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類型框架理論的中國英語學習者移動事件習得實證研究

黃潔

【摘 要】 本文以類型框架理論為視角，用實驗法考察中國英語學習者移動事件的習得特點結果顯示：Talmy（2000）和Slobin（2004）的類型框架三分法理論具有合理的解釋力；中國英語學習者的移動事件編碼會受到母語遷移的影響，中介語呈平衡框架語特點；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與英語本族語者移動事件編碼差異顯著；高水平學習者多使用方式動詞，但總體低于英語本族語者；母語遷移不僅出現在語法層面，而且出現在認知層面。

【關鍵詞】 類型框架理論；英語學習者；移動事件；習得特點

一、引言

長期以來，學者們致力于根據不同結構特點將世界上的語言進行分類研究，如根據詞序、格標注、語素等特點進行分類（Greenberg 1966； Whaley 1997 etc.）。近年來，隨著認知科學的發展，有學者將認知理論運用到語言類型學中，兩者結合產生了新的研究領域—語言類型學（Cognitive Typology）（Talmy 2000； Croft 2001； Kemmer 2003 etc.）。語言類型學視角探討了語言語法結構的認知、功能、社會文化基礎，并對不同語言進行對比研究。

認知角度的二語習得研究已經成為學界主流，因此，Talmy（2000）和 Slobin（2004）提出的類型框架理論將會推進二語習得研究的深入。

二、文獻綜述

1、宏事件研究綜述

Talmy（2000）提出“宏事件”的概念合成理論，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簡單事件可以被概念合并化為一個事件，由一個句子或一個詞組表示。

然而，Slobin （2004） 發現有些語言似乎并不屬于這兩種類型框架，如漢藏語系、侗臺語系、霍卡語等。他發現這些語言是用平衡的語法形式編碼路徑和方式。于是Slobin （2004）提出了平衡框架語這一類目，將類型框架二分法理論修訂為三分法理論。

三分法理論提出后，有學者（Chen and Guo 2009 etc.） 發現漢語并不像Talmy所界定的那樣屬于附語框架語，而應屬平衡框架語。根據Chen and Guo （2009）的研究，漢語將路徑和方式編碼在兩個動詞中，很難區分哪個是主要動詞。如例2：

（2） a. He walked in the building.

b. He walked.

c. *He in the building.

d. 他走進樓了.

he walk enter building PFV

“He walked into the building.”

e. 他走了.

he walk PFV

“He walked.”

f. 他進樓了.

he enter building PFV

“He entered the building.

如例2所示，漢語的路徑和方式用兩個動詞編碼，且可以隨意增減，而英語中的路徑通常由介詞或小品詞表達，不可隨意將動詞去掉。

Chen （2005）還提出，英語中是用介詞或小品詞編碼路徑，因此數量較多，且常和方式動詞連用；漢語中介詞和小品詞不僅數量非常有限，也不常和方式動詞連用。英語用介詞和小品詞表路徑，漢語與之相反，常用動詞表示各種移動路徑，漢語的這一特點和附語框架語不同。

Chen and Guo （2009）研究了漢語、英語和土耳其語的移動事件表達，發現英語多用方式動詞，土耳其語多用路徑動詞，而漢語經常是兩種動詞一起使用。這一研究結論和Slobin （2004）的研究結果一致。

綜上所述，三分法理論對于移動事件編碼類型似乎更有解釋力。

2、二語移動事件習得研究綜述

Talmy（2000）的二分法理論被廣泛應用于二語習得領域（e.g.， Cadierno 2008）。有研究二語學習者對目標語移動事件的理解（Inagaki 2002； Inagaki 2006； etc.）， 有研究與母語類型框架不同的二語習得者的中介語特點 （Cadierno and Lund 2004； Navarro and Nicholadis 2005 etc.） ，這些研究關注二語移動事件習得的不同方面，但共同的結論是：若二語習得者的母語與目標語分屬不同的類型框架時，二語習得者對目標語移動事件的習得會深受母語類型框架的影響，致使二語習得者對移動事件的習得難以達到本族語者的程度。

Inagaki （2001， 2002）對日本英語學習者的研究發現，對母語類型框架不同的二語習得者來說，目標語的移動事件理解存在難度。

Cadierno （2008） 總結到：二語學習者在表達移動事件時傾向于用母語的類型框架，通過映射的方式建構基于母語的意義。

綜上所述，以往移動事件習得研究多基于Talmy的類型框架二分法理論。基于Talmy和Slobin的類型框架三分法理論的中國英語學習者習得研究并不多見。本研究擬在類型框架三分法理論視角下，將漢語歸至平衡框架語，考察中國英語學習者移動事件編碼特點，以及母語類型框架對中國學習者移動事件習得的影響。

二、中國學生的移動事件習得研究

基于Talmy， Slobin等人的研究，結合Cadierno等人的總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問題。

1、研究問題

（1）Talmy和Slobin的類型框架三分法理論是否合理？

（2）中國學習者移動事件的編碼是否會受到漢語的影響？中介語為何種類型框架？

（3）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與中等水平英語學習者，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與英語本族語者的移動事件編碼有無明顯差別？endprint

（4）中國英語學習者方式動詞使用與英語本族語者有何差別？

（5）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與中等水平英語學習者的方式動詞使用有何差別？

2、研究方法

（1）實驗研究：本研究實驗有三組受試參加。

第一組為漢語本族語者，由20名西安外國語大學會計專業的自愿者組成。

第二組為英語學習者，包括20名西安外國語大學2015級商務英語專業的學生。這20名學生均通過英語專業四級考試，成績在65～88之間。根據英語專業四級考試成績，這一組受試又進一步被分為兩組：1）高水平英語學習者，共9人，專業四級成績在85（含）以上；2）中等水平學習者，共11人，專業四級成績為65～84。

第三組為英語本族語者，由15名西安外國語大學英美留學生組成。

（2）實驗步驟：三組受試分別觀看8個視頻短片，每個短片之后，每位受試寫出一句話來描述短片里發生的事件。第一組漢語本族語者用漢語描述，第二組英語學習者用英語描述，第三組英語本族語者用英語描述。每個短片長度為7到15秒。這8個視頻短片包括8個移動事件。短片沒有出現任何對話、字幕。觀看視頻前筆者對三組受試進行簡潔的任務描述。第一組漢語本族語者用漢語描述；第二組和第三組用英語描述。接著用一段女孩吃香蕉的視頻作為范例。

3、研究步驟

首先，對三組受試者在表達移動事件時的類型框架傾向、高水平學習者和中等水平學習者的類型框架進行統計，并通過單因素方差（ANOVA）分析幾組受試移動事件編碼有無明顯差異。

其次，對三組受試的方式動詞使用頻次、高水平學習者與中等水平學習者方式動詞使用頻次進行統計，并通過單因素方差（ANOVA）分析幾組方式動詞使用頻次有無明顯差異。

三、結果與討論

1、附語框架語使用傾向的結果與討論

首先統計兩組本族語者的語言材料，即漢語本族語者和英美本族語者的語料，分析語料中的類型框架傾向，以驗證Talmy和Slobin的類型框架三分法理論，結果如圖1所示：

在描述視頻中的移動事件時，英語本族語者主要使用附語框架語（80.46%），而動詞框架語傾向率僅為19.54%。漢語本族語者主要使用平衡框架語和動詞框架語（50.35%平衡框架語，49.65%動詞框架語）。這兩組的單因素方差分析為（F [1， 49] = 5.45， p < 0.05），差異顯著，表明英語和漢語移動事件編碼分屬兩個不同類型框架。這和Slobin （2004）的研究結果一致。此數據不僅驗證了Talmy和Slobin的類型框架三分法理論的合理性，也說明本實驗設計的合理性。

由圖可見，中國英語學習者使用附語框架語和動詞框架語傾向分別為62.19%， 37.81%。中國英語學習者和英語本族語者的類型框架單因素方差分析為（F [1， 46] = 16.914， p < 0.05），差異顯著，說明中國英語學習者的移動事件編碼與本族語者差別明顯，這意味著移動事件編碼習得對于中國英語學習者是難點。

那么中介語與漢語是否屬同一類型框架？筆者對英語學習者與漢語本族語者的類型框架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為（F [1， 37] = 2.496， p = 0.123），數據顯示無明顯差異，這說明中國英語學習者的移動事件編碼與漢語屬同一類型框架，可見中介語受到母語遷移的影響。

2、高水平英語學習者、中等水平英語學習者、英語本族語者附語框架語比例分析

高水平英語學習者、中等水平英語學習者、英語本族語者附語框架語比例分析如圖2所示。

總體看來，高水平英語學習者的附語框架語使用比例高于中等水平英語學習者，但仍然低于英語本族語者。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與中等水平學習者附語框架語使用比例的單因素方差分析為（F [1， 19] = 0.001，P = 9.76），無明顯差異，說明盡管高水平英語學習者的英語專業四級平均分數高于中等水平學習者，他們對移動事件的編碼仍受母語遷移的影響。

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與英語本族語者的附語框架語使用的單因素方差分析為（F [1， 48] = 117.05， p < 0.001），差異顯著。說明盡管高水平英語學習者整體英語能力較高，但對英語類型框架的習得還遠未達到英語本族語者的程度，也說明了英語類型框架的習得要難于其他方面的習得。

3、移動方式編碼分析結果與討論

Cadierno （2008）， Inagaki （2002， 2006）提出，雖然鼓勵英語學習者多使用附語很重要，但在判斷學習者的移動事件習得水平時，附語的使用不是唯一的因素。學習者是否注意到移動方式，以及如何表達移動方式也同等重要。

筆者對漢語本族語者，英語學習者和英語本族語者的移動方式編碼情況進行考察，并對這三組受試是否注意到移動方式，以及如何編碼移動方式進行統計，結果如圖3所示。

首先根據主要動詞的使用趨向進行統計，英語本族語者更傾向于用移動方式做主要動詞（58.34%），詳情可見例5a（例5為實驗實例），漢語本族語的這一傾向只有36.21%。51%的漢語本族語者傾向使用路徑動詞，如例5c.中國英語學習者方式動詞的使用傾向為39.21%。此數據表明，在編碼移動事件時，英語本族語者更多的注意到移動方式。

52.88%的中國英語學習者沒有使用方式動詞，如例5b。有7.91%的學習者選擇用詞組表達方式，如例5d。而英語本族語者未見用詞組表達移動方式。這說明，英、漢兩種本族語者的移動事件識解不同。

5 a. The girl jumped up the stairs

b. The girl went up the stairs.

c. 女孩出了家門endprint

d. The girl went to the playground on her skateboard.

英語本族語者與中國英語學習者方式動詞使用的單因素方差分析為F （[1， 37] = 4.124， p < 0.05），差異顯著，說明中國英語學習者對移動方式的編碼不同于英語本族語者。而中國英語學習者與漢語本族語者的單因素方差分析為F（[1， 30] = 0.001， p = 0.969），無明顯差異。這說明中國英語學習者的移動事件編碼深受母語遷移影響。

4、高水平英語學習者、中等水平英語學習者移動方式編碼討論

高水平英語學習者、中等水平英語學習者與英語本族語者移動方式編碼如圖4所示：

數據表明，高水平學習者比中等水平學習者多使用方式動詞（41.21%，37.21%），但總體仍低于英語本族語者。高水平學習者、中等水平學習者方式動詞使用的單因素方差分析值為（F [1， 37] = 4.124， p < 0.05），表明這兩組學習者方式動詞使用無明顯差異。這說明即使是高水平英語學習者的移動方式編碼也未達到英語本族語者的程度。

四、結語

本研究主要驗證Talmy和Slobin（2004）的類型框架三分法理論對中國英語學習者移動事件編碼的解釋力。本研究將漢語歸至平衡框架類型語，重點考察母語類型框架對中國英語學習者移動事件習得的影響，研究結果總結如下：

1、Talmy和Slobin的三分法理論將漢語和英語分別歸至平衡框架語和附語框架語具有合理的解釋力。

2、中國英語學習者的移動事件編碼會受到母語遷移的影響，中介語呈平衡框架語特點，與漢語屬同一類型框架。

3、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與中等水平學習者移動事件編碼無明顯差異。但高水平英語學習者與英語本族語使用者移動事件編碼差異顯著。

4、研究數據顯示，中國英語學習者對方式動詞的使用與英語本族語者差異顯著。英語本族語者傾向使用移動方式做主要動詞，而中國學習者受母語遷移影響，除用移動方式做主要動詞外，或用短語表示方式，或用路徑動詞做主要動詞，而忽略移動方式。

5、高水平學習者比中等水平學習者多使用方式動詞，但總體低于英語本族語者。高水平學習者、中等水平學習者對方式動詞使用無明顯差異。這說明即使是高水平英語學習者的移動方式編碼也未達到本族語使用者的程度。

本研究反映了中介語的特點：移動事件編碼受到母語遷移的影響；母語遷移不僅出現在語法層面，而且出現在認知層面。

本研究的缺陷之一是樣本較小，未能考察到中國學生初學者或低于高中生水平的低水平學習者移動事件編碼特點。缺陷之二是本研究只考察了二語學習者及本族語者的書面語編碼特點，而沒有考察口語的移動事件編碼特點。待未來建立了具有可比性的語料庫后再在這兩個方面作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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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黃 潔（1979-），碩士，西安外國語大學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認知語言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