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歌》的人生感悟

摘要：無論是《紅樓夢》中的人物，還是現實中的人們都在追求著“好”，所謂的“好”即是人人所羨慕的地位、金錢、嬌妻、兒孫等等，但是最終往往竹籃打水一場空。唯有超脫，才能獲得真實的快樂。

關鍵詞：好；欲望；追求；超脫

翻開《紅樓夢》第一回，只見一個瘋癲落脫，麻屣鶉衣的跛足道人緩緩而來，口內念著：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嗯？念的是什么啊？”甄士隱聽帶著疑惑上前尋問道：“你滿口里說些什么？只聽見‘好了、‘好了。”那道人道：“你若果真聽見‘好了二字，還算你明白。”道人見他有些悟性遂解釋道：“可知世人萬狀，了便是好，好便是了，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甄士隱本是宿慧的，一聞此語，恍然大悟，“哦，原來人生就是這么回事啊！”于是搶過道人肩上的褡褳，同道人一起飄然而去。

人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為什么一聽到《好了歌》甄士隱就閃電般頓悟了呢？首先來看看甄士隱這個人。他是一個稟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的人。家境雖不是大富大貴，可也算是當地的望族了。其妻封氏，性情賢淑，又深明禮義。他們還有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兒。甄士隱的生活每日只以觀花修竹，酌酒吟詩為樂。這是多么愜意的生活啊！對于甄士隱來說，地位、金錢、愛妻、兒孫，他樣樣不缺，所以曹雪芹要說他是“神仙一流人品”。而這樣的生活正是世人所向往所追求的。正如《好了歌》中所說的世人都渴望獲得功名、金銀、嬌妻、兒孫的滿足。作為一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各種欲望就相繼伴隨而產生。佛教十二因緣中講因為有“生”就有“愛”。人出生后，六根與外界事物相接觸就會產生觸覺，有了不同的觸覺便會產生不同的感受，有感受便懂得愛。此“愛”是指渴望、貪愛、貪欲。人進入青年階段，對于外界事物就會由感受進而產生貪愛。有“愛”就有“取”。“取”是指追求執取。當人的貪欲轉盛之時，便會對外界可享受的一切，周遍馳求，執著不放。

《孟子》中記載：“食、色，性也。”主張“生之謂性”學，也就是主張食、色為人類所必需的。欲望是多方面的，從古至今是一直存在的。就連《紅樓夢》中那一塊被女媧棄在青埂峰下的頑石，聽見二仙師對于紅塵中榮華富貴的談論之后，也“不覺打動凡心，也想要到人間去享一享這榮華富貴”，遂請求二位仙師帶他到那富貴場中、溫柔鄉里享受幾年。即使是二位仙師警告他“那紅塵中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依持。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怎奈頑石凡心已熾，哪里聽得進這些話。一個頑石尚且如此，何況人呢？

當人的欲望得到滿足，也就是達到了《好了歌》中人人羨慕的“好”情形之后，這種生存狀態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曹雪芹用甄士隱后來的故事告訴了我們一種答案。

閑處光陰易過，轉眼元宵佳節來到，不幸的事情就此發生了。甄士隱命家人霍啟帶英蓮去看放社火花燈，途中，霍啟要去小解，于是便將英蓮放在一家門檻上坐著。沒想到回來之時，英蓮已經不見了。甄士隱夫婦千方百計尋找女兒也不見。此時的甄氏夫婦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好容易得到一女兒，卻丟失了。這是多么巨大的痛苦啊！然而不過兩個月的時間，甄家又被大火燒得只剩下一片瓦礫場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沒有辦法甄士隱只得將田莊都折變賣了，去投奔他的岳丈了。面對接二連三的打擊，甄士隱并沒有倒下，而真正讓甄士隱倒下的是岳父的侮辱。甄士隱的岳父名喚封肅（諧音風俗），他是一個農民。當他看見女婿這樣狼狽而來時，心中便有些不樂。幸虧甄士隱手中還有點銀子。當甄士隱越發窮下去的時候，封肅便說些現成話，且人前人后，又埋怨他們不會過日子，只知道好吃懶做。魯迅先生曾說過：“有誰從小康之家墮入困頓的么，我以為。在這路途中，大概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面目的。”這是多么的真實啊！在甄士隱落魄的過程中，就可以清楚地看見其岳父的真實面目。岳父的諷刺挖苦、落井下石無疑使甄士隱更加痛苦不堪。在雨雪不斷夾擊下，甄士隱也漸漸露出那下世的光景來。

曾經的神仙般的生活轉瞬間就變成了泡沫，甄士隱面對著這巨大的落差，絕望到了極點。什么是世態炎涼，什么是人情冷暖，甄士隱都曉得了。此刻的他對塵世已經心灰意冷。當他聽到跛足道人所說：“可知世人萬狀，了便是好，好便是了，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時，瞬間就頓悟了，還做了一首解《好了歌》的詩。叔本華《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說：“世界是我的表象”“這世界的一面自始至終是表象，正如另一面自始至終是意志。”于是人生就是在欲望與達到欲望之間消逝的，就像一個鐘擺。因此人生是虛無的，是無意義的。佛教三法印也闡述了這一思想。三法印：一、諸行無常；二、諸法無我；三、涅盤寂靜。而無常無我的道理，就是佛教對于宇宙人生萬事萬物的解釋。無常就是生滅相續的道理，不但包括一剎那生滅不停的意思，而且也包括因果相續的道理。佛教說世界有成住壞空、眾生有生老病死，萬物有生住異滅，而且是時時刻刻在新陳代謝，每一秒都在變化遷移，這就叫做無常。而無我就是在人生、宇宙、心身世界，一切諸法之中，沒有一個我能夠主宰一切的道理。我們要解脫人生痛苦，要跳出六道輪回，那就要用無常無我的觀點，發心修道，斷苦惱因，勤修戒、定、慧，熄滅貪、嗔、癡，到了功行圓滿，就能夠了脫生死輪回，證得不生不滅寂靜安樂的涅盤境界。正因為甄士隱“有”，他才能從這個網中跳出，尋得自我解脫。而甄士隱最后也看破了一切紅塵，隨道人去尋找寂靜安樂的涅槃境界。

《好了歌》的語言雖通俗易懂，但是其中的蘊意又有幾人能真正懂得，并去做得呢？清代文學家大某山民姚燮在第一回回末總評中說：“《好了歌》，醒世最為曉暢。惜恒河沙中，絕少領悟人。”脂硯齋戚序評《好了歌》說：“誰不解得世事如此，有龍象力者方能放得下。”

參考文獻：

[1]曹雪芹.紅樓夢[M].人民文學出版社.

[2]孟子[M].北方文藝出版社.

[3]叔本華.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哈爾濱出版社.

作者簡介：

夏丹，中學一級，遼寧省大連市，大連市中山高級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