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劉海斌向村衛生所請了半天假,他要去參加一個會。當天,民政部第五工作組在陜西調研行至榆林市綏德縣,下午在縣民政局開會。劉海斌安靜地坐在后排,直到一位工作人員介紹“義和中老年服務中心現在一床難求”,他站起來和大家打了個招呼。
2014年,對綏德縣義和鎮的劉海斌來說,是人生轉折的一年。他先是關掉開了5年的小診所,應聘成為村衛生院一名醫生;幾個月后,租了6間民房,想做一個小養老院。
在陜北農村,傳統觀念根深蒂固,只有無兒無女的人才會去養老院。父親和妻子堅決反對,他就給他們做工作:“我們兄妹三人都在外打工,將來誰給您養老?開了養老院我能捎帶給您養老。”“你沒有工作,以后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靠什么生活呢?”幾次三番,妻子“糊弄”過去了,老父親依舊不松口。
做養老,不是劉海斌一時興起。15年前,他的奶奶生病在床,幾個兒子輪流照顧,但地里的活計不能耽誤,所以老人通常是孤獨一人,他覺得揪心但又無能為力。
此后10年間,上衛校、開診所、被騙搞傳銷、當服務員、下煤礦、再開診所,有個想法縈繞不去:在連云港打工時,劉海斌看到房東開了一家小養老院。
養老院沒人愿意住怎么辦?他找來4個熟識的老人,由妻子一個人照顧,每月只收300元伙食費。為了擴展生意,他們貼小廣告,沒想到真有人打電話來。老人76歲,腦出血后遺癥,半身不遂,兩個兒子都得上班,只能請保姆來照顧,但老人又高又壯,保姆想把他挪到輪椅上都困難。就這樣,他成了劉海斌接的第一位特護老人。
陜北鄉村養老事業起步晚,個人干養老更難,首先得學會“撿漏”。綏德屬于國家級貧困縣,全縣60歲以上老年人約5.1萬,70歲以上2.4萬,只有一所中心敬老院。此前,縣中心敬老院不收半自理、特護老人,但劉海斌收。漸漸地,養老院積攢了口碑,附近老人愿意到那兒住,兩年后入住了16名老人。
2016年,義和鎮敬老院因運營不善,交給劉海斌,成立了義合中老年服務中心,他的養老事業也從“游擊隊”走向了“正規軍”。中心占地6畝、建筑面積2580平方米,65張床位,有宿舍、廚房、餐廳、醫務室、活動室、鍋爐房、監控器、無障礙設施等;縣民政局、老齡辦、慈善總會、鎮政府還提供了20多萬資金以及設備設施。
現在,中心入住老人57人,其中五保戶25人、特護和半自理16人;工作人員14名,一線護理員9人。“自理老人基礎費用是每月1000元,冬天加取暖費200元;需要其他服務單收費,算下來最多兩三千元。每年支出60多萬元,現在基本持平。”劉海斌告訴記者。
雖然目前中心發展還不錯,但劉海斌也不敢懈怠。一方面是養老觀念對養老需求的制約,“來養老院的老人大多是無可奈何,有的是孩子在外打工沒人照顧,有的因為家里不和睦。”另一方面是近在眼前的競爭壓力,綏德籌資6000萬建設的四十里鋪、崔家灣和名州三所區域敬老院已全部竣工,設計床位900張。
發展中遇到的問題,只能靠發展來解決。搞好服務守住陣地的同時,劉海斌想把服務拓展到日間照料中心、社區智能養老服務。“養老機構應該向農村發展,大城市有比較完善健全的養老機構,農村很多老人解決基本吃、住、行都是問題,更不要說享受了。我們正在進行設施改造,計劃明年春天在中心把日間照料開起來。鎮上有6個自然村,老人買藥、買副食都很困難,特別需要智能養老。只能靠我們自己摸索,他們有什么需求,只要打來電話,我們提供幫助。”最讓他發愁的是資金,“有很多設施改需要造。”
同時,無論是公立還是民辦,既是對手也是同盟,只有百花齊放、蓬勃繁榮才能促成傳統養老觀念的轉變,激發更多養老需求。
剛干養老的時候,租房沒有活動場地,劉海斌只能推著老人到廣場上活動,有人問他“是不是老人的兒子”,他不好意思說自己開養老院,只說是“親戚”。現在,國家鼓勵養老事業發展,中心經常有人去參觀,養老觀念也在慢慢轉變,他也覺得更自信了。父親不說反對,也不說支持,只是每次來時都會帶著自己種的小米和土豆給養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