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商丘：北京律師報案成“共犯”無證據被羈押37天

本刊記者/何蘊橋

日前，北京執業律師任云向《人民法治》雜志社反映了她被無證據非法刑拘的遭遇。任云介紹，2009年10月，她與陳剛、白冬梅在河南省商丘市合辦了一家嘉年華電影院，成立了商丘市嘉年華影視文化有限公司。2013年，作為股東的任云發現公司賬目有嚴重問題。2014年10月，她向商丘市公安局新城分局（下稱“新城公安分局”）舉報陳剛、白冬梅涉嫌職務侵占罪，并提交了證據。報案三個月后，新城公安分局卻告知她“涉嫌與陳剛、白冬梅共同犯罪”，要求任云投案自首。之后她被新城公安分局民警持空白拘留證刑拘，接著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被非法刑拘37天?！度嗣穹ㄖ巍酚浾邔Υ诉M行了調查采訪。

股東舉報影院主管人員涉嫌職務侵占

據任云介紹，2009年10月，她與陳剛、白冬梅在河南省商丘市辦了一家嘉年華電影院，并成立商丘市嘉年華影視文化有限公司，簽訂了股東協議書。協議約定：任云占25%股份，按股份分配利潤，不參與影院的任何經營管理，陳剛、白冬梅負責經營該公司。

任云說，從2013年第一季度開始，她發現招待經營費比以往高出數十倍。為此，她多次與陳剛、白冬梅交涉，要求查看2013年的財務會計報表、會計賬簿等，但一直沒有見到。陳剛、白冬梅告知任云，公司財務賬目全都銷毀了，且電影院收益與任云無關。據任云估算，截至2017年，公司大約損失2100萬元。

2014年10月，任云在證據充分的情況下，向新城公安分局舉報嘉年華電影院主管人員陳剛、會計白冬梅涉嫌職務侵占罪。

兩個月后，新城公安分局卻以“隱匿、故意銷毀會計憑證、會計賬簿罪”對陳剛、白冬梅立案偵查，并對二人刑事拘留。對于任云舉報的職務侵占罪并未提及。

報案者成“共犯”

2015年1月底，在任云報案三個月后，新城公安分局突然告知她“涉嫌與陳、白共同犯罪”，要求她投案自首。

任云介紹，按照股東協議，她不參與電影院經營，除電影院開業到商丘去過一次后，再未到訪，更不會隱匿、故意銷毀會計憑證、會計賬簿。任云拒絕“自首”，新城公安分局隨即對她進行網上追逃。

2015年3月13日，新城公安分局兩名民警到京抓捕任云，在凌晨1點多強行撬開了任云朋友的家門。辦案民警告知任云，她被刑事拘留了，并要求任云在紙條上簽字。任云事后回憶，當時兩名民警出示的是一張空白拘留證，未寫明涉嫌何種罪名，罪名欄為空白。

任云當即指出警察辦案程序嚴重違法，拒絕簽字，仍被押至北京上地派出所，次日由上地派出所暫押于北京市海淀區看守所。

3日后，新城公安分局主辦警官朱晗、馬衛國同其他三名民警從北京市海淀區看守所將任云押至商丘市公安局睢陽區分局，當晚直接將其刑事拘留到商丘市看守所。

任云說，拘留期間，有人多次勸她“只要簽股東轉讓協議就自由了”，被她嚴詞拒絕。新城公安分局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以她為“共犯”將其刑拘37天。刑拘期間，新城公安分局主辦該案的警官朱晗、馬衛國提審時，她一直要求民警出示她本人涉嫌犯罪的證據，并為自己做無罪辯護；同時還要求對陳剛、白冬梅涉嫌職務侵占罪立案偵查。新城公安分局對此不予理睬。

2015年4月18日，新城公安分局對任云、陳剛取保候審，白冬梅早已被監視居住。

提前近兩個月做好拘留通知書

記者在掌握的材料中發現，新城公安分局的執法時間前后矛盾。新城公安分局是在2015年3月13日在北京抓捕的任云，拘留通知書顯示的時間卻為2015年1月16日。這意味著新城公安分局提前57天就辦好了任云涉嫌犯罪的手續。

任云自2016年4月17日取保候審一年期滿后，多次要求新城公安分局、商丘市公安局出示自己涉嫌犯罪的證據，兩級公安機關一直沉默，不予出示。

據了解，本案發生時，商丘市公安局局長是許大剛，并擔任商丘市副市長職務。2016年8月2日，河南省紀委網站顯示許大剛涉嫌嚴重違紀被調查；2017年7月24日，河南省紀委網站顯示商丘市睢陽區分局局長王雁冰也被雙開。據任云講，“許、王二位局長”曾介入此案并左右案件走向，具體辦案的是“許、王二位局長”的下屬新城公安分局局長李捷建。

2017年2月28日是商丘市公安局局長接待日，時值汪東升黨委副書記值班，任云向汪東升訴說了自己的遭遇，遞交了有關材料，請求商丘市公安機關依法辦案。但至今沒有任何音信。

新城公安分局以涉密為由拒絕采訪

2017年11月7日，記者到商丘市睢陽區檢察院采訪，一位劉姓工作人員稱需向領導匯報后予以回復。隨后，記者來到商丘市公安局采訪。新城公安分局民警李春光稱，該案還在偵辦過程中，所有采訪內容須向局長匯報。記者提出需采訪分管該案的李捷建局長或負責偵辦的民警被拒絕。記者問及三年之久為何案件還在偵辦時，李警官也不予以回答。最后，記者將采訪提綱交于李春光，他答應三日內以書面形式正式回復。

多次催問下，2017年11月13日，記者收到新城公安分局電子郵件。郵件中稱，要求報道的內容涉及刑事案件偵查工作秘密，尚不屬于公開報道范圍。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等相關規定，公安機關暫不接受采訪。記者隨后對涉密刑事案件具體指哪一件刑事案件等問題進行追問，新城公安分局依然回復相同的內容，只是改了下落款時間。

2017年12月15日，《人民法治》記者到河南省公安廳核實案件情況，省廳宣傳處工作人員稱記者可直接到省廳督察處或是信訪處采訪。

記者通過電話內線聯系到督察處，該處某工作人員稱需向領導匯報后給予答復，信訪部門可接收書面材料。

記者又來到省廳信訪處，當面將采訪函和新城公安分局的回復內容等材料交于信訪處，當班民警逐一拍照保存留檔，稱將按規定回復。

截至記者發稿，河南省公安廳、商丘市公安局、商丘市睢陽區檢察院、新城公安分局再未做出任何回復。

據任云說，陳剛、白冬梅涉嫌隱匿、故意銷毀財務賬簿、會計憑證罪至今未果；她舉報陳、白二人涉嫌職務侵占罪，新城公安分局未予立案；沒有證據證明她涉嫌的隱匿、故意銷毀會計賬簿、會計憑證罪“共犯”案件，至今約3年也未予撤案。

2017年11月7日，記者來到嘉年華電影院，觀眾依然川流不息。據了解，嘉年華電影院目前的營業收入依然在陳剛、白冬梅的掌控下，任云沒有分紅，更不能獲知任何財務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