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知識分子的社會流動與分布狀況

韓亞光

（中華全國總工會，北京 100865）

習近平同志指出：“知識分子，顧名思義，就是文化水平較高、知識比較豐富的人，其中不少是學有所長、術有專攻、在某個領域某個方面的行家專家。”“伴隨黨和人民事業不斷發展，我國知識分子隊伍越來越大，遍布全社會各個領域。”①習近平：《在知識分子、勞動模范、青年代表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6年4月30日，第2版。以中專以上學歷為標準，1978年知識分子總數為1726.7萬人，1985年知識分子總數為2600多萬人。②高光、李真、馬鳴、王昌遠主編：《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階級結構研究》，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8年，第113頁。20世紀90年代以后，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來，人民群眾的科學文化水平有了很大提高。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有關數據顯示，具有大專以上受教育程度的人員有4571萬③《中國人口公報》，《青年探索》2001年第3期，第58頁。；以2015年11月1日零時為標準時點進行的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結果顯示，具有大專以上受教育程度的人口為17093萬。④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2015年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主要數據公報》，《中國信息報》2016年4月21日，第1版。在改革開放進程中，隨著知識分子的隊伍壯大和水平提升，知識分子的社會流動不斷發展，知識分子的分布狀況逐步優化。

一、改革開放以來知識分子的社會流動

本文所說知識分子的社會流動，是指知識分子在工作崗位上的轉移和變化。改革開放以來知識分子的社會流動，主要包括：在不同地區之間的社會流動，在不同產業、不同行業之間的社會流動，在不同所有制單位之間的社會流動。

（一）知識分子在不同地區之間的社會流動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國家允許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們通過辛勤勞動與合法經營先富起來。與此相聯系，知識分子在不同地區之間的社會流動逐步發展起來，主要表現為：從內地流向沿海，從農村流向城市，從中小城市流向大城市。其中，人才流向經濟特區就屬于典型的例子。1988年，七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批準海南建省、辦全國最大的經濟特區；很快，海南省成為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向往的熱土，數以萬計的人川流不息地涌向海南。①高虹：《三十而立，海南改革再出發》，《作家文摘》2018年4月10日，第1版。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知識分子從經濟落后地區流向經濟發達地區的勢頭更加猛烈。作為老工業基地的東北地區，人才流出也很突出。遼寧某大學，20世紀90年代中期到2008年間，流失了204名教授；吉林某科研院所，2014年初至2016年初，流失了11位高端人才。②畢玉才、劉勇：《東北振興如何突破圍城》，《光明日報》2016年12月26日，第5版。面對這種情況，國家有關部門作出反應。2017年，教育部辦公廳發布《關于堅持正確導向促進高校高層次人才合理有序流動的通知》，明確提出不鼓勵東部高校從中西部、東北地區高校引進人才③《教育部：不鼓勵東部高校從中西部東北地區高校引進人才》，《教育文化論壇》2017年第1期，第128頁。。知識分子除了在國內不同地區的流動以外，還有在國際上的流動。改革開放初期，大量知識分子由國內向國外的流動勢頭強勁。近年來，這種情況有了很大改變。2014年，有數據顯示，我國留學人員“近6年回國發展的人數超過110萬，是前30年回國人數的約3倍”④盛若蔚、趙兵：《留學人員呈加速回流態勢》，《人民日報》2014年2月21日，第1版。。截至2017年底，我國留學回國人員總數達313.2萬人，其中2017年回國48.09萬人。⑤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2017年度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報》，《中國勞動保障報》2018年5月22日，第2版。48.09萬這個數量，創歷史新高。

（二）知識分子在不同產業、不同行業之間的社會流動

改革開放初期，我國知識分子的產業、行業分布情況是：農業領域的知識分子少，工業和第三產業領域的知識分子多，而第三產業領域的知識分子則集中于教育、科學、文學、藝術等行業。隨著產業結構的調整，知識分子在產業之間的社會流動主要是從第一、第二產業流向第三產業。知識分子在三大產業內部不同行業之間的社會流動狀況是：在第一產業內部，從傳統的農業部門流向科技含量高的現代農業部門；在第二產業內部，從傳統的工業部門流向新興的技術密集型工業部門；在第三產業內部，從教育、科研等行業流向通訊、金融、商業等行業。據中共廣東省委統戰部調研組調查，20世紀90年代，廣東教育學院、廣州師范學院曾連續五六年中，分別有106人和80人調離學校；這些人員流出的方向，排在前三位的是出國留學、公司、銀行，而科研單位、黨政機關、其他學校則排在后面。⑥中共廣東省委統戰部調研組：《對廣東省高校黨外知識分子現狀的調查和思考》，《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1997年第2期，第19頁。近年來，第一產業勞動者繼續向第二、第三產業轉移，第三產業就業人數快速增加，但情況與改革開放初期有了很大不同。2012年至2016年，第三產業就業人數累計增加6067萬人，就業人數達到3.38億人。其中，就業增長最快的三個行業依次是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科學研究技術服務和地質勘查業、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分別增長72.7%、50.3%和38.7%⑦李玉賦主編：《第八次中國職工狀況調查?報告卷》，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17年，第21頁。；后兩個行業的就業人員，多為知識分子。近幾年來，以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新材料、新能源汽車為代表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跨越式發展，就業職工人數也不斷增加。僅2015年，戰略性新興產業新設市場主體就吸納就業人數500多萬人，從業人員達2362萬人，“互聯網+金融”、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等行業用人需求增速遠高于建筑、農林漁牧、批發和零售以及制造業等傳統產業。同時，戰略性新興產業職工受教育水平普遍高于傳統行業。以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為例，本科以上學歷的職工占比達55%，僅次于教育、金融、公共管理和科技這四個行業。⑧李玉賦主編：《第八次中國職工狀況調查?報告卷》，第21-22頁。

（三）知識分子在不同所有制單位之間的社會流動

改革開放以后，黨和國家實行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方針。新的所有制結構之形成和發展，為知識分子的自由擇業創造了有利條件。大量的知識分子從黨政機關、公有制企事業單位流向私營企業、外資企業等非公有制單位。廣東省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那里的情況具有代表性。僅1998年，廣東省通過人才交流中心流向非公有制經濟領域的知識分子約共70多萬人。其中，流向“三資”企業的55.93萬人，流向個體、私營、股份制企業的12.49萬人，流向非公有制事業單位的6000人，還有流向鄉鎮企業的11.19萬人，而這些鄉鎮企業中，相當一部分是私營企業戴紅帽子的。更多的知識分子未選擇人才交流中心的渠道，而是通過自主擇業的方式進入非公有制經濟領域。廣東省非公有制經濟領域的知識分子在210萬人以上，大體相當于全省學歷人才的2/3。①肖莉：《廣東非公有制經濟中知識分子的現狀與影響》，《重慶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00年第3期，第19頁。歷經三四十年，我國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逐步建立和鞏固；知識分子在不同所有制單位之間的社會流動，導致了與前述基本經濟制度相適應的知識分子分布。據國家統計局統計，2016年國有企業、集體企業、私營企業、港澳臺商投資企業、外商投資企業，分別有132373個、141442個、10500697個、117764個、122391個。②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編：《中國統計年鑒—2017》，中國統計出版社，2017年，第22-23頁。而據中華全國總工會2017年1月至8月調查，作為知識分子的專業技術人員，在國有、私有、集體、外商、港澳臺商單位的分布分別占56.9%、35.7%、3.9%、1.8%和1.6%。③李玉賦主編：《第八次中國職工狀況調查?報告卷》，第84頁。其中，在私有單位的專業技術人員少于國有單位，而多于集體單位。

總體來說，改革開放以來知識分子的社會流動，主要是從工作效率較低和經濟效益較差的地區、行業和單位，流向工作效率較高和經濟效益較好的地區、行業和單位。知識分子社會流動的產生和發展，是一種歷史的進步，它使知識分子從狹隘的身份限制中擺脫出來，創造了多樣化的動態社會關系，根本沖破了過去知識分子一次分配定終身和為單位所有的僵化體制，解決了原來計劃經濟體制下部分地區、部門和單位存在的人才浪費問題，使知識分子獲取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極大地解放和發展了生產力，促進了社會的全面進步。當然，知識分子的社會流動也存在著盲目和混亂的現象，造成了一些消極影響。隨著國家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鄉村振興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可持續發展戰略、軍民融合發展戰略，知識分子社會流動的規范性正在日益增強，從而更好地為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

二、改革開放以來知識分子的分布狀況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總體布局，由“三位一體”逐步發展為“四位一體”，進而完善為“五位一體”。相應地，知識分子的分布范圍日益廣泛，涉及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及生態等諸多領域。

（一）經濟領域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經濟建設在整個事業和各項工作中處于中心位置，越來越多的知識分子面向經濟領域。2016年底，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合計17888.1萬人；其中，知識分子比較集中的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金融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這三大行業的就業人員，分別為364.1萬人、665.2萬人、419.6萬人。④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編：《中國統計年鑒—2017》，第101-103頁。在這些人員中，包含著大量的經濟領域的知識分子；當然，在農業、林業、牧業、漁業、采礦業、制造業、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建筑業等行業中，也有不少知識分子。分布在經濟領域的知識分子，既有管理人員，又有專業技術人員；既有在公有制單位工作的人員，又有在非公有制單位就業的人員。在公有制單位工作的知識分子，在搞好公有制經濟、鞏固公有制主體地位方面具有重大的作用；在非公有制單位就業的知識分子，也為經濟建設作出了貢獻，他們共同推動著我國物質文明的發展。

（二）政治領域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我國干部隊伍實行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的方針；經過三四十年的努力，干部隊伍的科學文化水平有了相當大的提高。大批知識分子工作在政治領域，致力于政治建設。2016年底，公共管理、社會保障和社會組織就業人員達1672.6萬人⑤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編：《中國統計年鑒—2017》，第103頁。；其中，黨政機關公務員無疑起著決定性作用。就2015年全國黨政機關的公務員來講，他們的數量有700多萬① 李培林：《改革開放近40年來我國階級階層結構的變動、問題和對策》，《中共中央黨校學報》2017年第6期，第6頁。 ，其中包括大量的知識分子。分布在政治領域的知識分子包括兩部分：一部分屬于領導干部，另一部分屬于協助這些領導干部處理日常事務的專職辦公人員。他們制定和落實黨和國家的路線、方針、政策，管理和監督國家和社會的各項事務，保障公平正義的實現，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依存于社會主義經濟，受人民委托行使權力，直接推動著我國政治文明的發展。

（三）文化領域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文化建設在國家現代化戰略布局中的地位已經發生了明顯變化，逐漸轉變成為國家政策執行領域的優先任務。許多知識分子工作在文化領域，致力于文化建設。2016年末，全國共有藝術表演團體12301個，從業人員33.27萬人；國有美術館462個，從業人員4597人；公共圖書館3153個，從業人員57208人，其中具有高級職稱的人員6153人，具有中級職稱的人員18699人；群眾文化機構44497個，從業人員182030人，其中具有高級職稱的人員6026人，具有中級職稱的人員17133人；文物機構8954個，從業人員15.15萬人，其中高級職稱8473人，中級職稱18943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機構2635個，從業人員18463人，截至2016年末文化部共認定了1986名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②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財務司：《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2016年文化發展統計公報》，《中國文化報》2017年5月15日，第4版。分布在文化領域的知識分子，既有管理人員，又有專業技術人員；既有在公有制單位工作的人員，又有在非公有制單位就業的人員。廣大知識分子共同努力，為推動我國精神文明的發展作出了貢獻。

（四）社會領域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我國社會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人民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衣食住行用到生活的變遷，再到精神生活、文化生活的豐富，無不折射出社會的變化。在社會領域有大批的知識分子，他們致力于社會建設。拿2016年的教育領域來說，全國幼兒園園長和教師共249.88萬人；義務教育階段專任教師927.69萬人；特殊教育學校專任教師5.32萬人；普通高中教職工259.19萬人，專任教師173.35萬人；成人高中教職工3313人，專任教師2521人；中等職業教育學校教職工108.61萬人，專任教師83.96萬人；普通高等學校教職工240.48萬人，專任教師160.20萬人；成人高等學校教職工4.31萬人，專任教師2.52萬人；職業技術培訓機構教職工45.08萬人，專任教師26.39萬人；成人小學教職工2.32萬人，專任教師1.24萬人；成人初中教職工2779人，專任教師2198人；掃盲教育教職工1.57萬人，專任教師7405人。③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2016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中國教育報》2017年7月11日，第4版。拿2016年的衛生領域來說，衛生人員總數達11172945人。其中，衛生技術人員8454403人，鄉村醫生和衛生員1000324人，其他技術人員426171人，管理人員483198人。在衛生技術人員中，執業（助理）醫師3191005人，注冊護士3507166人，藥師（士）439246人。④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編：《中國統計年鑒—2017》，第705頁。需要特別說明的是，社會工作師是一種比較新的事物。2008年，社會工作師累計合格人數4192人，助理社會工作師累計合格人數20648人；2016年，社會工作師累計合格人數69391人，助理社會工作師累計合格人數218794人。⑤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編：《中國統計年鑒—2017》，第723頁。分布在社會領域的廣大知識分子，直接推動著我國社會文明的發展。

（五）生態領域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取得了偉大成就，人民群眾生活水平有了極大提高，然而，面臨的生態壓力也逐步增大。隨著生態建設的任務愈益繁重，生態領域的知識分子隊伍有了一定規模，他們在發展生態文明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目前，在生態領域工作的知識分子的現實狀況，還遠遠不能適應生態文明發展的需要。截至2009年底，我國環保系統共有從業人員18.8萬人，總體人數相對偏少。根據環境保護部在上海舉辦的2013年第一期環境監測管理培訓班上發布的報告顯示，在監測系統，全國監測站博士學歷僅有134人，本科學歷10380人，高級職稱比例很低。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僅擁有4名院士、44名研究員、106名副研究員和109名工程師，全院共有博士108人，碩士137人。①李自成：《推進新形勢下環保人才隊伍建設》，《中國環境報》2013年7月19日，第2版。由此可見，分布在生態領域的知識分子隊伍還有巨大的發展空間，他們任重而道遠。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生態領域工作的知識子隊伍必將逐步壯大提升，從而為生態文明作出越來越多的貢獻。

總體來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知識分子是一個涉及領域逐步廣泛、發揮作用日益突出的階層。這個階層，可以區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在公有制部門和單位工作的知識分子，這是傳統的、處于主體地位和起決定作用的部分；另一部分是在公有制部門和單位以外的范圍就業的知識分子，這是新興的、處于次要地位卻又越來越重要的部分。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出現了民營科技企業的創業人員和技術人員、受聘于外資企業的管理技術人員、個體戶、私營企業主、中介組織的從業人員、自由職業人員等新的社會階層。2016年，全國新的社會階層約有5000多萬人②李培林：《改革開放近40年來我國階級階層結構的變動、問題和對策》，《中共中央黨校學報》2017年第6期，第8頁。；他們中間包括大量的知識分子，這些知識分子有相當一部分從屬于工人階級。至于在公有制部門和單位工作的知識分子，整體上都是工人階級的知識分子。時至今日，我國知識分子的絕大多數仍然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知識分子階層一個十分突出的特點是，科技人員迅速壯大。“十二五”期間，我國科技人力資源總量已超過7100萬。③唐婷：《十二五科技發展呈現十大亮點》，《科技日報》2016年1月12日，第3版。科技人員與專業技術人員既有聯系，又有區別。截至2017年底，全國累計共有2620萬人取得各類專業技術人員資格證書。④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2017年度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報》，《中國勞動保障報》2018年5月22日，第2版。完全可以說，專門從事各類專業的知識分子構成我國知識分子的主體。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知識分子階層結構的變化，是整個社會階級階層結構變化的具有典型意義的縮影；它適應改革開放需要，符合社會發展規律，提升知識分子價值，增強工人階級地位，促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深入發展，知識分子將發揮越來越重大的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