事先加以篩選效果肯定不好，如果加以篩選可能會需要較長時間，湊成一個合適的心理旅游團也是不容易的。

以上種種原因使心理旅游組團不易，因而開展心理旅游業務的旅行社或其他組織較少。

五、我國發展心理旅游的對策

面對龐大的潛在的市場需求，筆者認為，促進心理旅游的快速發展主要應該加強市場供給方面的工作。

(一)努力提高心理咨詢師隊伍的專業素質

努力提高心理咨詢師隊伍的專業素質是開展心理旅游的根本出路。鑒于我國的國情，筆者認為目前可以加強以下方面的工作。

1.加強專業培訓

目前我國心理咨詢業的培訓非常薄弱，突出表現在不規范、不系統，考資格證容易，但專業素養與嚴格意義上的心理咨詢的從業要求相差太大。

從專業培訓的時間來看，和國外心理咨詢人員一般要經過長達5年以上的專業訓練相比，我國心理咨詢培訓機構良莠不齊，而且一般只給予學員為期幾個月的理論培訓時間，之后只要學員參加全國統一考試合格就能取得職業資格證書并有資格從業，以后個人是否繼續學習就看他們的精力和財力等情況了；從專業培訓內容和形式來看，目前明文規定的培訓內容只是取得心理咨詢資格證書考試所要求的內容，就是這些內容也多是短期理論講授式的，缺少實際訓練和見習的機會，而心理咨詢只有通過系統的理論學習和專業技能培訓才能達到目的。

對此，應明文規定，除原來的短期培訓、理論講授外，還要進行長期的專業技能培訓和一定的實踐，并要加強監管，在培訓內容上也要增加。

2.盡快建立督導制度

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是復雜的專業工作，要想成為真正能發揮作用的專業人士，接受督導的分析是心理醫生執業前的必經之路。心理督導的作用主要是促進咨詢師的個人成長，幫助咨詢師提高專業技能及在心理咨詢師個人出現心理問題時幫助其恢復心理健康等。

目前我國港臺地區的心理咨詢師督導制度已比較完善，而大陸地區還沒有建立督導制度，心理咨詢師普遍缺乏自我成長，專業技能也無法得到提高，這對心理咨詢師本人和來訪者都是很危險的，應盡快建立并完善督導制度。

心理督導可以根據不同的情況實行“上級督導”或“同儕督導”。如果條件不允許也可以成立心理衛生工作者俱樂部，心理咨詢師之間可以采取互助方式，交流信息、分享經驗、討論案例等。

(二)通過種種渠道，加強組團工作

1.旅行社要有長遠眼光，主動與心理咨詢師聯系，擴大業務范圍

目前各旅行社推出的旅游線路因多有雷同而競爭激烈，“心理旅游”是旅行社開發新產品的契機。為此，旅行社可以主動與心理醫生聯系，討論業務開展。

“萬事開頭難”，目前情況下，筆者認為以下兩種做法可以嘗試：第一，針對老產品(現成的已經開發的線路)與咨詢師進行交流，看適合解決什么問題，并可以有針對性地增刪景點；第二，針對心理問題開發新產品。比如我國每個家庭都非常關注孩子的教育，有條件的家庭也常帶孩子外出旅游，旅行社可以針對中國的這一社會現實，以普遍存在問題的“親子關系”問題為突破口，因而很容易組團。旅行社可以先找好擅長親子關系的心理咨詢師，然后通過種種途徑對外發布開展此類心理旅游業務的信息，逐步開展起來。

2.各地心理類協會與旅行社協會聯手為旅行社牽線搭橋提供信息

心理類協會負責把咨詢經驗豐富的心理咨詢師的信息集中起來，提供給旅行社協會，旅行社協會及時為各個旅行社提供心理咨詢師的信息，以便旅行社與心理咨詢師進行業務聯系。

3.各個心理咨詢機構相互聯系，共同提供“客源”

在心理咨詢師日常的咨詢工作中，各個咨詢機構相互聯系，把分散在各個咨詢中心或咨詢所的“同質的散客”集中起來，選擇有心理旅游意愿的當事人組成不同的心理旅游團。

4.要通過多種途徑宣傳心理旅游

在媒體如此發達的今天，宣傳渠道可以是網絡、電視、廣播、紙質媒體(如動車或高鐵上的各種時尚娛樂生活雜志)等，讓公眾知曉心理旅游并有意愿參與。

六、結語

21世紀旅游業是朝陽產業，心理旅游在滿足人們外出旅游的同時又能幫助人們解決心理問題，可謂一舉兩得。但它的發展取決于心理咨詢業的發展，只有心理咨詢業發展得好，心理旅游的前景才會一片光明。

[注釋]

①英文里沒有心理醫生這個詞，心理醫生是中國文化語境下通俗的叫法，是心理咨詢師、心理治療師或咨詢心理學家等的統稱，他們的工作內容及定位是不同的，但本文為了研究方便，一般以心理醫生代替。

②按性質劃分，心理咨詢可分為健康性咨詢(即對心理平衡被打破者進行的咨詢)和發展性咨詢(指對希望開發自己潛能、作出更好選擇的心理健康者進行的咨詢)，所以本文中的“心理問題”既包括心理不健康者面臨的各種心理障礙或困惑，也包括心理健康者面臨的發展性心理問題，但文中不做特別說明。

③“心理輔導、心理疏導、心理咨詢、心理治療”這些術語既有聯系又有區別，但為了研究方便，本文不加區別。

④此處的當事人有多種身份，從旅游的角度他們叫游客或旅游者，從心理咨詢的角度他們叫當事人或來訪者。

⑤楊霞是中國協和醫科大學心理健康部的主任，她是國內最早提出“減壓心理旅游”概念的學者和實踐者。

⑥新中國成立后，由于歷史原因，我國的心理咨詢發展經歷曲折，有停滯也有發展階段，一般認為真正的發展階段是1987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