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世淼
摘 要:中學教材中不乏音樂與文學作品的結合,音樂與文學作品結合,既讓文學作品膾炙人口,又讓音樂作品得以流傳百世。這樣的結合,既成就了這類文學作品,同時也成就了這些音樂作品。以《琵琶行》為例來探究“詩與樂”結合的魅力,從音樂作品本身的來源、內涵、曲調、曲終感受著手,讓學生在理解了音樂作品本身的內涵以及在課文中的作用的基礎上,進而加深對文本的認識。
關鍵詞:高中語文;古詩文;音樂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9132(2018)08-0177-02
DOI:10.16657/j.cnki.issn1673-9132.2018.08.112
“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1]此處出現的《霓裳》《六幺》皆為唐代名曲。《霓裳》全稱《霓裳羽衣曲》,《霓裳》的來源有三種說法:一、由玄宗時西涼節度使楊敬述進獻的《婆羅門》曲改名而成,有白居易詩為之佐證:“由來能事皆有主,楊氏創聲君造譜”[《霓裳羽衣歌(和微之)》];二、為唐玄宗所創作,這種說法在劉禹錫的作品中有所提及。詩作:“三鄉陌上望仙山,歸作《霓裳羽衣曲》”(《三鄉驛樓伏睹玄宗女兒山》)說玄宗遠眺女兒山觸發靈感,回來創作《霓裳羽衣曲》。三、《霓裳羽衣曲》為唐玄宗和楊敬述合作而成,先是由玄宗時西涼節度使楊敬述所獻的《婆羅門》曲更名,但“霓裳羽衣”的曲名應該是唐玄宗所取,并在此基礎上為之編排歌舞,實現了《霓裳羽衣曲》歌、樂、舞的完美統一,至此《霓裳》才真正完成,可以說《霓裳》是當時宮廷音樂的代表。[2]而白居易的“初為霓裳后六幺”中的“霓裳”僅僅演奏的是其中的“樂曲”。
而《霓裳》到底是什么曲調,才使得作者聽后寫出如此感人的詩句?白居易在另外一首詩中寫道:“開元一曲自凄涼,況近秋天調是商。”(《嵩陽觀夜奏霓裳》)這樣看來《霓裳》應是“商調曲”。商調曲整體的樂調是典雅、柔和而流暢,如同大地涵育萬物、包容一切,遼闊且溫厚。商調式的音樂能達到調神、寧心、靜腦的良好作用,這就可以看出為什么先彈《霓裳》后《六幺》:先讓作者從“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的激動的心情中慢慢平復下來,用琵琶聲讓作者進入安靜的狀態,然后再開始《六幺》的演奏。至于《霓裳》的內容,資料記錄的較少,僅知道它是用來表現道教的神仙故事,表現了作者追求神秘莫測的境界,對于一個失意文人,能夠逃避現實的這種境界何嘗不是他所追求的呢。
一曲節奏舒緩的《霓裳》過后緊接著一曲《六幺》,把作者從安靜神游狀態帶回到現實世界。《六幺》又名《綠腰》《錄腰》《樂世》,南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中有記載:《綠腰》本名《錄腰》,后訛為此名,今又謂之《六幺》,然《六幺》自白樂天時,已若此云,不知何義也。[3]
根據胡仔的說法,是說《綠腰》在流傳的過程中,曲名發生可變化,到白居易那個時代就已經改名為《六幺》。《六幺》同樣也是從西域傳來的胡樂,只是傳入中原以后,在民間廣為流傳。據史料記載《六幺》傳入中原的時間早于《霓裳》,初唐詩人賀朝在《贈酒店湖姬》中的末句寫到“上客無勞散,聽歌樂世娘”,《樂世》即《六幺》,所以參考詩人賀朝的生平,《六幺》傳入中原應不晚于初唐武則天時期。[4]《六幺》的曲調在唐朝時就頗有爭議,這爭議出自一個典故。
此事過后,就使得《六幺》的曲調是既有“羽調式”又有“楓香調”,根據典故中“楓香調”的彈奏效果“聽其下撥如雷,出神入化”,再聯想到《琵琶行》中的“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四弦一聲如裂帛”,可以看出來此時琵琶女彈奏的應是“楓香調”版的《六幺》,至于“楓香調”早已年久失傳,但《六幺》整首曲子給人的感受通過文獻記載我們還是可以了解的。以白居易好友元稹的《琵琶歌》[5]為證:
涼州大遍最豪嘈,六幺散序多籠撚。我聞此曲深賞奇,賞著奇處驚管兒。管兒為我雙淚垂,自彈此曲長自悲。淚垂捍撥朱弦濕,冰泉嗚咽流鶯澀。
此處的管兒即段善本的徒弟,同樣善彈“楓香調”《六幺》,通過詩中描寫可以推斷出《六幺》曲的節奏應該是舒緩的,而且風格是凄涼悲傷,催人淚下。難怪作者聽完一曲《六幺》發出“我聞琵琶已嘆息”。《六幺》的曲詞具體描寫了如下內容:
菊黃蘆白雁初飛,羌笛胡笳淚滿衣。送君腸斷秋江水,一去東流何日歸?——沈宇《樂世辭 武陽送別》
管急絲繁拍漸稠,《綠腰》宛轉曲終頭。誠知《樂世》聲聲樂,老病人聽未免愁。——白居易《樂世》
通過上述七言四句的對照,可以看出《六幺》歌詞中經常出現抒發憂愁和描寫離別的場面,樂曲的風格自然也是婉轉而惆悵。
一首《霓裳》一曲《六幺》,再聯系一下作者此時的境況,作者在被貶之前,曾居廟堂之高,位居翰林,因為越權言事,關鍵是言的事是主張朝廷打擊節度使的囂張氣焰,這本是為朝廷著想,誰知落得個“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的下場,被貶為江州司馬,現在是處江湖之遠。上文提到《霓裳》是宮廷音樂的代表,而《六幺》則是在民間流傳。兩首曲子的差別,也許就是作者此時內心的寫照,聯想起往日的青云直上與今日的悲涼下場,真的是感慨萬千。再一曲作罷,座下誰人不淚垂,只是“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樂記》:“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6]音樂是具有審美功能的藝術形式,音樂可以讓你或喜或悲,或笑靨如花或淚目漣漣。詩人們這種“走心”聆聽,“動心”感受,“動心”表達。才讓我們領略到如此經典的作品。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指出:“一代有一代之音樂,一代有一代之文學,唐詩宋詞元曲,皆所謂一代之音樂文學也。”因此從“詩與樂”結合的作品中的音樂入手,必會使我們對文學作品有更深刻的理解,這也為我們鑒賞古詩文指明了一條新的途徑。
參考文獻:
[1] 袁行霈.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必修三)[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2:41.
[2] 靳欣.說不盡的《霓裳羽衣曲》[J].尋根,2008(6):101.
[3] (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M].北京:商務印書館,1937:107.
[4] 李曉君.論《六幺》[D].河北師范大學,2008 :7.
[5] (清)彭定求.全唐詩[M].中華書局,1982:4269.
[6] (漢)戴圣輯.禮記·樂記[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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