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那一場不開口的珍貴

劉斌

那年，我讀高二，書包里總裝著一個歌詞本，黑色的小楷像一個個跳動的音符。在周杰倫最火的那些年，我的本子里處處都是他歌里的句子，尤其是那首《晴天》，反復寫了不下十遍。

課上，小紙條飛來飛去，像烽火時期的家書，需要經過好幾個驛站。傳到我這里時，我看見上面清麗而工整地寫著：許知遠收。正前方許知遠正埋頭記筆記，身子彎成好看的上弦月。我強忍住拆開的沖動，云淡風輕地對他說：“喏，你的。”他接過紙條，揚起嘴角說謝謝，我的臉立馬變得通紅。

我一直悄悄關注著許知遠。那時，他在校廣播站主持著一檔午間音樂節目，受到了很多同學的好評。每天，清脆的下課鈴聲剛落，許知遠溫和的聲線就和舒緩的鋼琴曲一起沁滿了整個校園。從他朗讀的詩里，我知道了泰戈爾、聶魯達、余秀華……節目最后是一個互動點歌環節，我每天都會寫許多張《晴天》，課間休息時便一路飛奔到廣播站樓下，搶先塞進點歌箱里。每當我走在樹蔭下，趴在桌子上做習題，和小姐妹手挽手去食堂時，輕快的曲子就在耳邊流淌，還會有一個暖暖的聲音說：“這首《晴天》，送給林小雨。”

一周后，許知遠回過頭來對我說：“林小雨，你點的歌真好聽，可以借我看看你的歌詞本嗎？”我點點頭，心里有小鹿亂蹦，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現，我寫了那么多首《晴天》，每一句“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都用黑筆重重地描了好幾遍。我和《晴天》MV里的女主角一樣，都靜靜地仰望著一個天邊的人。我愛聽這首歌，因為每一句歌詞都像在說我自己的故事。

第二天，歌詞本擺在桌上，他的笑容依然如春風，沒有任何變化。我長舒一口氣，胸口卻像飄著烏云，有些壓抑。我把本子塞進抽屜的最里面，像藏起如苔蘚一樣暗暗綻放在角落的自己。

進入高三，我每天都在教室和補習班間奔波，再沒有時間像從前一樣守在點歌箱旁，對每一個來點歌的同學說：“抱歉，今天的歌已經點滿了呢。”但是廣播里依然時常會流出熟悉的旋律，陪伴我走過高中的最后一段時光。

夏天剛來，我們就在漫天飛舞的試卷里匆匆忙忙地畢業了。

后來，我去聽了周杰倫的演唱會。杰倫在舞臺中央揮舞著手臂唱《晴天》，這是我第一次這么近地聽偶像唱這首歌，卻覺得比那年站在梧桐樹下聽廣播時的距離還要遠。

回到家，我翻出曾經愛不釋手的歌詞本，擦去灰塵，突然，一張泛黃的卡片掉出來，上面是手寫的《晴天》歌詞，那句“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也用黑筆重重描了很多遍。原來他什么都懂，他的目光也曾為我停留。

故事的小黃花，靜靜飄在十六歲那年。日子泛黃，動人的旋律依然徘徊，低唱青春里那一場不開口的珍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