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隋英軍

1

我正在想著那一年，那古老的紅綢子還是紅蓋頭，飛舞炫目的彩虹和紅梔子花香呀，名字暗香浮動，刻在瓷上。還有什么可以鑲嵌你鎏金的小名叫玉，多像一塊古典的月亮高懸。冬天里的暖日，白瓷片中的紅蠟燭呀，燃燒吧，金樽里的美酒，剛剛酌滿。

千年的沉靜，上面放著神喻的語言，金子一樣；十月飛花，金光閃閃。是十月，天空高遠；云淡淡，云之上是天的藍。大地的周圍全是谷粒，秋的谷粒，鼓脹的谷粒，食盒胭脂銀鏡鳥鳴美人兒，統統春回大地。

不僅僅只需要玉食，錦衣脫掉，那檐下的煙火，一點點地輕盈起來，稻谷等同于琥珀，最茂盛的是人間四月天和五谷雜糧，雞鳴狗跳；舞蹈可以盛開在水中央花海里，也可以讓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打魚的舟馱著神秘和風，波濤中風起伏。魚兒，采蓮的曲子隱匿所有的思念和夜晚的黑。還是那塊檀，齊眉的案子繁花似錦，是葉是莖是花是果是種子，是秋光里靜好的眸子，一片片的影子像游動的魚，你點亮了燈火。

岸邊的茅廬，茶香氤氳，一切靜好。安然去等待。一滴雨總會降落在精心開放的蓮心，一切又重新草木蔥蘢，琴瑟和鳴，像一大片一大片的蟲子叫了起來，叫了起來，一只雁驚飛了滿天的霜。

2

新鮮的日子盛放在器皿中，青銅的物件，被敬仰和供奉，葫蘆里存酒，在美好的時刻開懷。夏日的風在轉眼間充盈起來，彎臂藤一樣環繞著，今夜的糖果和你細碎的蓮步，亂紗的媚眼，頸上的玉墜兒，美人的氣息如蘭如雨后的霽紅。

如果我僅剩一片孤零零的時間，怎么打開？怎么樣才能打開你的心扉，如同秋天打開一枚果子。

果子打開它的翅膀，翅膀飛翔在靜謐的天上，一個嬌小的核，一滴潔凈的水在無法察覺中游走，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被閃電和雷霆重新擁抱，那些丟失的時間，又該怎樣回歸你靜好的眸子中。

靜好是一支羽毛，在午夜輕如精靈美若仙子。線裝書里露出空曠和千古的邈遠，

誰能擁有，誰能不動聲色？絹和帛是你的肌膚，凝如脂映著青銅沒有了光芒，你在一生的庭院中種下花種下草，梅花落時，青梅釀了酒，美酒濃得風也吹不散。

在月下盈杯，這樣的夜晚充滿了愛與繾綣。露水打不濕纖塵，持續的吟誦和唱和，在哪里再度重逢？花開云端，天上會有缺月，梧葉正青翠，一剎那間，我嗅到蘭的香綴滿點點繁星。

是七夕，大水中涌出舊時的圖畫，謠曲點燃塵世里的溫暖，且吟且唱。落日下，時間被一點點地剝離，一生一世，愛與掙扎，愛與前世來生；愛與一切，一切，愛。

有人叫地老天荒，有人叫宿命里的苦旅。時光的盡頭，遙望一個背影，在水中起起伏伏。幸福在中途，它的出發像閃電，無法回歸，也找不到源頭。所有傾述的語言都散落在秋風里，秋風里有腐朽的萬物，還有流水帶走我最后一片葉子。

這組憂傷的鏡像，你的畫像，在秋陽下照映。收集好原罪，不要你的挽回。我在最熟悉的目光中，看到了秋意漸涼。一個人聽雨，一個人被秋天的大地收留。

3

在長夜中，在每一個長夜來臨時，我用一滴水，滴在你的額頭，你微風般的呼吸，打濕庭院里半開的榴花，月的影子輕輕移到了花下。

有人敲打著門窗，有人沽了一杯酒，而珠簾后，一片片孤獨和枯萎的寥寞。

請相信我的等待，漫長的黑暗和無法停下的列車。長路的盡頭叫遠方，遠方是個斷腸的地方。

一陣西風吹過來，竹籬后的人，真的比黃花還要清瘦，比鴻雁還要孤獨。一支荷殘敗了，再美的菊花也將被寒風擊碎。留下等待，錦書在千里之外，告訴我何時才能月滿西樓。不見春風盈袖，望著月亮只會想起憂傷的曲子。瘦如細水，瘦似午夜里的一片梅影。

春天來了，關于它的頌辭我卻不知道如何寫起。葉子的綠，油菜花的黃，溪水的晶亮，心里的美人兒。像蝴蝶和女妖，跟我一起生成炊煙薄霧和大地上的錦繡。

這是一個人愛著另一個人的季節，我愛上了女巫：桃花流水。

詩卷被鳥兒打開，一只鷗鳥翩翩遠翔，往昔的傷口。疼痛，不能觸碰，珍珠里的江南薄霧繚繞。有時，思念不僅僅都是天涯，流血的也不一定都是傷口。

請你懷抱內心的太陽，穿過繚繞的水霧，送給我江南的美景，送給我水流和羞澀的夜晚。記住一些美好的詞匯和美好的疼，美麗猶如天庭里的景致，償還你一顆小糖果，試著含一顆吧，舌尖上的甜蜜，愛的味道。

這個世界，山川美好，花開四季，我早年寫下的夢想，都一一實現。我翻開那個銹鎖的日記，還要寫下一行歡樂，就像穿越沙漠時發現了水，就像孩童躺進了母親的懷抱，就像烈焰燃燒后，我發現了金子，又被重新安放回大地。

4

重新安放回大地，安放一切。

一切安好，一切安然，一切了無聲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