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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七年中共黨史研究的若干學術進展

2018-02-07 03:06:12葛玲辛逸滿永
中共黨史研究 2018年12期
關鍵詞:研究

葛玲 辛逸 滿永

本文是對2017年中共黨史研究論文成果的分析性評述,旨在推介年內黨史研究的若干學術進展。為全面反映本年的黨史研究狀況,筆者在延續以往選文理念和標準的基礎上,擴大了選文范圍。在《中共黨史研究》編輯部的大力支持下,筆者閱讀了刊載于黨史研究專業刊物和歷史學以及綜合性社科刊物等百余種期刊上的500余篇黨史研究論文,篩選出將近200余篇加以評述和介紹。

總體而言,本年的黨史研究充分展現了近年來黨史研究的學術化進程,在研究領域的拓展和理論方法的反思等方面均有新的進展。其中最為鮮明的特點是在近年來黨史學界提倡檔案資料搜集和利用的影響下,以一手檔案資料為基礎的研究,進一步成為黨史學界尤其是年輕一代研究者的自覺追求。與此相適應,民眾日常生活中諸如衣食住行等以往較少引起黨史研究關注的社會歷史現象,也開始成為新的黨史研究熱點。此外,前兩年既已廣受關注的理論和方法反思,在今年繼續受到關注。地域史、概念史等成為學界延展黨史研究學術空間的重要領域。

需要略作說明的是,為了照顧傳統的黨史分期以及讀者的閱讀習慣,本年評述遵循傳統的歷史分期,分為新民主主義革命史、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改革開放史以及難以歸入特定時期的人物事件史和理論與方法研究等五個部分。為了盡可能在傳統歷史分期中凸顯問題關懷,在每一個時期(部分)的評述中,筆者仍將按照問題史的思路來組織,由此產生的不同時期的問題重復自是難免。比如在中國共產黨90余年的歷史進程中,如何處理好自身與外部世界的關系,無論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還是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都是極為重要的。盡管在不同的歷史情境下,中共開展外部交往的關注點有所不同,但究其實質都屬于國際交往的范疇。因此,在本年的評述體例下,不同時期可能都會出現“國際交往”的專題。此外,雖然本年重點評述的文章大大擴展,但受評述主題、作者學識及偏好的限制,掛一漏萬的情形仍是難以避免的。

一、新民主主義革命史研究

新民主主義革命史歷來都是黨史研究的重點,本年亦不例外。根據學者的關注重點,筆者將本年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史研究分成組織制度研究、財政經濟研究、社會文化研究、武裝軍事研究以及國際交往研究等五個主題來評述。

(一)組織制度研究

多年來,中共在革命過程中形塑出的強大組織力量,廣為人們認可。但與此不相稱的是,有關中共組織實踐及制度建構歷史的研究,卻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隨著近年黨史研究視野的拓展,組織制度史研究開始成為黨史學界的熱點,2017年尤為突出。

本年的組織制度史研究主要聚焦于組織和制度兩個主題,共同的旨趣是討論相對動態化的政策和制度的基層實踐。沈志剛梳理了大革命時期廣東青年團與“新學生社”之間的關系。文章認為,由于大革命初期廣州既有學聯組織的渙散,廣東區黨團組織因應革命需要,成立了“新學生社”作為青年團的外圍組織,由廣東青年團為其制定組織策略和紀律,提供經費支持。因此,“新學生社”在同期的廣東學生社團中具有了較強的活動能力,并在學生運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政治色彩的漸趨明顯,也使“新學生社”與中共黨團組織的界限日漸模糊,外圍組織的價值和作用大大弱化,以致被停止活動。[注]沈志剛:《外圍組織探微:大革命時期廣東青年團與新學生社的關系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4期。

1927年大革命的失敗,既給幼年的中共帶來了沉重打擊,亦對早期黨員的革命氣節帶來了嚴峻考驗[注]施存統脫黨即為典型一例。參見楊雄威:《施存統脫黨聲明事件與革命氣節的考驗》,《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1期。。在革命劇變面前,如何保存有生力量以再造革命,成為當時中共的工作重心。李里撰文討論了七一五事變前后,中共聚集在武漢黨員的疏散過程。文章認為,盡管事變之前,共產國際已經指示中共啟動黨員疏散,但受鮑羅廷“散伙政策”和中共中央領導能力不足的影響,初期的疏散工作雜亂無章。此后,雖在黨員中堅力量的影響下,臨時中央制定出隨軍東征、派往各地以及留蘇學習等三種方案,使疏散工作漸趨有序,但受早期中共組織系統散亂以及黨員秘密工作訓練缺乏的影響,疏散過程仍然困難重重,以致造成部分黨員的流失。雖然如此,中共還是依靠黨員的革命意志彌補了組織缺陷,度過了危機,甚至以此強化了組織凝聚力,成為推動革命前進的重要動力。[注]李里:《大革命失敗后中共聚集在武漢的黨員疏散》,《經濟社會史評論》2017年第2期。李里還另文討論了中共武裝暴動初期的槍械問題(參見李里:《中共武裝暴動初期的槍械問題探析》,《近代史研究》2017年第5期)。

何志明關于長江局的研究表明,大革命的失敗為中共的政策調整帶來了契機,使其開啟了土地革命的道路。雖然新革命道路的形成經歷過初期“城市依賴癥”的曲折,但在長江局等機構和個人的探索努力之下,“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新路終在不斷的“試錯”中得以形成。[注]何志明:《一九二七年的中共中央長江局研究——兼論土地革命初期中共黨內對于自身發展道路的探索》,《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3期。張飛龍和黃文治以“商南事變”為例,討論了大革命失敗之初中共組織控制力不足的現實困境[注]張飛龍、黃文治:《組織形態視角下中共“商南事變”的歷史考察》,《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6期。;黃家猛則以臺北國民黨黨史館所藏“漢口檔”和“五部檔”為主,梳理了大革命時期河南農民運動失敗的原因[注]黃家猛:《大革命時期河南農民運動失敗原因探析》,《中州學刊》2017年第6期。。

如上所論,不少研究都視大革命時期的中共在組織上是渙散無力的。但刁含勇的研究發現,作為中共根本組織原則的民主集中制,早在中共二大之時就已確立,并在國民革命的進程中得到發展。尤其是到大革命失敗前后,中共中央為了適應艱難的斗爭環境,不斷強化了民主集中制中的“集中”面相,以克服中央決策在實踐執行中的渙散化問題。受此影響,大革命失敗前后的中共中央不僅塑造了對地方黨部、下級黨部的巨大權威,還以政治紀律等方式保證了決策權力從上至下的傳遞和貫徹。[注]刁含勇:《中國共產黨民主集中制早期發展歷程新探(1922—1927)》,《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0期。

馬思宇關注了革命早期“黨團”在聯接中共與群眾之間的作用,認為“黨團”雖然在實踐中有過行動個人化、組織上層化以及宣傳激進化等問題,但仍不失為中共早期政黨體系中有力且獨特的組織機制[注]馬思宇:《無形與有形:中共早期“黨團”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2期。。王建華以不同時期中共與群眾團體的關系歷變為線索,討論了中共動員農民的組織藝術。他認為,雖然不同時期中共動員農民的組織形態各異,但由最初的農民協會到貧農團再至抗敵后援會和合作社的組織形態變化表明,適應不同形勢變化的組織形態調整是中共革命動員藝術的精髓所在[注]王建華:《革命的組織藝術——以中共與群眾團體為中心的歷史考察》,《人文雜志》2017年第8期。。

楊豪以華北根據地為中心,梳理了農村基層黨員入黨動機中的多元性、機動性和復雜性。他認為,民族意識、階級覺悟、好感和感恩以及個體訴求雜糅的入黨動機,折射出中共革命動員的復雜面相[注]楊豪:《民眾何以入黨:華北根據地農村基層黨員入黨動機研究(1937—1949)》,《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5期。。劉魁和敖洪在關于蘇區時期黨員構成的研究中發現,彼時的中共雖有嚴格的入黨規定,并強調了黨員的無產階級屬性,但農村革命的現實迫使其不得不在實踐中加以妥協,改為以吸收農民入黨為主,這就使中共由成立之初知識分子占多數的黨轉變為農民占多數的黨[注]劉魁、敖洪:《蘇區時期中共黨員群體構成與人事嬗遞》,《蘇區研究》2017年第6期。。周峰以民主革命時期中共設立的工農通訊員制度為例,討論了革命年代的中共如何借助群眾監督達到組織改造的目的。文章認為,工農通訊員制度雖然調動了工農參與政治的積極性,使他們在一定程度上體驗到了政治和文化的“翻身”,但運動化的操作模式也使其陷入混亂無序的狀態[注]周峰:《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共工農通訊員制度的生成與運作》,《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期。。

干部作為中共組織工作的重要支撐和對象,日漸受到研究者的重視。趙諾以太行根據地和華北根據地為中心,討論了抗戰時期中共地方干部群體內部的“土客問題”和進退升降。他指出,太行根據地“土客問題”的出現,主要是外力建黨以及特殊的統戰環境所致。八路軍和地方黨對“土客矛盾”的抑制和解決,加強了地方黨組織的控制力和領導權威。在抗戰相持階段,華北根據地因形勢惡化導致嚴重的干部損失。在此形勢下,地方黨組織在平衡忠誠度和個人能力的基礎上,以黨員階級出身為依據,重塑了干部的群體狀態和內部結構。[注]趙諾:《抗戰初期中共地方干部群體內部的“土客問題”——以太行根據地為中心的討論》,《近代史研究》2017年第3期;《抗戰相持階段中共華北根據地干部的進退升降》,《抗日戰爭研究》2017年第2期。

程斯宇同樣以華北根據地為中心,討論了抗戰后期地方黨的整風審干。他認為,華北根據地審干運動的成功進行,展現了戰時中共在中央與地方、高層與基層間比較順利的互動和協調關系[注]程斯宇:《中共華北抗日根據地的整風審干運動》,《抗日戰爭研究》2017年第4期。。劉宗靈考察了抗戰初期中共四川地下黨的重建與整頓。他在研究中發現,抗戰初期的四川地下黨組織雖然一度迅猛發展,但很快就呈現黨員嚴重不純、組織效率低下以及凝聚力不強等問題。此后,在上級機關指導下,經過思想教育和組織訓練以及清洗和組織結構調整等手段,四川地下黨的組織核心、組織效能和生存能力才得以強化。[注]劉宗靈:《抗戰初期中共四川地下黨組織的重建與整頓》,《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9期。

革命戰爭年代,中共在強化自身組織建設的同時,亦在根據地進行了不少制度建設的嘗試,其中“三三制”最為人矚目。韓偉發現,中共在推行“三三制”的過程中,始終面臨著現代民主形式與傳統社會實際、黨的一元化領導與“放手”民主之間的張力如何協調的難題。這種狀態說明,民主在由政治理想到政治實踐的轉換中,必須要考慮特定的時空情境。[注]韓偉:《再論三三制民主的實踐——以陜甘寧邊區為中心》,《安徽史學》2017年第3期。黃正林也以“三三制”為中心,討論了中共在陜甘寧邊區的執政問題[注]黃正林:《中共在陜甘寧邊區執政問題研究——以抗日民主政權和“三三制”為中心》,《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9期。。

民族自決與聯邦制是中共建黨之初就堅守的政治主張。李國芳通過追溯抗戰時期中共黨人的民族問題論述以及陜甘寧邊區的民族自治實踐,認為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實踐中,抗戰時期的中共都沒有放棄民族自決和聯邦制的主張,只是出于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需要,收束了自己對該主張的宣傳而已[注]李國芳:《抗戰時期中共堅守民族自決、聯邦制主張辨析》,《河北學刊》2017年第4期。。齊鵬飛也認為,解放戰爭時期,中共才出于實現“國家統一”的目標,“全面徹底地揚棄客觀存在的導致中國四分五裂,導致中華民族離心離德隱患的‘民族自決’、‘聯邦制’的理念和概念”,逐步奉行更加符合中國歷史傳統和國情的“民族區域自治”“單一制”的理念和概念,并最終建立了“單一制”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注]齊鵬飛:《中共在新中國成立前夕對于“國家統一”目標和模式的理論探索以及歷史選擇——一種基于歷史文獻的梳理和闡釋》,《學海》2017年第1期。。

(二)財政經濟研究

在中共領導的革命進程中,革命動員的對象始終沒有離開人力和物力。能否汲取更多的資源,直接關乎革命的成敗。在近年的黨史研究中,研究者的目光開始投射到中共在革命年代的財政及其他經濟問題,本年延續了這一趨勢,并以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的研究為主。

李玉蓉討論了八路軍如何從初入山西時的糧餉自籌到建立統一的財政制度并最終立足華北的過程。文章認為,身處敵后的八路軍,在既缺乏后方接濟又面臨生產落后與供給不足的嚴酷形勢下,為立足華北,不得不將最初的就地籌款策略,調整為創建根據地并進行生產自救運動。這一轉變既為八路軍奠定了困境中生存與發展的基礎,也為部隊的后續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注]李玉蓉:《從進入山西到立足華北——1937—1940年八路軍的糧餉籌措與軍事財政》,《抗日戰爭研究》2017年第4期。

張孝芳以田賦整理為中心,探討了中共在根據地進行的財政收入正規化和制度化的嘗試。根據地初創之時,雖然施行過以捐募和沒收罰款為主的臨時財政措施,但由此而產生的地主逃跑、恐懼自殺等問題,以及無法持續保障戰時供給的弊端,迫使中共構建更為規范化和制度化的財政收入機制,恢復田賦成為現實選擇。為克服傳統田賦征收中的中間盤剝者,中共從社書廢除、糧冊清理以及田畝清查等三方面清理了征收中的積弊陋規。在保證適度財政收入的同時,也借此改造了鄉村政權,增強了中共對社會資源的汲取能力。[注]張孝芳:《抗日根據地的田賦整理》,《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9期。

周祖文以晉察冀邊區為中心,分析了華北根據地實施統一累進稅和減租減息期間邊區政府、地主和農民之間的關系變動。文章認為,統一累進稅的實施,將原本不承擔賦稅的農民納入征稅范圍;為彌補由此給農民造成的損失,邊區政府又以減租減息政策來減輕地主施之于農民的負擔。處此雙重政策夾擊下的地主,彷徨于棄地和收地之間。在統一累進稅和減租減息政策實施中,雖然地主與農民的矛盾并未明顯緩解,但邊區政府通過兼顧農民與地主的利益,既擴大了財政收入,也贏得了農民和地主對敵后抗戰的支持。[注]周祖文:《統一累進稅與減租減息:華北抗日根據地的政府、地主與農民——以晉察冀邊區為中心的考察》,《抗日戰爭研究》2017年第4期。

學界對解放戰爭時期財政經濟的研究,同樣聚焦于中共的資源汲取。鄧廣在關于山東解放區財糧征收的研究中發現,整個解放戰爭時期,山東解放區一直處于財糧緊張的狀態中。解放區不斷強化的財糧征收,導致農民缺糧嚴重。在此形勢下,山東解放區卻沒有重蹈中央蘇區因人物耗盡而失敗的覆轍。究其原因,主要在于此時的解放區政府能夠注意到農民的實際承受度,并根據戰爭形勢的變化在加征與減免間保持平衡。[注]鄧廣:《山東解放區的農村財糧征收(1946—1949)》,《近代史研究》2017年第1期。

(三)社會文化研究

在近年來的中共黨史研究中,社會和文化研究的興起成為其視野拓展的顯著特征,2017年依然如此。

羅志田從體相和個性兩方面檢討了以“五四”為標識的新文化運動。他認為,當今作為同質性概念出現的“五四新文化運動”,實際上是后人建構的結果,并因此有了狹義和廣義的“五四”之分。在后世的歷史演進中,以學生運動為核心的狹義“五四”完敗于和新文化運動同質的廣義“五四”,結果是原本有著中心主旨并且自具體相的五四學生運動被遮蔽起來,變得日漸模糊。[注]羅志田:《體相和個性:以五四為標識的新文化運動再認識》,《近代史研究》2017年第3期。周武和張光潤從文化市場的角度討論了新文化運動何以可能的問題,認為新文化運動的迅速展開,并不代表當時社會對新文化的普遍認同,而是身在其時的出版商視啟蒙為生意,在客觀上推動了新文化的擴散[注]周武、張光潤:《文化市場與新文化運動》,《探索與爭鳴》2017年第11期。。

在以往的黨史研究中,學界多將十月革命視為中國走上馬克思主義道路的關鍵。不過周月峰認為,蘇俄政府的第一次對華宣言,在中國思想界接受“蘇俄式的共產主義”道路中有更大影響。他認為,十月革命后,蘇俄道路并未成為中國思想界的普遍共識,“效法西洋”仍是多數人的追求。巴黎和會的失敗,使中國人開始重新審視蘇俄。恰在此時,蘇俄政府發布了第一次對華宣言,以放棄諸多特權的方式重塑了其在中國思想界的形象,中國思想界的美俄認知由此開始易位,中國社會進入了“列寧時刻”。[注]周月峰:《“列寧時刻”:蘇俄第一次對華宣言的傳入與五四后思想界的轉變》,《清華大學學報》2017年第5期。

在社會文化變遷研究中,中共如何以文化媒介實現政治動員,歷來都是學界矚目的焦點,本年有多篇文章述及這一主題。陶祺諶以日本檔案揭示了1932年中共如何通過組織策劃九一八事變周年紀念活動,彰顯其抗戰決心[注]陶祺諶:《日方檔案所見中共九一八事變周年紀念活動》,《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7期。。夏清梳理了1943年國、偽、共三方對共產國際解散的各自解讀,其中國民黨以“民族至上”為由,要求中共解散以達成“國家統一”;汪偽政權則將共產國際解散納入“大亞洲主義”的意識形態框架;中共則從“國際敘事”的視角,最大限度地維護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作者認為,“民族”話語之爭的背后,是以闡釋過去、解釋現在的方式爭奪合法性和未來中國政治的主導權。[注]夏清:《“民族”之辯:一九四三年共產國際解散后國、偽、共的三方敘事》,《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9期。李軍全以華北根據地的春節文化為中心,討論了中共的新民俗塑造及其限度[注]李軍全:《節慶與政治傳播:中共華北根據地的春節宣傳(1937—1949)》,《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4期;《論中共革命與鄉村民俗之關系——基于華北中共根據地春節文化的思考》,《福建論壇》2017年第5期。。

無論政治動員還是革命話語體系的建構,都對社會變遷帶來相當程度的影響。易鳳林在研究中發現,革命文藝重塑了蘇區農村婦女的生活。原本局限于封閉私人空間的農村婦女,在革命文藝的影響下,逐漸走向共產黨開辟的新公共空間,得以享受現代性和革命性的文化滋養。但這并不意味著革命文藝完全取代了農村傳統文化,實際上傳統文化在婦女中仍然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這說明農村婦女活動空間的拓展是有一定限度的。[注]易鳳林:《“被打開的新空間”:革命文藝與江西蘇區農村婦女的生活》,《蘇區研究》2017年第2期。

(四)武裝軍事研究

在以往的黨史研究中(軍史研究除外),武裝軍事史很少進入研究者的視野。近年來,隨著抗戰史學界對戰史研究的提倡,中共的武裝軍事史研究開始受到注意,本年尤為顯著。

紅軍1934年實行戰略轉移的原因及其決策過程,一直是軍史研究的熱點。黃志高在研究共產國際執委會、遠東局和中共中央在戰略轉移問題上的磋商后發現,反“圍剿”戰爭之初,共產國際執委會和中共中央有過必要時撤離蘇區的考慮。隨著連續兩次反“圍剿”的勝利,遠東局和中共中央不再考慮轉移方案,并因此與共產國際執委會發生分歧。第五次反“圍剿”失利后,中共中央不得不重新考慮轉移問題。但因此時的共產國際執委會和遠東局又希望紅軍能在1934年夏季反敗為勝,以致轉移雖然最終得以實現,卻是在沒有任何預案的背景下倉促開始的。[注]黃志高:《中央紅軍戰略轉移的若干問題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4期。不過杜人淮指出,中央紅軍的戰略轉移雖然事起倉促,但中共中央還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做了相應的軍事和經濟準備[注]杜人淮:《中央紅軍長征前的軍事經濟準備》,《軍事歷史研究》2017年第2期。。

在最近幾年的抗戰史研究中,強化戰史研究被不斷提及,本年的中共抗戰史研究回應了這種關切。黃道炫討論了中共在敵后戰場的抗戰和生存。他認為,抗戰相持階段到來后,中共在軍事上處于劣勢的情況下,通過政治、經濟、社會的全方位抵抗,和日軍周旋,并實現了中日雙方之間的“弱平衡”。“弱平衡”狀態的出現,雖有中日戰爭的國際性質等多因素的影響,主要還是受益于中共靈活的敵后斗爭策略。[注]黃道炫:《刀尖上的舞蹈:弱平衡下的根據地生存》,《抗日戰爭研究》2017年第3期。

石希嶠以魯南地區為例,詳述了中共如何運用“涂灰”策略,改造并瓦解日軍與地方精英合建的“愛護村”。“愛護村”初建之時,確實遏制了中共武裝在魯西南鄉村的擴張。但中共以武力脅迫等手段,將在“愛護村”運作中扮演關鍵角色的保甲長轉變為“革命的兩面派”,此舉導致了“愛護村”的解體,更為自身的生存和壯大創造了一個“灰色地帶”。[注]石希嶠:《創造“灰色地帶”:中共與戰時魯南地區的“愛護村”(1938—1945)》,《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0期。王龍飛以沁源圍困戰為例,討論了中共的敵后抗戰策略。文章認為,沁源圍困戰是中共敵后抗戰的典型案例。圍困戰雖然包括武裝斗爭,但又不限于武力甚至不以武力為主,主要是以困敵于據點、空舍清野、頻密襲擾的方式使敵人受困。這樣的戰爭方式之所以能夠實行,得益于中共在根據地的長年經營。[注]王龍飛:《中共敵后抗戰與日軍“治安”困境——以沁源圍困戰為中心》,《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3期。

無論何種戰爭,都離不開武器與士兵。王安中以孟良崮戰役為例,分析了解放戰爭時期國共雙方的武器裝備在局部戰役中的表現。在孟良崮戰役中,國共雙方的武器裝備雖在表面上呈現國強共弱的特點。但特殊地形的限制,使國共雙方武器裝備的優劣發生了此消彼長的轉換,加之中共戰略戰術運用得當,使中共軍隊能將看似偏弱的武器性能發揮到最佳,占據了戰役中的全面優勢,取得了最后的勝利。[注]王安中:《國共武器裝備與孟良崮戰役》,《近代史研究》2017年第5期。

自蘇區時期開始,中共軍隊就面臨著兵員征集和士兵逃跑的難題,如何動員參軍以及讓逃跑士兵歸隊成為軍隊建設的日常工作。任偉在有關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兵士運動的研究中發現,中共為了快速擴大武裝力量,綜合運用了各種手段,瓦解、爭取國民黨士兵,取得了很大成效。這既壯大了革命隊伍,又為戰時的政治宣傳積累了豐富經驗。[注]任偉:《土地革命時期紅軍對敵宣傳動員的策略與技巧——以兵士運動為中心的探討》,《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8期。張紅云在解放戰爭時期山東地區士兵歸隊運動的研究中指出,動員士兵歸隊雖然任務艱巨,甚至時常遭遇公開的對抗與逃避,但山東解放區還是通過基層干部的思想作風改造、擁軍優屬政策的完善等做法,有效地開展了士兵歸隊工作,保障了解放戰爭的順利進行[注]張紅云:《解放戰爭時期山東解放區的士兵歸隊運動》,《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4期。。

(五)國際交往研究

20世紀前期,中共在發展壯大及領導革命的過程中,經常無可避免地與各國在華勢力發生沖突。周斌討論了1930年中共推行“會師武漢”計劃期間與各國駐華海軍的沖突。他認為,沖突事件的發生,并非如西方學者所言是中共盲目“排外”所致,而是英、美等國仇視共產主義、干涉中國革命的結果。盡管當時的紅軍缺乏足夠的實力和列強對抗,但其不屈的反帝精神加之社會各界維護國家主權的呼聲,最終導致了列強“長江共同警備”設想的流產。中共對此次事件的處置,既為革命創造了有利條件,也為其確立兼顧民族解放的理想和現實,走向“農村包圍城市”的革命道路提供了經驗借鑒。[注]周斌:《1930年中共推行“會師武漢”計劃期間與列強的局部沖突及其影響》,《近代史研究》2017年第5期。

以往學界對革命時期中共國際交往的研究,多以其和共產國際及蘇共的關系為重。劉輝梳理了共產國際對中共早期議會斗爭認識的影響,認為中共雖自建黨起就主張階級斗爭和暴力革命,但黨內實則也有人主張議會斗爭;隨著共產國際要求中共與國民黨合作,如何更好地運用議會斗爭、勞動立法等手段完成階段性的革命目標,也為黨內認可,甚至在二大后還做過議會斗爭的嘗試[注]劉輝:《共產國際與中共早期對議會斗爭的認識》,《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王新生檢討了長征前夕共產國際、中共中央和陳濟棠之間的談判歷程。文章指出,共產國際雖然意識到了陳濟棠和蔣介石之間的矛盾,但因遠東局內部領導人之間的認識分歧,在中共中央和陳濟棠談判的問題上不能提供符合實際的指導,以致中共中央始終不能在與陳濟棠的談判中做出正確決斷。在紅軍戰略轉移的關鍵時刻,周恩來等人沒有聽從共產國際的指示,以靈活、務實的策略和陳濟棠達成協議,為中央紅軍突破封鎖創造了有利條件。[注]王新生:《試論長征前夕共產國際、中共中央與陳濟棠的談判》,《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3期。

郝江東分析了二戰后初期中蘇兩黨在東北的互動對蘇聯調整對華政策的影響。他認為,1949年的米高揚秘密訪華,是斯大林將對華關系的主要對象由國民政府轉向中共的標志,而中蘇兩黨在東北的互動以及形成的戰略關系則是斯大林這一調整的基礎和起點[注]郝江東:《中蘇兩黨互動與蘇聯對華政策的調整(1948—1949)》,《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2期。。白冰考察了解放戰爭時期中蘇之間在東北地區的貿易交流,認為戰后中共與蘇聯貿易的開展,并非中共請求的結果;就蘇聯而言,無論東北解放區的貿易合作還是后來的對華援助,都是其對戰后形勢發展現實考慮基礎上的戰略選擇[注]白冰:《中共東北解放區的對蘇貿易(1946—1949)》,《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4期。。

概而言之,本年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史研究,充分體現了近年來黨史研究的新趨向和新特點,即史料運用的豐富和研究對象的多元,并尤其反映在組織制度史、社會文化史以及武裝軍事史研究的興起方面。

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研究

近十余年來,隨著地方檔案史料利用的便捷化和黨史研究學術視野的拓展,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歷史成為黨史研究的新興學術熱點。這種變化的最直觀體現是在2017年的黨史研究中,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的文章占比近半。除了數量的增加,研究論題也日漸豐富和多元。在本年的研究中,學界的目光重點投注到社會重塑、政治建構、經濟建設、日常生活以及國際交往等領域。

(一)社會重塑研究

1949年的革命勝利給中國社會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與之相伴隨的是社會的改造與重塑。在中共建政之初主導的社會重塑事件中,土地改革的影響至為深遠,也最為學界所重視。

劉金海重新思考了土地改革的動員邏輯。他認為,土地改革雖有平均土地的經濟意義,但就中共自身的革命訴求而言,政治革命和社會革命的意義大于其經濟意義。但是政治與社會的革命屬性,不符合農民趨于實際利益的行為邏輯,這就是土改需要動員的內在邏輯。而中共的社會動員之所以取得成功,則是因為沒有止步于平分土地的基本革命目標,而是推動了從“生產資料動員向生活資料動員的轉變”,將農民的行為邏輯納入政治動員的邏輯之中,推動了土改運動的發展。[注]劉金海:《關于土地改革動員邏輯的再思考》,《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9期。

胡英澤等人討論了土改中外來戶的地位變動和役畜分配。他們發現,外來戶作為晚清至民國時期人口流動的結果,長期以來難以融入當地社會,在居住、生計等方面處于邊緣地位。土地改革改變了這種狀況,既實現了外來戶與老戶之間的財富分配平等化,更促進了社會關系的平等化。[注]胡英澤、張愛明:《外來戶、土改與鄉村社會——以山西省永濟縣東、西三原村為例》,《開放時代》2017年第1期。而在鄉村役畜分配中,土改的影響雖然巨大,卻并未根除不平等現象,甚至不少村莊的家戶役畜分配基尼系數高于土改前[注]胡英澤、郭心鋼:《區域、階級與鄉村役畜分配——以20世紀30—50年代山西省為例》,《開放時代》2017年第4期。。

抗美援朝是中共建政之初的三大運動之一。吳淑麗以山東聊城為例,討論了運動帶給鄉村社會的深刻影響。她認為,在土改后的鄉村社會中,發展生產成為國家與農民的共識,但二者的需求角度顯著不同。國家著眼于政治、社會建設,農民傾向于個人的“發家致富”,并因此疏離政治而專心生產。抗美援朝運動的興起,為國家將鄉村社會重新“政治化”提供了契機。借助運動強化的“國家觀念”,“一切都要問政治”的方針得以在鄉村社會實施。[注]吳淑麗:《抗美援朝運動對鄉村社會的影響——以聊城縣為中心的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一切工作的動力”:聊城縣抗美援朝運動研究》,《北京黨史》2017年第6期。

農業合作化運動確立的集體化體制,對鄉村社會的影響持久而深刻。常利兵以山西試辦合作社為例,討論了“組織起來的歷史實踐及其思想意涵”。他認為,山西省委“把老區互助組織提高一步”的做法,凸顯了自上而下的政策規制和自下而上的問題解決互為關聯的歷史進程,中共中央和華北局對山西省委做法的批評,體現了地方和中央之間圍繞“問題與主義”的爭論。爭論的發生及其最后解決,顯示了農業社會主義改造歷史實踐及其思想意涵的復雜性和多樣性。[注]常利兵:《“組織起來”的歷史實踐及其思想意涵——以社會史視角理解新中國的農業社會主義改造》,《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問題與主義——山西試辦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歷史實踐及思想意涵》,《開放時代》2017年第6期。

近年的集體化時期鄉村社會研究,多將其視為同質性的整體,很少考慮不同地區鄉村之間的異質性。行龍等人討論了上述問題。他們從新材料與新方法、農村組織和農業生產、農業合作化的構想及其地方實踐以及集體化時期的鄉村模范和典型等方面,探討了集體化時期鄉村社會的多元性和主體性[注]行龍等:《集體化時期中國鄉村社會研究》,《開放時代》2017年第5期。。滿永以安徽為例,重新檢討了集體化初期的“鬧、退社”問題,認為“鬧、退社”現象的出現,主要是鄉村在經驗和心理兩個層面難以適應社會主義改造提前結束的形勢轉變。政府“辯論斗爭”的解決之道,非但未能消除適應障礙的心理技術根源,反而催生了以“瞞產私分”和“磨洋工”為特征的“適應性行為”。[注]滿永:《難以適應的集體化——皖西北農業合作化中的“鬧、退社”問題研究》,《安徽史學》2017年第5期。

“大躍進”運動仍是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中頗具爭議的歷史事件。林超超通過解讀“大躍進”時期技術革命“土洋之爭”的政治意涵,指出了社會主義中國在趕超西方先進國家、進行工業革命道路上遭遇的難題[注]林超超:《“土洋之爭”:技術革命的愿景與現實》,《史林》2017年第5期。。劉怡分析了“滅雀”運動的儀式化問題,指出伴隨著“躍進”氛圍的高漲,最初以“保護糧食”為目標的“滅雀”變成了“訓練人民”,并最終演變成為“革命語境中的政治儀式化運動”[注]劉怡:《“大躍進”動員的儀式化:以滅雀運動為中心的考察》,《史林》2017年第1期。。龐毅以“大躍進”時期長沙陶真人肉身被毀事件為例,討論了“大躍進”與地方社會的重塑,認為陶真人肉身被毀表明,“大躍進”取代陶真人成為地方社會的新權力來源,地方社會結構也以“廠”等新的社會單元實現重組[注]龐毅:《“大躍進”與地方社會——從長沙陶真人肉身被毀事件看20世紀50年代地方社會結構的變遷》,《開放時代》2017年第1期。。

沈毅從長時段的歷史視角,檢討了城市基層社會關系變遷與政治運動之間相互影響的歷史進程。文章發現,城市基層的單位建制雖在表面上解構了“家本位”的傳統社會結構,但在歷史實踐層面,缺乏流動的“單位制”群體性格局,為傳統“人緣取向”的中庸式人際實踐提供了生存空間,以致歷次政治運動雖然都在強調“成分”為準的階級建構,但實踐中的基層社會關系變遷始終沒能擺脫儒、法、道等傳統文化的深層影響,尤其是“人緣”取向的中庸人際實踐沒有在根本上受到觸動,這種狀況深深影響了同時代政治運動的發展進程及其最終命運[注]沈毅:《城市基層社會關系改造與政治運動進程研究(1949—1976)》,《開放時代》2017年第2期。。

(二)政治建構研究

1949年中共建政之后,除以政治運動的手段推動城鄉社會重塑外,還以黨政群團等組織為載體,開啟了城鄉社會的政治再造進程。本年的政治建構研究,主要涉及政權接管、工廠政治、城鄉建黨、建政、普選和群團組織嵌入社會的過程以及政治建構背后的思想意涵等。

中共領導革命勝利后,如何接收并管理好城市,頗為學界關注。曹佐燕發現,中共雖因干部缺乏和城市管理經驗的不足,在建政之初將舊政權公務人員視為“勝利負擔”,實行了“包下來”的政策。但在具體的接管實踐中,不少地方出于財政平衡和意識形態因素的考慮,并未完全執行。中共中央雖提出過“一個也不要遣散”的政策加以完善,但最終經過“清理中層”“三反”等政治運動的洗禮,留用人員在新中國政治舞臺上的命運還是走向了終結。[注]曹佐燕:《“勝利負擔”:中共對舊政權公務人員處置政策的演變(1945—1952)》,《史林》2017年第2期。

華爾德曾以“共產黨社會的新傳統主義”,概述了社會主義改造后的工廠社會[注]〔美〕華爾德著,龔小夏譯:《共產黨社會的新傳統主義——中國工業中的工作環境和權力結構》,牛津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2頁。。本年有學者分別從社會主義改造前后兩個時段對此提出質疑。符鵬以天津為例,論述了前“單位制”時代的工廠政治。他發現,中共在工廠接管初期,雖因人員和經驗的不足,遇到了各式問題和矛盾。但在中共成功建構了軍管會的組織形式并輔以豐富的革命經驗后,接管實踐中的結構性矛盾被逐漸克服,工廠的民主建制方向也得以開啟。在此過程中,工人的主人翁意識隨著組織形式和個人意識的調適慢慢生成。[注]符鵬:《天津解放初期工廠接管的歷史實踐與倫理意涵》,《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李懷印等人的質疑更為直接。他們指出,在毛澤東時代國營企業內部的微觀政治生活中,干部和工人之間“庇護與依賴關系”雖然在特定歷史條件下是存在的,但總體而言,“干部和工人這兩個群體之間的關系在總體上是對稱的”,并未被“實用性的私人關系網絡”所籠罩。真正左右國營企業內部日常權力關系的,是由正式和非正式制度共同塑造的“單位社群主義”,其核心特征是“干部與工人之間大體上對稱的相互合作、相互依靠的關系”。[注]李懷印等:《毛澤東時代國營企業內部日常權力關系的再探討》,《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5期。

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政治建構中,政黨權力下沉是關鍵步驟。霍曉玲討論了1949年前后的開封“城市建黨”。文章指出,1948年至1953年間,中共的“城市建黨”在經歷了“暫停發展”“初步建黨”“公開建黨”和“全黨動員”的轉換后,實現了規模擴張的目標。但建黨實踐的運動化、程式化和指標化,并未帶來組織質量的提升,反而出現了黨員質量下降和黨員教育滯后等困擾基層組織建設的問題。[注]霍曉玲:《試論新中國成立前后開封的“城市建黨”工作》,《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3期。

張群梅也以開封為例,討論了中共建政初期的街道民主改革運動和城市基層社會治理間的關系,指出中共發起的街道民主改革運動在治理主體、治理方式、治理關系以及治理環境等方面,構成城市基層社會治理的基礎性要素,使新中國初期的城市治理擺脫了國家權力難以進入基層社會的“前解放”狀態[注]張群梅:《街道民主改革運動與城市基層社會治理——以新中國初期的開封為個案》,《史學月刊》2017年第4期。。熊阿俊和郭為桂從組織嵌入的角度研究了新中國成立初期成都的政權建構和社會整合[注]熊阿俊、郭為桂:《組織嵌入:1949—1953年成都的政權建構與社會整合》,《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5期。。鄭維偉討論了上海“五反”運動中青年團組織嵌入社會的進程[注]鄭維偉:《嵌入社會:上海“五反”運動中的團組織與青年學生探析》,《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1期。。

傳統中國素有“皇權不下縣”之說,但自清代中期開始有所變化。在江南地區,清末以來的商業發展,推動了市鎮的“政區實體化”進程。不過由于縣以下行政區劃的頻繁變動,截至1952年中共建政之時,蘇南商業市鎮與基層行政區劃的關系都不固定。在中共主導的城鎮基層建政中,商業市鎮被視為“城鎮”,納入了“建區設鎮”的范疇。經此安排,多數商業市鎮成了完整意義上的行政區劃實體。[注]江偉濤:《江南商業市鎮與縣以下行政區劃——1950年代初期蘇南“建區設鎮”中的市鎮》,《廣東社會科學》2017年第3期。

1953年的首次普選,伴隨著強烈的階級政治思維。閭小波就發現,普選雖在法律層面上是落實公民權的政治活動,但在具體實踐中,始終充斥著公民話語和階級話語之間的張力。有的選民資格審查甚至越出了階級身份的邊界,剝奪了一些“作風不好、愛說怪話”人的選舉權,以致有人不惜以死守護選民資格,這樣做的目的,不是為了實現政治參與,而是對個體政治身份的焦慮和恐懼。[注]閭小波:《公民話語與階級話語的張力——1953年普選運動中的選民資格審查》,《開放時代》2017年第5期。

“斗、批、改”雖然是“文化大革命”時期的重要政治運動,但長期以來很少有研究討論其政治思想意涵的學術成果。吳志軍從政治思想史的角度重新審視了這場運動。他認為,“斗、批、改”思想重塑了無產階級意識形態體系的具體目標和落實途徑,以一種獨特的“建設性”維度昭顯了“文化大革命”意識形態體系的復雜性,是將重構無產階級意識形態的革命浪漫主義和理想主義圖景加以現實化與政策化的通道。“斗、批、改”思想因此成為“文化大革命”時期具有中層或中觀性質的政治意識形態,有必要進一步加強政治思想層面的歷史研究。[注]吳志軍:《“斗、批、改”思想與極左意識形態體系的建構》,《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3期;《關于“斗、批、改”的政治思想史研究如何可能》,《北京黨史》2017年第2期。

周展安梳理了“學哲學、用哲學”運動在當代中國社會主義文化和政治塑造中的作用。文章指出,“學哲學、用哲學”運動的開展雖在表面上“解放”了哲學,搭建了哲學與工農兵群眾的溝通渠道,但運動后期正統“馬列主義”的回歸,意味著運動伊始就潛藏了革命性被扭曲和消耗的危機。危機的出現表明,以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為目標的解放政治,在實踐層面獲得突進的同時也在不斷走向自我消解。亦如革命在張揚其正當性的同時,也在問題的暴露中被逐漸消耗。[注]周展安:《哲學的解放與“解放”的哲學——重探20世紀50—70年代的“學哲學、用哲學”運動及其內部邏輯》,《開放時代》2017年第1期。

(三)經濟建設研究

在最近數年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研究中,經濟建設問題備受關注,本年同樣體現了這種趨勢。相較于以往,2017年的經濟問題研究更為細致,開始從宏觀的制度體制建構進入微觀的經濟建設實踐研究,其中不少文章都關注到中共建政之初及后來社會主義實踐中的財政稅收、勞資變革等議題。

土地改革的經濟意義廣為人知。本年即有兩篇文章針鋒相對地辨析了土改減租退押運動的財政意義。黃柘淞在關于江津縣退押運動的研究中,質疑曹樹基等人提出的“財政土改論”。他認為,中共發起退押運動的原因主要是40年代的法幣貶值,導致押租制下的佃農損失慘重;退押運動不是為了充盈財政而設計的,只是為土改所作的政治準備[注]黃柘淞:《江津縣退押運動再研究——與曹樹基教授等討論》,《清華大學學報》2017年第2期。。對此,婁敏在重新梳理法幣貶值和押租制關系的基礎上指出,法幣貶值與押金貶值并無因果關系,因此不能視法幣貶值為退押運動的邏輯起點;法幣貶值引發的租佃糾紛,本質上是如何均衡與分攤金融風險的問題;因此,減租退押運動的財政意義不能被忽略[注]婁敏:《再論江津縣退押運動的幾個問題——對〈江津縣退押運動再研究〉一文的學術回應》,《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

社會主義改造是中國走向計劃經濟體制的關鍵環節。王春英等人對新中國成立初期糧食市場變動的研究表明,社會主義改造啟動前,國家已經通過價格調控、糧食銷售和市場儲量控制等手段,掌控了糧食市場,以致統購統銷前的糧食價格波動趨近于零。這樣的調控手段雖然兼具理性和彈性,加快了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的過渡,卻為常規時期的經濟發展埋下了隱患。[注]王春英、張艷梅:《向社會主義過渡:建國初期的糧食市場與國家調控》,《史林》2017年第5期。張婷等人也在上海私營企業的產權嬗變中發現了相似邏輯。文章指出,資本主義工商業改造前的“五反”運動,已經讓私營工商業者喪失了對企業的“心理所有權”,運動后期的“退財補稅”進一步割裂了私有產權體系;因此,私營企業的所有權、管理權和經營權在改造之前就已經產生了嬗變[注]張婷、張玉瑜:《“五反”運動后上海私營企業產權的嬗變及其影響探究》,《上海交通大學學報》2017年第6期。。不過張建才指出,私營企業并未坐以待斃,它們既以“成本轉嫁”的方式抵制訂貨加工,又以物質利益腐蝕工人,并因此誘發了政府對“經濟主義”的批判[注]張建才:《建國初期勞資關系問題的“經濟”維度——1953、1954年上海市私營企業中“反對經濟主義”問題初探》,《江蘇社會科學》2017年第2期。。

公私企業內部的勞資變動,多被看做中共工商業政策的風向標。李國芳以張聞天所做東北城市工作會議的總結報告為中心,梳理了新中國成立前夕中共黨內關于勞資問題的爭論和政策變動的歷史因由。文章認為,中共與各民主黨派的聯合及經濟發展的現實需要,使其不得不在1949年后實施更為實際的勞資政策[注]李國芳:《新中國成立前夕中共勞資政策的逐次調整——以張聞天在東北城市工作會議總結報告為中心的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2期。。嚴宇鳴以上海為中心,考察了企業內部的工資改革,認為國家推動工資改革的目的是落實以“按勞分配”為原則的新型勞動工資制度,體現了國家的“社會主義”期望,但地方的改革實踐卻傾向于考慮職工的個人生活和消費,體現了“經濟主義”訴求;國家目標和地方實踐的背離,既源于地方干部政策執行中的“實用主義”傾向,也是中央給地方留下“平衡調整”空間的結果[注]嚴宇鳴:《新中國成立初期上海首輪工資改革運動的歷史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3期。。

中國的計劃經濟體制何以確立,一直受到學界關注。蕭冬連在回顧了既有研究后指出,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中國,為避免陷入西方經濟大蕭條的窘境,曾一度盛行計劃經濟思潮,并進行過建立混合經濟體制的嘗試。這些歷史背景雖然為后來的計劃經濟確立提供了認同基礎和初始條件,但兩者之間無論在思想資源還是體制特征上都有著實質差異。只是在回應時代問題和關懷上,有一定相通之處。[注]蕭冬連:《本土資源與蘇聯模板——關于中國計劃經濟起源的討論》,《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許曉龍和李里峰也從歷史制度主義的視角,梳理了五年計劃從單純經濟規劃到全面社會規劃、從以經濟指標為主到以公共服務指標為主的制度變遷過程[注]許曉龍、李里峰:《“五年計劃”的變與常:一項歷史制度主義的考察》,《浙江學刊》2017年第3期。。

萬立明梳理了三年困難時期地方經濟建設公債的發行情況。他認為,地方公債的發行雖為籌集社會主義建設資金提供了便利,但由于恰逢“大躍進”的特殊時期,公債發行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浮夸風”的影響,實踐中問題不斷。此后又由于中央領導堅持將既無內債又無外債視為“社會主義的優越性”,以致公債發行中斷20余年。[注]萬立明:《地方經濟建設公債發行初探(1959—1961)》,《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4期。不過馬長偉在安徽公債發行的研究中指出,“大躍進”時期的公債發行雖然充滿政治色彩,以公債回籠資金、投資基建的目標也未全部實現,但政府為緩解民眾生活困難做出的提前兌付決定,還是獲得了民眾贊揚[注]馬長偉:《地方經濟建設公債發行研究(1959—1962)——以安徽省為例》,《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9期。。

三線建設在近年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研究中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在本年的研究中,張勇和肖彥討論了四川三家工廠的選址過程。他們發現,雖然中央部門在三線企業的選址中有決定性作用,但企業和職工仍對廠址的選擇產生了一定影響[注]張勇、肖彥:《三線建設企業選址的變遷與博弈研究——以四川三家工廠為例》,《貴州社會科學》2017年第5期。。胡悅晗也分析了國營4504廠籌建時的矛盾與分歧。文章指出,即使在工廠內部,黨政干部和技術人員之間也會在廠址選擇問題上存在原則分歧和意見沖突,而建廠之初的職工隊伍建設以及工廠內勞動積極性的調動,仍然離不開“評優”“獻禮”等政治思想運動的動員作用[注]胡悅晗:《三線建設初期的工廠籌建——以國營4504廠為例(1968—1971)》,《貴州社會科學》2017年第5期。。

(四)日常生活研究

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日常生活研究的興起,直觀地體現了社會史研究理念對黨史研究的影響,這在2017年的研究中展現得非常明顯。本年學界對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日常生活的關注,主要集中于疾病衛生、精神文化和日常飲食等多個方面。

新中國之初的傳染病防治,在以往的研究中多為人稱道。肖安淼以綏遠省的梅毒防治為例,展現了以宗教為依持的傳統醫學和以國家為依持的現代醫學,在傳染病防治中的矛盾和沖突。他指出,中共新政權以民眾生理健康為主要訴求的梅毒防治雖屬“善政”,但因為忽略了病體之痛在綏遠地區特殊的宗教文化意義,不僅導致了傳統醫學和現代醫學間的沖突,更使身處其中的普通民眾對這場旨在“團結”和“解放”他們的革命之舉充滿了疑慮,以致引發了一場波及內蒙古、華北、東北等地的“割蛋”謠言風波[注]肖安淼:《“解放”身體:1950年綏遠省梅毒防治的歷史考察》,《史林》2017年第2期。作者在本年另一篇討論上海爭肥事件的文章中指出,集體化時代的鄉村相對于城市并非時時處于弱勢狀態,國家經濟政策的需要往往引發城鄉關系的短暫調整(參見肖安淼:《上海市解放后三次爭肥事件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8期)。。王瀛培的上海產婆改造研究雖討論了相似的問題,但他認為,從傳統產婆到新式接生員的身份重塑,雖然在不同地區呈現了一定的地域特征,整體上還是成功的[注]王瀛培:《團結與改造:從舊產婆到社會主義接生員——以上海為例的討論》,《婦女研究論叢》2017年第4期。。

如何描繪革命時代普通人的精神世界,是日常生活史研究無可回避卻又常常難以把握的論題。張樂天通過解讀50年代青年知識分子的書信,發現這一時期青年人對新政權的接受主要是通過“希望的魔力”實現的。他們既在希望的感召下接受了新中國,又同時在思想改造中的個體重塑、敵我劃清中的社會關系重構以及國家優先意識的確立中實現著自我的建構和轉型。但從現代性的視角反思,希望雖是主調,卻也是一種“魔力”,使青年人的自我建構充滿著盲從與依附以及原教旨式的道德主義等情形。[注]張樂天:《“希望的魔力”:中國青年知識分子的自我建構——以1950年代的書信為例》,《探索與爭鳴》2017年第2期。黃波粼以三名土改工作隊員的日記為中心,展示了青年知識人的內心世界。她發現,三人雖然有著完全不同的家庭境遇、知識結構和人格特質,并在精神世界呈現了諸多的個體差異,但細讀他們的日記之后仍不難體會,革命已經在他們的精神世界留下了群體烙印,他們都接受了革命的意識形態[注]黃波粼:《新區土改中“小知識分子”的精神世界——以三本土改工作隊員日記為中心的研究》,《史林》2017年第1期。。

“希望”感召力的形成,不只是個體自覺的過程,更有政治塑造之功。在中共主導的精神世界塑造中,學校是至為關鍵的渠道。張放考察了新中國成立初期北京市小學教師的思想學習和改造。他發現,由國家政權主導的強制性學習雖然旨在強化教師對唯物史觀的認同與接受,但在教師自身經歷和傳統經驗基礎上形成的固有認知與主導性意識形態之間的張力,卻始終約束著學習改造的限度[注]張放:《新中國成立初期北京市小學教師的思想學習與改造(1949—1952)》,《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3期。在另一篇文章中,張放認為,受意識形態和外交觀念的影響,毛澤東思想的對外宣傳始終未能找到自洽的位置和理想的方式(參見張放:《〈北京周報〉的毛澤東思想對外宣傳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8期)。。路文彬也認為,在國家公共空間構筑的過程中,個人話語與國家話語看似達成了一致,實則兩種敘事的抵牾始終在場[注]路文彬:《個人與國家的敘事抵牾——1950年代中國革命史的另一種講述》,《江漢論壇》2017年第9期。。胡國勝梳理了中共在不同時期建構“新中國”符號的歷史演變[注]胡國勝:《中國共產黨“新中國”符號的話語建構與歷史演變》,《黨的文獻》2017年第1期。。許沖梳理了1957年的布爾什維克革命勝利紀念及其在政黨形象塑造和政治動員中的作用[注]許沖:《一九五七年布爾什維克革命勝利紀念活動述論》,《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8期。。李冠燕分析了中共如何借助美術創作塑造紅色經典,并以此形塑人們精神生活的歷史[注]李冠燕:《新時代的紅色經典——新中國第一次重大革命歷史題材美術創作活動》,《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7年第12期。。

中共建政之后的社會政治重構,對社會日常生活帶來了深刻影響,但從底層或個體視角揭示其影響的研究卻不多見。徐秀麗以一個家庭的日常通信為例,呈現了革命年代的生活之變。她認為,與同期國家主流意識形態中重“精神”輕物質的表述不同,個人的日常生活更側重于“物質”,這點在青年婚戀時對各種“條件”的匹配要求中體現得相當明顯。家庭生活的物質化,看似是對國家主導價值的背離,實際上隨著歷次政治運動對“家庭”價值的不斷否定,雖然有些家庭仍然保持了強大的凝聚力,但在高度政治化的年代,即使最親密最有能力的家庭,其所能騰挪的空間也是極其逼仄的。[注]徐秀麗:《革命年代的飲食兒女——讀章瑞榮家信》,《史學月刊》2017年第4期。

(五)國際交往研究

本年的國際交往史研究展現了鮮明的年度特點,其中最為顯著的變化是擺脫了以往外交史研究聚焦于國與國關系的雙邊視角,將國家關系置入多邊乃至區域政治格局的變動中去思考,描繪了一幅更為豐富多彩的國際關系歷史圖景。

隨著國內冷戰史研究的興起,多重視野下的中美關系史,成為近年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國際交往史研究的焦點。牛軍將冷戰時期的中美關系置于東亞地區戰略格局的變動中考察,認為中美關系塑造了東亞國際政治格局,并深刻地影響了世界政治。正是中美關系和東亞地區政治格局的相互影響,促成了40年來世界歷史進程中兩個革命性且最具持久影響力的大事件:一是冷戰以蘇聯的解體而和平落幕,二是中國的和平崛起。[注]牛軍:《東亞冷戰視野下的中美關系》,《華東師范大學學報》2017年第3期。在另一篇梳理中國援越抗美政策緣起和形成的文章中,牛軍認為,影響中國領導層復雜多樣外交政策的真正邏輯,是他稱之為“安全的革命”的理念[注]牛軍:《安全的革命:中國援越抗美政策的緣起與形成(1960—1965)》,《冷戰國際史研究》第23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第1—54頁。。

梁志和詹欣同時關注了核問題籠罩下的中、美、臺三方關系。梁志揭示了美國在臺部署核武器的隱秘歷史,并將其視為第二次臺海危機爆發的重要外部因素,但美國在臺部署核武器,不僅未能增加臺灣的安全感,反而令美國陷入進退兩難的安全困境[注]梁志:《一段隱秘的歷史:美國在臺灣的核部署(1957—1960)》,《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詹欣透視了大陸首次核試驗對臺灣造成的心理沖擊以及蔣介石政府的應對之策[注]詹欣:《淺析臺灣當局對大陸首次核試驗的認知與反應》,《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8期。。

50年代末期中蘇關系的變化,直接帶動了中國與其他社會主義國家關系的調整。滕帥考察了部分核禁試條約簽訂前后中蘇美關系的多方互動。他認為,肯尼迪政府與蘇聯簽訂部分核禁試條約,是在中蘇關系惡化之際進一步分化中蘇同盟的舉措;條約的最終簽訂,也確實加劇了中蘇之間的分歧和爭論,加速了中蘇同盟的破裂[注]滕帥:《部分核禁試條約的簽訂與中蘇關系(1962—1963)——對肯尼迪政府分化中蘇同盟政策的再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9期。。陳弢考察了中蘇關系變動背景下的馬特恩訪華對中德關系的影響。在他看來,馬特恩訪華只是一次單純的貿易訪問,中德兩國關系不僅未能由此接近,反而更趨惡化,但蘇聯對此事的錯誤評估,卻使其加大了對民主德國的援助力度[注]陳弢:《一九六一年中德蘇關系變化背景下的馬特恩訪華》,《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4期。。

高嘉懿同樣將第二次日內瓦會議期間中法關系的改善,放入中蘇關系惡化和中美關系對抗加劇的國際背景中去思考。她認為,第二次日內瓦會議召開時,中國的外交環境日益孤立。為了擺脫這種困境,當時的中國一方面大力支持世界革命,一方面尋求與中間地帶國家改善關系。正是在此大背景下,中國借印支問題緩和了中法關系,為后續的兩國建交提供了關鍵契機。[注]高嘉懿:《第二次日內瓦會議與中法關系改善——兼論中國“兩個中間地帶”的外交戰略》,《華東師范大學學報》2017年第5期。此外,吳浩和劉艷斐分析了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對英國調整對華貿易政策的影響[注]吳浩、劉艷斐:《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與英國對華貿易政策的調整(1952—1957)》,《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戴超武梳理了中印在邊界地圖畫法上的交涉與意義[注]戴超武:《中國和印度有關地圖邊界畫法的交涉及其意義(1950—1962)》,《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5期。。

殷之光跳出傳統外交史研究局限于國與國關系互動的思路,在中國革命的語境中分析了中國第三世界國際主義話語的形成及其對現代世界秩序的描述方式,并檢討了阿拉伯民族獨立運動對這種話語形成的影響。文章認為,新中國的第三世界國際主義,是在對世界和平、民族解放、人民民主和社會主義這四者辯證關系的理解中形成的觀念。在此國際主義的認同基礎上,新中國對國家關系平等的理解具有了超出民族界限的政治與歷史價值,“中國人民”的主體性也在“國際主義”與“愛國主義”的辯證中得以建立。[注]殷之光:《國際主義時刻——中國革命視野下的阿拉伯民族獨立與第三世界秩序觀的形成》,《開放時代》2017年第4期。

僅從本年的研究現狀來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已經成為中共黨史研究的學術聚焦點。這種情形不僅直觀反映在研究數量的大幅增加上,更體現于研究視野和研究內容的不斷拓展中。同時,需要指出的是,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研究在取得如上進展的同時,也存在著研究時段不平衡的問題。比如除了國際交往史研究對后20年較為關注之外,其他問題的研究幾乎都未顧及50年代之后的歷史時段,甚至大都聚焦于中共建政之初的短暫歷史時期。這樣的現狀,顯然不利于人們從整體上理解30年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

三、改革開放史研究

為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改革開放史研究逐漸成為黨史學界關注的熱點。《中共黨史研究》雜志社為此組織召開過專題座談會,并長期設置“推進改革開放史研究”筆談欄目,以期推動改革開放史的研究進展。2017年改革開放史研究在經濟改革、政治變革、社會變遷以及理論方法等方面,形成了較為集中的討論。

(一)經濟改革研究

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最顯著成績,就是經濟的持續高速增長,經濟改革也因此成為改革開放史研究中的焦點問題。本年的經濟改革史研究,既有長時段的宏觀討論,也有圍繞某個行業和領域改革進程的微觀分析,體現了黨史研究不斷走向微觀的學術旨趣。

劉偉分析了中國經濟改革的學術意義,認為中國經濟改革實踐的基本特征是堅持了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與市場機制對資源配置起決定性作用的有機統一[注]劉偉:《中國經濟改革對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根本性難題的突破》,《中國社會科學》2017年第5期。。蔡昉從勞動力配置的視角,揭示了資源配置效應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貢獻[注]蔡昉:《中國經濟改革效應分析——勞動力重新配置的視角》,《經濟研究》2017年第7期。。郭旭紅和武力認為,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經濟發展是工業化與市場化、城市化、全球化同步的過程,并因此呈現波浪式、不平衡的特征,制度創新、科技創新以及市場與政府的關系起到了關鍵作用[注]郭旭紅、武力:《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發展若干問題述論》,《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張彌分析了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的周期波動,強調每次經濟形勢從下行到上行的翻轉,都伴隨著突破性改革的出現[注]張彌:《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的周期波動與J型增長》,《財經問題研究》2017年第10期。。

相較于長時段的宏觀分析,特定領域的微觀改革受到了更多關注。云翀和魏楚伊討論了國企從“國營”到“國有”的地位轉變以及由此帶來的治理結構改革,并據此強調市場化方向在國企改革中的重要性[注]云翀、魏楚伊:《從“國營”到“國有”:國企治理結構改革的反思與前瞻》,《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5期。。劉波和尉建文從對口支援的角度,揭示了國企在兼顧政治和公益的同時,對市場“效率”的某種忽視[注]劉波、尉建文:《政治行為與社會公益:國有企業參與對口支援的機制分析(2006—2015)——以北京市49家國有企業為例》,《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5期。。常旭強調了企業檔案在國企改革史研究中的重要價值[注]常旭:《國有企業改革史研究中的企業檔案利用——基于天津航道局企業檔案的考察》,《當代中國史研究》2017年第3期。。

李勇堅和夏杰長梳理了服務業改革的初始動力,并強調服務業改革是就業壓力和需求動力共同推動的,未滯后于農業和工業的改革進程[注]李勇堅、夏杰長:《1978—1984年的中國服務業改革:起源、動力與啟示》,《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6期。。杜磊以中關村首家民營科技企業為例,檢討了體制外先行的科技體制改革進程以及上下互動的變革特征[注]杜磊:《改革之初科技領域變革中的上下互動——以中關村第一家民營科技企業為例》,《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2期。。趙學軍借助“無錫保定農村調查系列資料”,梳理了無錫農戶收入結構的長時段變遷,在比較不同時期經營收入、工資收入、財產收入以及轉移收入的波動后認為,工業化和城鎮化在農戶收入結構變動中具有關鍵性影響[注]趙學軍:《無錫農戶收入結構的變遷(1929—2010)——基于“無錫保定農村調查系列資料”的分析》,《中國經濟史研究》2017年第6期。。

(二)政治變革研究

政治領域的意識形態變革是改革開放得以啟動的思想基礎。唐愛軍從話語變遷的角度,梳理了當代中國的意識形態從“革命”到“改革”的轉型[注]唐愛軍:《從“革命”到“改革”——論中國共產黨意識形態的話語變遷》,《浙江學刊》2017年第4期。。侯竹青分析了中共對“社會主義本質”的認知,認為“社會主義本質”概念的提出,意味著中共對“社會主義”全新認知的形成,并在實踐上推進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注]侯竹青:《中共對“社會主義本質”的認知研究——兼談其與“社會主義”概念的關系》,《中國延安干部學院學報》2017年第3期。。

當代中國政治變革的顯著成效之一是基層民主制度的構建和運轉。彭小輝和史清華在梳理20年來的村級組織運轉特征及其影響因素后認為,農村改革的推進使鄉村集體組織變得日漸式微,因此需要政府重構一套支持村級組織正常運轉的機制[注]彭小輝、史清華:《中國村級組織運轉特征、影響因素及區域差異——基于1995—2013年的實證》,《社會科學》2017年第5期。。郜工農通過解讀鄉鎮黨代會常任制的“呂巷模式”,檢討了基層政治民主推進必需的多重條件,并據此展望了黨代會常任制的未來發展方向[注]郜工農:《鄉鎮黨代會常任制上海“呂巷模式”解構——上海呂巷18年試點演繹基層政治民主推進的四重條件》,《中共歷史與理論研究》2017年第1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第70—90頁。。肖濱和方木歡根據改革開放以來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實踐經驗,構建了以政治權利滿足和政治權力提升為核心的“雙軌路徑”[注]肖濱、方木歡:《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雙軌路徑——基于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實踐經驗的理論分析》,《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4期。。

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制度的改革是政治變革的重要內容。麻寶斌和仇赟從制度起源、制度背離、制度調適及其前景等方面,討論了干部選拔中的民主推薦制度如何在政治變革進程中逐步完善和調適修正的過程[注]麻寶斌、仇赟:《民主推薦制度的歷史演進與政治學分析》,《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2期。。劉維芳也從選拔標準和選拔路徑等方面梳理了干部選拔任用有關規定的歷史演進[注]劉維芳:《新時期干部選拔任用相關規定的歷史演進》,《當代中國史研究》2017年第1期。。

侯桂紅檢討了曾在改革開放時期長期存在的地區(行署)制度之利弊。文章認為,地區(行署)制度雖在理論上符合完善行政體制、改善省縣之間地方管理的需要,但在行政實踐中一直缺乏正式身份且有隨時被裁撤的可能。盡管如此,它還是起到了一級政府的作用,成為行政鏈條上的重要一環。由此而來的是地區行署的存在既加大了行政成本和財政負擔,也因此與同城市內的縣級行政機構產生一定抵牾,降低了各自的行政效率。這些弊端沒有隨著地區的撤銷而消失,實質上反映了政治體制與經濟體制發展的不相適應。[注]侯桂紅:《一九七八年至二○○二年地區(行署)制度利弊探析》,《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8期。

(三)社會變遷研究

經濟政治領域的深刻變革,必然帶來社會的變遷。這種變化既反映在國家與社會關系的重構上,也體現于個體生命歷程和生活際遇的變動中。陳天祥等人依托廣東經驗,考察了改革開放以來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變遷邏輯。他們認為,改革開放之后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變動,大體經歷了嚴密控制、局部發展和甄別性吸納等三個階段,體現了國家“形塑社會”的變遷邏輯[注]陳天祥、鄭佳斯、賈晶晶:《形塑社會:改革開放以來國家與社會關系的變遷邏輯——基于廣東經驗的考察》,《學術研究》2017年第9期。。

吳開澤以改革開放20年的廣州房改為例,討論了房改進程和個體生命歷程交互作用下的住房產權獲得方式及其影響[注]吳開澤:《房改進程、生命歷程與城市住房產權獲得(1980—2010年)》,《社會學研究》2017年第5期。。黃曉星和林濱也從社會變遷的視角,討論了1977年以來的個體生命歷程變化,認為改革推動的社會結構開放,在增加社會流動的同時改善了家庭境遇,使人們對社會的認知更為積極[注]黃曉星、林濱:《社會變遷與生活機會:1977年以來的生命歷程研究》,《蘭州大學學報》2017年第4期。。

農民工群體的出現是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結構變化的顯著特征。黃宗智借助“非正規經濟”的概念,分析了農民工群體在形成原因、構成等方面的變化,并重點關注了近年來出現的“勞務派遣工”和“新生代農民工”問題。他認為,更高度城鎮化并擁有更高教育水平的“新生代農民工”,就是斯坦丁意義上的“危險階級”,因此需要國家以更為有效的措施,對他們做出實質性讓利[注]黃宗智:《中國的非正規經濟再思考:一個來自社會經濟史與法律史視角的導論》,《開放時代》2017年第2期。。田豐以最近十余年的社會調查數據為基礎,揭示了農民工的“逆成長”現象。他認為,雖然農民工的教育和收入都有了改善,但其相對收入水平和自評的社會地位卻出現下降,受歧視的地位難以通過市場因素的自發調節予以改善,由此造就了農民工的“逆成長”態勢[注]田豐:《逆成長:農民工社會經濟地位的十年變化(2006—2015)》,《社會學研究》2017年第3期。。

楊菊華討論了改革開放以來的生育政策調整對家庭變遷的影響。作者認為,嚴格的生育政策使國家參與了家庭變遷的過程,并通過“控量”“提質”及其相互作用,給中國的家庭變遷烙上了深深的公器干預痕跡,由此顯見的是家庭變遷主要以“受迫”為契機,缺少“自發”和“自覺”式演變,呈現典型的“由外而內”的“外生模式”特征。其后果一是家庭外在形態日益呈現性別結構失衡與代際數量的穩定并存,二是家庭內在關系由“老幼并重”轉向“單重心”。[注]楊菊華:《生育政策與中國家庭的變遷》,《開放時代》2017年第3期。

(四)理論方法研究

如何推進改革開放史研究,近年受到學界較為集中的關注,并在改革開放史研究的主題、方法以及史料運用等方面展開了諸多討論。

章百家以2000年為界,將改革開放劃分為兩個階段。他認為,改革開放史的研究既要關注第一階段中國社會發生的重大轉變,也要研究第二階段實踐中的重要經驗以及前后兩個階段的差別[注]章百家:《關于改革開放史研究的三點思考》,《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5期。。陳金龍從改革發生的基礎、動力、策略和外部條件等四個方面,強調了闡明改革發生內在邏輯的重要性[注]陳金龍:《如何說明中國改革發生的內在邏輯》,《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5期。。劉國新梳理了1992年至2002年間改革的歷史方位和歷史經驗[注]劉國新:《1992—2002年十年改革的歷史方位及歷史經驗》,《北京黨史》2017年第2期。。楊德山以黨建史研究為例,說明改革開放史研究需要注意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歷史和現實相承接[注]楊德山:《改革開放時期中共黨建史研究維度的思考》,《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李放春等人則從長時段的歷史視野,對中國社會主義及其改革道路作了重新思考,揭示了改革前后“兩個三十年”之間承前啟后的關系[注]李放春等:《中國社會主義和改革道路的新思考》,《開放時代》2017年第1期。。

對于尚處在起步階段的改革開放史研究而言,研究主題的明確固然重要,如何深化研究同樣值得思考。鄭有貴認為,改革開放史的最大特點在于改革以來國家治理面對的問題極其紛繁復雜,因此思想發展、政策調整和完善以及制度變遷的復雜程度,超過了此前的任何一個歷史時期,這些都要求改革開放史的研究者需要增強以實踐問題為導向[注]鄭有貴:《改革開放史研究要有實踐問題導向意識》,《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5期。。孟永指出,中國底層群眾在改革開放中的重要性,決定了改革開放史的研究必須要有底層視角,唯此,才能清晰展現底層群體與改革開放之間的歷史關聯[注]孟永:《試析改革開放史研究的底層視角》,《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5期。。沈傳亮也從理論、方法和可持續性等三個維度,分析了改革開放史研究的理論與方法[注]沈傳亮:《淺議深化改革開放史研究的理論與方法》,《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5期。。宋月紅認為,在改革發生學等具體歷史問題的研究中,需要秉持辯證統一的思想認識[注]宋月紅:《從辯證統一關系中深化和拓展改革開放史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

任何歷史的研究都需要以相應的史料為基礎,改革開放史研究亦然。吳志軍認為,既有改革開放史研究的實證性不強,原因之一就是史料的簡單化甚至單一性。要擺脫這種狀況,需要研究者在史料多元化的收集和運用上下功夫。就改革開放史研究而論,除了繼續使用領導人講話、政策匯編以及地方檔案或內部資料外,還要注意挖掘諸如《人民日報》等易見史料的價值。[注]吳志軍:《從易見史料的多元化加強改革開放史研究的實證性》,《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潘娜認為,大數據時代的到來,給改革開放史研究提出了挑戰,也帶來了機遇,可在挖掘大數據的基礎上推進改革開放史的量化研究[注]潘娜:《改革開放史研究如何應對大數據時代的新挑戰》,《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

整體而論,在黨史學界的推動下,改革開放史研究最近幾年確實取得了一定進步,并做出了不少有益的理論思考和研究嘗試。但也不難發現,當下的改革開放史研究仍然處于方法論的探索階段,大量的討論集中于經濟學、政治學和社會學的學科范疇內。這些研究關注的重點是如何從理論上回應改革開放引發的社會政治變遷,較少圍繞改革開放的歷史背景以及實踐過程,進行較為扎實的實證研究。這說明,以歷史的思維深入推進改革開放史研究,依然任重道遠。

四、人物事件史研究

對中共領袖人物以及其他關鍵人物和重大事件的研究,是以往中共黨史研究的重點。本年的中共黨史研究延續了這種學術關懷,領袖人物和典型人物成為學界關注的話題。同時,作為年度黨史熱點事件的南昌起義也成為事件史研究的焦點。

在歷來的中共黨史人物研究中,毛澤東一直都備受關注。本年的毛澤東研究主要集中于其著作、思想和政治活動等方面。

以往的毛澤東著作研究大多集中于出版經過、版本考訂以及閱讀傳播等問題,黃江軍在扎實的文本分析的基礎上,梳理了中共執政以前毛澤東著作的經典化歷程。他認為,毛澤東清楚地意識到個人著作在中共高層政治地位調整中的重要性,在提高馬列主義理論修養的同時,也在不斷推動著個人著作的經典化。這一過程推動了毛澤東領袖地位的形成與鞏固,而領袖地位的穩固又使此過程通過黨內自上而下的學習機制得以持續和加強。毛澤東著作的經典化既成為毛澤東思想確立的伴生現象,也成為毛澤東思想形成的重要動力。[注]黃江軍:《中共執政以前毛澤東著作的經典化》,《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6期;《中共執政以前毛澤東著作的經典化(續)》,《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7期。此外,孫睿梳理了《論持久戰》的版本問題[注]孫睿:《〈論持久戰〉版本研究》,《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7年第9期。,邱德宇將《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與彭湃的《海豐農民運動》作了比較[注]邱德宇:《毛澤東〈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與彭湃〈海豐農民運動〉之比較研究》,《湘潭大學學報》2017年第2期。。

毛澤東的思想形成及其來源,歷來都是毛澤東研究的重點。王振民討論了海克爾在毛澤東話語空間中的地位。文章認為,新文化運動時期毛澤東與海克爾的遭遇,對其晚年政治話語體系的形成有著重要影響。總體而言,海克爾及其著作既是毛澤東走向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中介,又是其晚年偏離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資源。因此,海克爾在毛澤東的話語空間中雖然隱多現少,仍然可以成為人們研究毛澤東心路歷程的重要參照,因為毛澤東就自言海克爾影響了他的世界觀和思想。[注]王振民:《毛澤東話語空間中的海克爾之謎》,《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期。陶季邑辨析了青年毛澤東大同思想與孫中山大同思想之間的異同和關系[注]陶季邑:《青年毛澤東大同思想是否受孫中山大同思想影響研究》,《毛澤東思想研究》2017年第3期。。

歐陽湘考證了國民黨一大期間毛澤東參與中共黨團領導的問題。作者認為,以往關于此問題的討論,忽略了毛澤東的領導作用。事實上,毛澤東在國民黨一大發言踴躍且精準,甚至掌控議題,都與其作為中共黨團負責人的身份有關。而由他和李大釗、譚平山組成的中共黨團委員會,也在統一中共黨籍代表的思想、組織與規范大會發言等方面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注]歐陽湘:《毛澤東參與國民黨一大期間中共黨團領導考》,《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9期。龐振宇考察了1930年毛澤東開展贛西南農村調查的目的及影響[注]龐振宇:《一九三○年毛澤東贛西南農村調查的目的與影響》,《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期。。朱之江和張陳梳理了毛澤東對60年代軍隊大比武運動由贊賞到失望的態度變化,并分析了這種態度轉變對軍隊建設的影響[注]朱之江、張陳:《毛澤東與大比武運動的中止》,《軍事歷史研究》2017年第1期。。

李大釗作為中共建黨之初的重要領導人,亦在中共黨史人物研究中受到較多關注。段煉考察了民國初年李大釗關于政治正當性的思考。他認為,李大釗借助“民彝”觀念,將政治秩序背后的現代價值訴求,與“內在超越”的傳統道德價值實踐相結合,論證了“德性統治”的正當性。在李大釗的內心深處,近代中國社會轉型中理想政治秩序的再造,并非只是符合程序正義的憲政重建,更包括其背后新的道德精神塑造,這才是政治正當性的真實來源。[注]段煉:《從“心力”到“民彝”:民國初年李大釗關于政治正當性的思考》,《史林》2017年第2期。王東紅以對李大釗譯述文章《馬克思的中國民族革命觀》的考釋為例,強調了文本辨識在李大釗研究中的重要性[注]王東紅:《李大釗譯述文章〈馬克思的中國民族革命觀〉考略》,《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7期。。

雷鋒是當代中國最具代表性的模范人物。賀照田在解讀謝覺哉《讀雷鋒同志的日記摘抄》的基礎上,揭示了雷鋒精神與儒家傳統的關系。文章認為,相較于大量流于表面的闡釋和解釋,謝覺哉對雷鋒的理解和把握,更貼合雷鋒文本所呈現的雷鋒自己的感受與理解。正是透過這些文本,人們能夠感知到,雷鋒最核心的關注是如何把自己修煉成全心全意的共產主義者,成為新時代的“士君子”,他的重心在“成賢希圣”。只是他的“賢”是如董存瑞這樣的革命英烈,“圣”則是如毛澤東這樣的革命領袖。雷鋒“成賢希圣”的途徑,是在行動中踐履“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溫暖”為表征的“仁”。雷鋒精神所蘊含的這一“新仁”雖不同于傳統儒家的“仁”,但其強烈的現實感仍然表明它是對中國傳統所強調的“情理”充分且有靈感的推擴。因此,這一“仁”能夠在當下高流動性的社會空間中產生相當效力,“從而使我們的社會、組織因更多‘仁’的落實而更為充實、光輝”。[注]賀照田:《如果從儒學傳統和現代革命傳統同時看雷鋒》,《開放時代》2017年第6期。

2017年是南昌起義爆發90周年,有關南昌起義的組織、國民黨的因應以及共產黨對其的宣傳紀念,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黎志輝從政黨和軍系兩個維度,考察了跨界關系網絡對暴動組織的影響。文章認為,中共通過調用黨部、學校、軍中黨代表以及政工制度等路徑形成的既有關系資源,推動了“黨”“軍”結合的暴動組織架構的形成,并為暴動準備提供了政治掩護。對軍系力量的過度依賴,又使中共的政治綱領難以完全貫徹。起義失敗的教訓,推動了中共以“黨指揮槍”的原則重構黨軍關系的形態。[注]黎志輝:《政黨、軍系與暴動組織——中共南昌起義的跨界關系網絡》,《蘇區研究》2017年第4期。何友良同樣討論了南昌起義對中共重構黨軍關系的影響,認為南昌起義推動了中共對軍事、軍隊領導的轉變:在軍事方面,南昌起義意味著中共將軍事斗爭付諸實踐,并從以往的邊緣地位走向革命斗爭工作的中心地位;在軍隊建設上,以南昌起義為開端,中共開始建立直接領導的軍隊,同時開啟了黨領導軍隊的進程[注]何友良:《八一南昌起義與中共黨軍關系的演進》,《軍事歷史研究》2017年第3期。。此外,易鳳林梳理了南京國民黨要員對中共三大起義的反應[注]易鳳林:《南京方面國民黨要員對中共三大起義的反應》,《軍事歷史研究》2017年第3期。。曹春榮分析了瑞金時期中共對南昌起義的定位和紀念[注]曹春榮:《瑞金時期中共對南昌起義的定位與紀念》,《蘇區研究》2017年第4期。。

蘇區肅反以及由此引發的富田事變,一直是中共黨史上較具爭議的歷史事件。王承慶的研究認為,富田事變并非孤立的歷史事件,其發生與處置都有著復雜的深層原因。他認為,蘇區最高領導人在反“圍剿”戰略方針上的分歧,為反AB團擴大化提供了某種可理解的“合理性”,并因此引發了富田事變。而紅一方面軍總前委對富田事變的果斷處置,實為確保反“圍剿”作戰勝利的“壯士斷腕”之舉。[注]王承慶:《AB團與富田事變新探——兼與戴向青先生商榷》,《歷史教學》2017年第20期。張永梳理了黃陂肅反與富田事變的關系以及紅一方面軍對事變的處置對中共組織領導體系的影響,指出黃陂肅反和富田事變雖然讓中共付出了極為高昂的代價,但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對毛澤東的支持以及蘇區中央局的創建,使中央蘇區和紅軍逐漸建立起高度集中統一的組織架構[注]張永:《黃陂肅反、富田事變與蘇區中央局的初建》,《蘇區研究》2017年第6期。。

總體而言,本年的人物事件史研究,在延續以往集中關注領袖人物和年度熱點事件等特點的同時,呈現了新的研究趨勢:一是將歷史人物置入中國文化的歷史長河中思考,進而討論現代革命與傳統文化之間的勾連,深化了對歷史人物思想形成和演變的理解;二是將特定的歷史事件置入復雜的歷史場景,從多重互動的視角重新思考事件的發生及其影響。當然,在呈現上述新趨勢的同時,今后的人物事件史研究仍然需要在研究的廣度和深度上繼續發力。

五、理論與方法研究

近年來,隨著中共黨史研究視野的不斷拓展,理論與方法的反思成為學界討論的焦點,本年依然如此。2017年學界對黨史研究理論與方法的思考主要集中于地域史、概念史和“新革命史”等方面。

新世紀以來,隨著地方檔案資料利用的便利化以及黨史研究視野的下移,地域史研究成為中共黨史研究新的學術生長點。與此同時,中共地域史研究也存在著史料堆砌和重復敘事等問題。于是,反思并展望地域史研究的既有問題和走向,就成為本年理論與方法研究的熱點之一。《中共黨史研究》專門開設“地域史研究的回顧、反思與展望”的學術筆談欄目,其中張樂天結合自身30余年的研究經歷,指出地域史研究者要有“走進生活”和“走出生活”的雙重意識,所謂“走進生活”即要求研究者需全身心地浸潤于研究基地的日常生活,“走出生活”則是在讀懂資料、理解資料并進行理論創新時“站得高一點,離得遠一點,鉆得深一點”[注]張樂天:《“走進生活”與“走出生活”——關于地域史研究的一種反思》,《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0期。;吳志軍借助對地域史研究中“特殊性”和“普遍性”問題的思考,探討了地域史研究的歷史哲學基礎,認為今后的地域史研究需要理論化和實證化的協調,唯此,才能形成研究的向心力和吸引力[注]吳志軍:《應當注重思考和探究地域史研究的歷史哲學基礎》,《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0期。;嚴宇鳴從學科比較的視角,分析了地域史研究的問題和改進路徑[注]嚴宇鳴:《地域史研究的學科發展——基于歷史學和社會學的學科比較視角》,《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0期。;劉亞娟思考了如何利用地方黨報推動跨地域的地域史研究[注]劉亞娟:《“活”的地方黨報與跨地域的地域史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0期。;葛玲同樣強調了多種史料的互通運用在地域史研究中的重要性[注]葛玲:《史料互通與中共地域史研究的深化》,《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0期。;林超超則指出,史學研究中的“地方史”路徑,可為中共地域史研究提供很好的思想和理論資源[注]林超超:《“地方史”研究路徑的回顧與前瞻——關于中共地域史研究的一種思想與理論資源》,《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0期。。

最近幾年來,在歷史學界受到普遍關注的概念史研究,引起了黨史研究者的重視。本年黨史領域的概念史研究,既有學術回顧與理論反思,也有具體的研究實踐。《中共黨史研究》專門開設“概念史與中共黨史研究的新視野”學術筆談欄目,其中李里峰認為,要深化中共黨史領域的概念史研究,首先需要通過資料爬梳和意義闡釋構筑一個基本的概念譜系即什么構成中共歷史底色的核心概念,將概念史研究付諸實踐,還要求研究者具備歷史感、層次感和張力感等三種特質[注]李里峰:《中共黨史研究的概念譜系芻議》,《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楊東結合研究實例,檢討了中共黨史的概念史研究需要關注哪些概念以及如何呈現概念言說者的話語意圖等問題[注]楊東:《概念史在中共黨史研究中的實例分析》,《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作者還另文實踐了概念史的研究理念,指出中共正是在突破“長征”概念意義空間的基礎上,賦予其新的歷史語境,形成了新的概念話語和實踐表達,從而將長征塑造為寶貴的精神資源(參見楊東:《概念史視野下的紅軍長征——兼論中共在革命道路中的實踐表達》,《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5期)。;陳紅娟分析了中共黨史領域概念史的研究對象和方法,突出了研究“消解與重生的概念”“移植與嬗變的概念”“共產黨創制的概念”的重要性[注]陳紅娟:《中共黨史領域概念史的研究對象與方法思考》,《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作者還從概念史的視角,梳理了《共產黨宣言》漢譯中“階級”概念的語義旅行,認為在《宣言》文本中國化的過程中,“階級”概念的社會功能經歷了從服務于封建禮制到彰顯社會分化的嬗變(參見陳紅娟:《〈共產黨宣言〉漢譯本中“階級”概念的源起、語義與理解(1900—1920)》,《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8期)。。同時,郭若平從實踐史和概念史關系的角度,思考了中共概念史研究的技藝問題。他指出,實踐史雖然存在一定限度,但并不意味著它無法為概念史提供事實支撐。實際上,恰恰是實踐被揭示的程度決定了概念史的可靠程度。歸根結底,概念史研究的目的不是單純的語義拷問,而是去洞察中共漫長歷史的曲折發展歷程。[注]郭若平:《實踐限度:中共概念史研究的技藝認知》,《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此外,凌承緯回顧了中共概念史研究的學術歷程[注]凌承緯:《中共概念史研究學術歷程的回顧與反思》,《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11期。,張秀琴梳理了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在新中國的傳播接受史[注]張秀琴:《馬克思意識形態概念在新中國的傳播與接受——以教科書體系為例》,《社會科學輯刊》2017年第2期。,史宏波和黑波梳理了“新中國”名詞在近代以來的歷史流變[注]史宏波、黑波:《近代以來“新中國”名詞的歷史考察》,《上海交通大學學報》2017年第6期。,侯竹青討論了“現代化”概念與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建構之間的關系[注]侯竹青:《“現代化”概念與中國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建構》,《黨史研究與教學》2017年第3期。。

“新革命史”研究的興起直接推動了近年來的革命史研究熱。應星從地域社會史和革命史研究的對接、革命歷史連續性的斷裂以及成敗意識背后的目的論等三個方面,檢討了“新革命史”研究需要面對的問題,并從史學的外部和內部分析了“新革命史”的研究方法[注]應星:《新革命史:問題與方法》,《婦女研究論叢》2017年第5期。。常利兵在回顧革命史研究的進展并在討論“告別革命論”的影響之后,強調了重提革命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他認為,“新革命史”需要在對革命傳統的發掘、革命遺產的繼承和思索以及革命經驗的探索和闡釋中繼續延展其可能性[注]常利兵:《“告別革命”論與重提革命史——兼論新革命史研究何以可能》,《中共歷史與理論研究》2017年第1輯,第20—52頁。。

任何有意義的歷史書寫,都要面對特定的“問題意識”并遵循相應的學術規范,黨史研究也不例外。辛逸以《高家村》的歷史書寫為例,討論了“問題意識”和“學術規范”在黨史研究中的重要性。作者認為,《高家村》的核心問題是以一個村莊的經驗為全國農村下結論,并據此論證共和國半個世紀的農村發展是“今不如昔”。有了這樣一個前置性的“問題意識”,加之論證過程中的學術規范缺失,《高家村》遂變成了一篇作者基于自身意識形態立場向所謂“知識精英”挑戰的宣言書,不再是一部嚴格意義上的學術著作。[注]辛逸:《〈高家村〉的“問題意識”與學術規范》,《中共黨史研究》2017年第3期。李金錚也以“革命勝利來之不易”說為例,指出黨史研究者應該有直面革命進程中各種難題的問題關懷[注]李金錚:《從“問題”到難題——“中共革命勝利來之不易”一解》,《社會科學輯刊》2017年第1期。。侯且岸以問答的形式,辨析了中共理論史研究中的若干問題[注]侯且岸:《中國共產黨理論史研究答客問》,《北京黨史》2017年第1期。。

六、結 語

回顧年內的中共黨史研究不難發現,本年研究的最顯著特點,就是新史料的挖掘和利用已經成為學界共識。在史料來源日漸豐富的情形下,年度的黨史研究主題也繼續呈現多元化的趨勢。具體言之,無論是1949年之前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史研究還是之后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研究,都在經濟、文化以及社會生活等方面投注了更多的目光。這種研究主題的變動,在大大拓寬黨史研究視界的同時,豐富了人們對于歷史寬度的理解。

在取得如上進展的同時,展望今后的中共黨史研究,筆者仍然認為有一些問題需要提出來與學界共勉,其中最值得關注的是如何凝練有效的“問題意識”。如上所言,本年的黨史研究在新史料的挖掘和利用上取得了很大進展,一些此前較少受到關注的問題開始進入學者的研究視野。但同時要看到的是,新史料的運用或新視野的開拓,雖然在歷史的寬度上拓展了人們的認知,卻在歷史深度的理解上助益無多。出現這種情形的原因,主要在于不少研究沒有清晰的“問題意識”,抑或是將研究主題和“問題意識”簡單地混同起來。比如不少文章在論及研究的學術意義時,最為常見的表述便是“此問題尚未引起人們的關注”“尚未形成系統性、學術化的研究”等等。如此所謂“填補空白”式的研究,雖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黨史研究的領域,卻未能在對黨史的歷史理解上實現質的突破。

從學術規范的層面看,“問題意識”凝練的可操作途徑是與既有研究的不斷對話。對話的結果,無非是證偽或補充現有的研究。但無論何種情形,都可在避免重復性工作的同時彰顯自己的研究貢獻,同時將自己的研究融入學術史的譜系之中,成為后續研究的對話對象。但就黨史研究的現實情形看,不少研究尚未真正形成和既有研究展開學術對話的自覺,以致將學術對話基礎上的“問題意識”凝練等同于形式上的文獻梳理。在本年的研究中,多數研究者雖有了文獻梳理的自覺,但其中有不少僅僅是對既有研究成果的羅列,并非嚴格意義上的學術對話,自然無法凝練出具有學術意義的“問題意識”。

總之,年輕一代的黨史研究者,相較于前輩可能會有更加便利的史料利用條件,但如何在豐富史料占有的基礎上通過和既有研究的對話,形成新的歷史認知,理應成為今后研究的自覺與目標。這就要求年輕一代的黨史研究者,在專注于史料的搜尋和發掘的同時,還需要潛心梳理和體悟中共黨史研究中那些被反復討論的基本問題,并在新的史料基礎上作出自己的分析和討論。唯有如此,中共黨史研究的學術進步才能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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