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廁所革命”的現狀、問題及其對策思考

沈 崢，劉洪波，張亞雷,3*

（1. 同濟大學新農村發展研究院，上海 200092；2. 上海理工大學環境與建筑學院，上海 200093；3. 同濟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上海 200092）

由世衛組織/兒基會飲用水供應和衛生設施聯合監測方案發布的報告顯示[1]，在全球范圍內，現有24億人口、相當于平均每三個人當中就有一人缺乏衛生設施，其中包括9.46億人被迫在露天排便；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人都生活在貧困的發展中國家。即使是衛生條件相對較好的城市，也約有20億人的排泄物不經過處理或僅經過化糞池簡單處理就排放到環境中，農村地區的衛生狀況尤其令人擔憂。據世界銀行估計，不衛生的如廁條件，尤其是糞便、黑水、灰水、黃水的不安全排放導致全球每年約有150萬兒童感染疾病，是非洲地區引發兒童死亡的主導因素，直接經濟損失每年高達2 600億美元。盡管我國廁所覆蓋率已經由20年前的不到10%增加到今天的80%左右[2]，但是目前廁所的整體衛生條件，尤其是農村地區的廁所衛生條件并不樂觀。以2015年數據為例，全國糞便的收集處理率僅約為47%。

另一方面，20世紀六七十年代才開始在歐美流行的水沖式廁所被譽為20世紀對人類影響最大的10項發明之一，對改善人類生活環境曾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到了21世紀的今天，水沖廁所卻已成為浪費和污染水資源的一個主要根源，已不符合當今的科學發展觀[3]。由此，聯合國于2000年提出了“生態廁所”的概念，是以減少水消耗為特點，以廢物能轉變為有用的資源、對環境不造成污染為特征，并且是無臭、安全衛生的廁所。其核心思想是水資源和營養物質在人類社會和經濟的發展中以閉合循環的方式運行，并以安全、經濟、可靠的方法來完成這一閉合循環，以達到保護和節約使用有限的水資源，同時實現營養物質資源化的目的[4-6]。這是糞尿廢水資源化循環理念的最早雛形，隨后開發出的源分離廁所將這種理念變成現實，目前我們所提的“廁所革命”類似于國際上“生態廁所”的升級版，強調物質、能量系統、污染物處理、廢物資源化的閉路循環。2015年中國的“廁所革命”全面啟動以來[7]，廁所革命的內涵已經得到了很大擴展，農村、城市、旅游景區、公廁、商用廁所等都在大力開展廁所革命，但是廁所革命不應該僅限于廁所本身，還應擴展到整個衛生系統，包括污染物的收集、貯存、運輸、處理、處置、資源化等過程生態鏈。本文在了解國內外“廁所革命”情況的基礎上，分析了目前我國衛生廁所所面臨的問題，提出了相對應的對策。

1 國內外“廁所革命”現狀

1.1 國際“廁所革命”情況

衛生狀況的逐漸惡化，使得公廁革命已列入世界各國的議事日程中。世界廁所組織（World Toilet Organization，WTO）是一個關心廁所和公共衛生問題的國際性非營利組織[8]，于2001年成立，總部位于新加坡。世界廁所組織的口號是“關注全球廁所衛生”。每年世界廁所組織都會在不同的地方舉行世界廁所高峰會議來推動世界廁所衛生危機的解決。目前世界廁所組織有來自177個國家和地區的477個國際會員，其中包括新加坡廁所協會、日本廁所協會、芬蘭廁所協會、美國公廁小便恐懼癥候群協會等。

2001年11月19—21日以“我們的廁所——過去，現在及未來”主題的首屆世界廁所峰會在新加坡博覽中心舉行，標志著世界廁所組織的正式啟動。從此，廁所問題終于如政治、外交、貿易、武器等問題一樣登上國際會議的大雅之堂。2003年11月17—19日，第四屆世界廁所峰會在北京舉行，由北京市旅游局和北京市行政委員會主辦。這屆峰會主題為：以人為本，改善生活環境，提高生活質量。代表們討論了廁所環境的改善對人類生活質量的影響，以及發展環保節能廁所對保護資源的影響。峰會結束后直接促進了北京和其他城市的4 000個公共廁所的整改。2010年，第十屆廁所峰會在美國費城舉行，推動了對環衛設施設備的關注，首次打破了有關廁所談論的禁忌。此次世界廁所峰會的目的是加大政府機構、研究機構、援助組織和環衛設備行業機構間的合作，解決世界上2.5億無衛生廁所的人們的如廁問題。2011年11月22—24日，第11屆世界廁所峰會和展覽會在海口舉行，主題探討改善世界廁所衛生條件等有關工作的趨勢和相關問題，研究廁所和衛浴文化的發展；此外，還舉辦2011年世界廁所文化和衛浴設備展覽，展示相關科研成果、廁所和衛浴設備等產品，推動相關技術交流和產品貿易。2013年7月24日，第67屆聯合國大會通過商議，確定將11月19日定為“世界廁所日”[9]，主要是為了提高人們對世界廁所問題的關注，推動廁所事業的發展，希望全世界人們都能享有清潔、舒適及衛生的環境；同時也希望全世界人民都能以改善世界環境衛生為己任，共同解決存在已久的世界環境衛生問題。

雖然在1997年聯合國就提出廁所升級改造的倡議，提出在中國等人口基數大的發展中國家開展“廁所革命”，但是收效甚微。需要指出的是，2011年開始比爾及梅琳達·蓋茨基金會（BMGF）在全世界陸續支持了16位頂尖的科學家和工程師，致力于為全球24億人口提供衛生廁所，在我國開展了兩輪廁所創新大賽，為包括清華大學在內的9支研發團隊提供500萬美元科研經費，共同打造無需外接市政管網與電網的環保廁所，在社會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1.2 國內“廁所革命”情況

自2015年起，國家旅游局在全國范圍內啟動三年旅游廁所建設和管理行動[10]。行動啟動以來，全國旅游系統將“廁所革命”作為基礎工程、文明工程、民生工程來抓，精心部署、強力推進，“廁所革命”取得明顯成效。“廁所革命”逐步從景區擴展到全域、從城市擴展到農村、從數量增加到質量提升，受到廣大群眾和游客的普遍歡迎。據國家旅游局統計數據顯示，自2015年國家旅游局部署開展全國旅游廁所建設管理三年行動計劃以來，截至2017年底，全國共新建改擴建旅游廁所7萬座，超額完成三年行動計劃5.7萬座的22.8%。2018年全國將新建改擴建2.4萬座旅游廁所，未來三年完成6.4萬座旅游廁所建設任務。

同時，自從開展“廁所革命”以來，全國各省（直轄市、自治區）政府主要領導就“廁所革命”作出了明確批示，各級政府采取有力措施，積極推進廁所建設，“廁所革命”已成為民生工程建設重點。2017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充分肯定旅游系統推進“廁所革命”成績的同時作出重要指示：“廁所問題不是小事情，是城鄉文明建設的重要方面，不但景區、城市要抓，農村也要抓，要把它作為鄉村振興戰略的一項具體工作來推進，努力補齊這塊影響群眾生活品質的短板”。2018年1月2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了一號文件《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提到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乎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鄉村振興，生活富裕是根本。應持續改善農村人居環境，堅持不懈推進農村“廁所革命”，大力開展農村用戶衛生廁所建設和改造，同步實施糞污處理。2018年2月5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方案》，將開展廁所糞污治理作為其重點任務之一，并且鼓勵各地結合實際，將廁所糞污、畜禽養殖廢棄物一并處理并資源化利用。2018年2月23日，全國廁所革命工作現場會暨廁所革命培訓班在河北正定召開。這是自2015年以來，國家旅游局連續第4年在春節后第一個工作日召開全國廁所革命工作現場會。

2 我國“廁所革命”面臨的挑戰和問題

自2015年起，國家旅游局在全國范圍內啟動三年旅游廁所建設和管理行動后，雖然“廁所革命”取得明顯成效，但是廣大西部欠發達地區和農村的廁所設施還比較落后，問題比較突出。即使是農村采用水沖廁所，用清水沖走了污物，消除了臭氣，但絕大部分污水未經凈化處理直接排放，造成當地水體的污染，對自然生態的影響更為嚴重。目前我國關于衛生廁所主要存在以下幾方面問題。

2.1 發展不平衡問題

“廁所革命”成效顯著，2017年，公廁發展已有150多年歷史的上海出臺《公共廁所規劃和設計標準》[11]，不僅是要造一座供“方便”的簡單廁所，而是要造具備滿足更多需求的多功能廁所；不僅要滿足人們的普遍需求，而且要滿足人們的個性化需求。生態之廁、人文之廁、科技之廁將是這場“廁所革命”的美好前景。但全國不同區域的“廁所革命”存在嚴重的發展不平衡問題，也面臨諸多困難，如規劃難、選址難、資金難、管理難等。根據世界廁所組織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年度報告，盡管中國衛生廁所的提升達到了聯合國設定的目標，但是仍然有24%的人口沒有衛生廁所。目前我國農村廁所建設主要還是關注在廁所衛生上，還沒有綜合考慮廁所的環保和廢物的資源化處理和利用等。“廁所革命”在科技層面涉及環境、衛生、設計、材料、機械、暖通等多個專業，要從國家層面進行頂層設計，針對發展不平衡的區域分別制定具體目標和行動計劃。

2.2 缺乏因地制宜的廁所建設與運行模式

廁所改造建設應結合實際，充分考慮人口、使用率、后期管理等因素，合理布局。中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地理氣候條件復雜，經濟發展不平衡，生活習慣差異大，缺少全國范圍內的就廁模式的研究，更缺少“因地制宜”的廁所建設與運行技術選擇依據。比如有的農村本身地處景區，可以建設一定的公共廁所，為管理好公廁，把公廁管理納入村莊環衛保潔系統；而有的地方地處偏僻，污水與自來水均不易輻射，則建議采用自帶處理功能的“環保廁所”。由于我國廁所方面相關標準不夠完善，最新出臺的《城市公共廁所設計標準》（CJJ 14—2016）和《旅游廁所質量等級的劃分與評定》（GB/T 18973—2016）都不涉及具體的“選用標準”，缺少全國對不同氣候條件和生活習慣的相關廁所的標準、規范和指南，缺少適用技術支撐。

2.3 重建設輕管理的現象還比較普遍

廁所是一個涉及多學科的工程，是一個國家綜合實力的體現。從民生工程方面，廁所能否給人們提供一個舒適方便的如廁環境，是衡量我國與世界強國之間的一項重要指標。但是，目前我國的廁所與許多發達國家現代文明生活的還有重大的差距。這除了廁所科技創新動力不足，另外一個方面是我國的廁所產業還處于初級階段，廁所重建設輕管理現象比較嚴重。“廁所革命”中提倡的新型廁所包括智慧科技型、古典園林型、生態鄉村型和經濟節能型。除節水設備、節能設備、除臭設備三個必選項外，選擇性配備智能監控、循環水系統、第三衛生間、休閑區、管理間、環衛驛站等功能，目前也都還缺乏管理經驗。

3 推動我國“廁所革命”的對策思考

我國“廁所革命”正處在“快車道”上，根據《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到2020年東部地區基本完成農村戶用廁所無害化改造，廁所糞污基本得到處理或資源化利用；中西部地區力爭實現90%左右的村莊生活垃圾得到治理，衛生廁所普及率達到85%左右，生活污水亂排亂放得到管控；地處偏遠、經濟欠發達等地區，在優先保障農民基本生活條件基礎上，實現人居環境干凈整潔的基本要求。2017年 5月，在浙江義烏召開的第四次全國廁所革命推進大會上，國家旅游局也發布了《廁所革命：技術與設備指南》和《廁所革命：管理與服務導則》。為更快更好的推動我國“廁所革命”進程，結合廁所革命現狀與存在問題及挑戰，提出如下對策與建議。

3.1 我國“廁所革命”應在充分吸收國內外“廁所革命”先進成果的基礎上進行

“廁所革命”是全國性乃至全球性的共同事業。我國“廁所革命”的發展應充分吸收國內相關成果，在全球“廁所再創新”等研發活動的基礎上進一步推進，應從源頭控制入手，從廁所的“污染物”減量化、無害化和資源化技術單元、集成技術和技術體系等方面綜合考慮，同時要建管并舉，形成相關技術與產品的技術與標準體系；體系應與國際接軌并符合國際上相關的指南、標準或導則。

3.2 推動我國“廁所革命”需遵循“因地制宜”原則

我國國土遼闊，南北氣候差異大，水資源分布十分不均，經濟條件不很均衡，開展“廁所革命”應提倡“因地制宜”的原則，在《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方案》中也提到在條件不具備的地區可按照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總部署持續推進，不搞一刀切。如在我國東部地區、中西部城市近郊區以及其他環境容量較小地區，應綜合考慮廁所污水處理與分散型生活污水的合理銜接，集成具有群眾接受、經濟適用、維護方便、不污染公共水體的廁所糞污處理系統；在水資源缺乏、對廁所排泄物資源化產品需求動力足的地區，應綜合考慮廁所糞污與畜禽養殖廢棄物的協同處理，研究突破資源化型廁所及排泄物處理關鍵技術等；而在高寒地區生態廁所的建設則需要解決許多很關鍵性的問題。只有針對不同的衛生、環境條件，制定出適宜的農村衛生廁所技術，才能將“廁所革命”深入的開展下去。

3.3 重點研發環境友好、節水節電、資源化利用、安全衛生、便于管理的廁所技術

除了傳統的廁所技術，還需要有針對性的與國際接軌，將廁所技術研發朝“環保廁所”傾斜。比如目前國內許多景區也存在類似無水、缺水沖廁現象，特別是一些歷史性建筑、景點等，由于時間久遠沒有完善的供水供電以及排污系統，而且隨著節假日人流量大增，衛生狀況不容樂觀，這種景點需要配備有既節水又能除污的廁所系統。由于能源緊缺，類似這種生態廁所，白天需盡量利用光能同時屋頂設置雨水收集裝置，將雨水引入沖廁系統或者處理后供洗手用。除了研究節水型廁所系統排泄物處理與回用水循環利用技術外，還需要進行相關廁所附產物的環境評估；建立節水型廁所系統評價標準，實現節水型廁所各構件的流水線和產業化生產。

3.4 鼓勵產學研合作，發展“廁所革命”龍頭企業

目前國內，甚至世界范圍內對于“廁所革命”這一行業還沒有很突出的龍頭企業，這不利于該技術研發以及企業和行業的技術進步，從而嚴重影響“廁所革命”的推廣和新型生態廁所的應用。以“廁所革命”為核心，以校企聯合培養模式為手段，通過校企合作讓更多的廁所創新性人才參與企業、行業的運作過程中，逐步實現“廁所革命”從想法轉向實際生產的過程，最終滲透到整個社會的目的。該平臺還可培養應用型人才，在全面解決“廁所革命”過程中所遇到的各種問題和挑戰為目的的前提下，使得研究者對“廁所革命”擁有更多的了解并獲得更為寬廣的知識視野，同時讓學生們能夠更加注重知識的創新性和實用性。

3.5 結合美麗鄉村和鄉村振興戰略，進行“廁所革命”典型示范

新形勢下我國農村正實現從“鄉村建設運動”到“美麗鄉村計劃”，再到“鄉村振興戰略”的時代跨越。我國的“美麗鄉村計劃”工作在各地已是如火如荼的展開。十九大以來，全國各地在“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20字方針的指引下，大力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在《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戰略的意見》中也強調了應加快農村無害化衛生廁所的全覆蓋，開展田園建筑示范等工作。在此大背景下，在我國的各個“美麗鄉村”地區進行“廁所革命”新技術新產品的典型示范，將衛生廁所作為一個考核指標，從而在全國起到引領作用和以點帶面的作用，以探索我國鄉村現代化過程中“廁所革命”的新模式、新類型。

[1] 世衛組織/兒基會飲用水供應和衛生設施聯合監測方案. 《飲用水和衛生設施的進步: 2015年最新情況以及千年發展目標評估(Progress on Sanitation and Drinking Water: 2015 Update and MDG Assessment)》[R]. 日內瓦: 世衛組織/兒基會飲用水供應和衛生設施聯合監測方案, 2015.

[2] TONG Y D, BU X G, CHEN C, et al. Impacts of sanitation improvement on reduction of nitrogen discharges entering the environment from human excreta in China[J]. Science of the total environment, 2017, 593-594: 439-448.

[3] 李時俊. 公廁革命及其資源產業化系統工程[J]. 環境衛生工程,1996(4): 3-5.

[4] 陳瑋. 生化廁所簡介[J]. 生物學通報, 2004, 39(4): 28-29.

[5] 杜兵, 司亞安, 孫艷玲. 生態廁所的類型及糞污處理工藝[J]. 給水排水, 2003, 29(5): 60-62.

[6] KAKIMOLO T, IRNAI Y, FUNAMIZU N, et al. Toxicity assessment of the extract of compost as a fi nal product from Bio-Toilet[J]. Water science & technology, 2006, 54(11-12): 421-428.

[7] 李金早. 堅決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廁所革命”重要指示精神 堅持不懈推進“廁所革命”真抓實干推動旅游業大發展[N]. 中國旅游報, 2017-11-28.

[8] 世界廁所組織官方網站[EB/OL]. http://worldtoilet.org/.

[9] 宋亞芬. 聯合國大會設立“世界廁所日”[N]．中國新聞網,2013-07-26.

[10] 騰訊網. 廁所“革命”來了！ 讓廁所文化“香”起來[EB/OL].(2015-03-20)https://xw.qq.com/bj_jjj/20150320063067.

[11] 上海市住房和城鄉建設管理委員會. DG/T J08-401—2016 公共廁所規劃和設計標準[S]. 北京: 中國標準出版社,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