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大觀園里的處世達人

孫凱昕

內容摘要：人的終身財富不是金錢而是歷練，榮國府一眾盡管享盡榮華富貴，到最后還是面臨“樹倒猢猻散”的光景，而劉姥姥卻憑著她剛毅不拔的精神，把人生越活越光輝。劉姥姥四進榮國府，見證了榮府由盛到衰的過程，而劉姥姥的的命運卻與榮國府的命運反方向進行，劉姥姥從一開始到榮府“打抽豐”這個討人嫌的角色，后來答應王熙鳳托孤的要求，到最后救出巧姐的勇敢行為，簡直成為了我們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從創作上來說，這樣的人物形像轉變無疑是豐富的，更重要的是我們能見到劉姥姥越發成熟的人格，整部《紅樓夢》[1]只有劉姥姥不是悲劇收場。

關鍵詞：《紅樓夢》 劉姥姥 榮國府 打抽豐 積古老人

一.對世情有經歷

劉姥姥是個有歷練的人，看人自然能觀人入微，她有稱贊平兒和惜春，但偏偏不稱贊大觀園里的大才女林黛玉。通過劉姥姥的眼睛，她初見平兒，見她一身高貴打扮誤以為她是鳳姐兒：“劉姥姥見平兒遍身綾羅，插金帶銀，花容月貌的，便當是鳳姐兒了。”當賈母建議惜春畫一幅大觀園圖讓劉姥姥帶回去，劉姥姥聽了，喜的忙跑過來，拉著惜春說道：“我的姑娘，你這么大了年紀兒，又這么個好模樣，還有這個能干，別是神仙托生的罷。”但偏偏對于才女林黛玉，她卻沒有半句夸贊之語。劉姥姥參觀了林黛玉的閨房后，她留神打量了林黛玉一番，方笑道：“這那里像個小姐的繡房，竟比那上等的書房還好。”一方面，她不是立即評價閨房，而是“留神打量”林黛玉；另一方面，劉姥姥對于瀟湘館的評價實際上是明褒暗貶。第三回提到：“眾人見黛玉年紀雖小，其舉止言談不俗，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卻又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癥。”又如第二十七回紅玉對林黛玉的看法：“林姑娘嘴里又愛刻薄人，心里又細。”

劉姥姥本身已是個“見微知著，觀貌察色”之人，一看黛玉單薄的身子，知道她不是有壽，心里已有幾分嫌棄，這樣的人是有晦氣的。而且黛玉尖酸刻薄，劉姥姥知道無論怎樣奉承都是白費，黛玉是不會領情的。當劉姥姥說黛玉的書房比上等書房還好后，賈母也立即轉換話題問道：“寶玉怎么不見？”可見賈母聽了劉姥姥的話后心里不大高興，亦可見到劉姥姥故意不夸贊黛玉。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社會里，賈母有這樣的反應也不難理解。在第三回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念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的是甚么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而在第四十二回寶釵跟黛玉道：“咱們女孩兒家不認字的倒好：男人們讀書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讀書的好，何況你我？連做詩寫字等事，這也不是你我分內之事。”“至于你我，只該做些針線紡織的事才是。”可見，女子讀書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而劉姥姥夸贊黛玉的書房，其實也沒有半點稱贊之意。

既然劉姥姥看出黛玉是短命相，那么她如何看鳳姐兒的女兒巧姐呢。第四十二回鳳姐兒跟劉姥姥笑道：“到底是你們有年紀的經歷的多。我們大姐兒時常肯病，也不知是甚么原故。”劉姥姥道：“這也有的。富貴人家養的孩子都嬌嫩，自然禁不得一些兒委屈。再他小人兒家，過于尊貴了也禁不起。以后姑奶奶倒少疼他些就好了。”鳳姐兒道：“也是有的。我想起來，他還沒有名字，你就給他起個名字，借借你的壽；二則你們是莊稼人，不怕你惱，到底貧苦些，你們貧苦人起個名字只怕壓的住。”劉姥姥經過她生活的歷練得出養孩子的智慧：“少疼他些”，聽起來好像無稽，但想深一層也不無道理，就是要孩子多鍛煉，多遭遇挫折才能堅強成長。

二.有意配合

劉姥姥第一次進榮國府，說白了是討飯的，當然要奉迎榮國府里的人，但第二次是為了回禮而來，其實劉姥姥根本可以不來，不過她是個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之人。而這次對于賈母邀請她到處游覽，小住幾天，劉姥姥不但是卻之不恭，而且對于她們的要求更是刻意的配合。你們愛顯擺，我就作你們的對象，滿足你們；那么低級的惡作劇也能讓你們樂上半天，我就陪你們胡鬧。劉姥姥這種刻意配合更顯示了豪門大族的可憐與孤獨，表面上你們尋我劉姥姥的開心，其實我看著你們才覺得可憐呢。你們愛聽故事，劉姥姥我就隨便瞎編兩個小孩兒也不會相信的故事哄你們。首先瞎編一個十七八歲標致的小姑娘在大雪地里抽柴草的故事，第一個上當是賈母，故事才開始，賈母已投入進去搭話，認為那個小姑娘“必定是過路的客人們冷了，見現成的柴，抽些烤火去，也是有的。”接著情哥哥寶玉更是讓茗煙去尋那位小姑娘，你看他們祖孫倆還真逗。故事說到一半，馬棚失火，劉姥姥立即改說一個吉利的故事，說道一位九十多歲老奶奶，得了一個生的雪團兒一般的孫子，今年十三四歲。這次不只賈母聽得高興，王夫人也聽得入迷。

對于鳳姐兒與鴛鴦的作弄，劉姥姥不但不生氣，反而盡情投入的參與。鳳姐兒將一盤子花橫三豎四的插了劉姥姥一頭，劉姥姥笑道：“我這頭也不知修了甚么福，今兒這樣體面起來。”當其他人起哄說：“你還不拔下來摔到他臉上呢！把你打扮的成了個老妖精了。”劉姥姥不但沒這樣做，反而笑道：“我雖老了，年輕時也風流，愛個花兒粉兒的，今兒老風流才好。”劉姥姥可能心里想：“你們這些幼稚的小孩兒玩意兒，有什么關系的。”

再進一步吃飯時，鳳姐兒故意拿了一雙老年四楞象牙鑲金的筷子給劉姥姥，劉姥姥見了，說道：“這叉爬子比俺那里鐵掀還沉，那里強的過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劉姥姥早就知道，所以偏要用那雙筷子夾鴿子蛋，看你們哪么高興，我就做個好心，讓你們樂一樂。到這兒，劉姥姥已是一位出色的好演員，不用鳳姐兒安排，自己增加了戲份，“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個老母豬不抬頭。”自己卻鼓著腮不言語，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一個表情已引得哄堂大笑：“史湘云掌不住，一口飯都噴來出來。林黛玉笑岔了氣，伏著桌子叫“噯喲”。寶玉早滾到賈母懷里，賈母笑的摟著寶玉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著鳳姐兒，只說不出話來。薛姨媽也掌不住，口里的茶噴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飯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離了坐位，拉著他奶母叫揉一揉腸子。地下的無一個不彎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著笑去的，也有忍著笑上來替他姊妹換衣裳的。”

可見，在榮國府里面難得有這樣讓大家抒懷的機會，導致才女林黛玉在行酒令中出現了“良辰美景奈何天”、“紗窗也沒有紅娘報”的口誤，而被城府甚深的薛寶釵發現了。大家都陶醉于與劉姥姥的歡鬧之中，唯獨薛寶釵從來也不能對人除下戒心，確實可憐。飯后鳳姐與鴛鴦向劉姥姥賠罪，鳳姐兒忙笑道：“你可別多心，才剛不過大家取樂兒。”鴛鴦也笑道：“姥姥別惱，我給你老人家賠個不是。”劉姥姥對鳳姐、鴛鴦說：“你先囑咐我，我就明白了，不過大家取笑兒。”她的這句話，更像是對榮國府里的人的同情多一點。

三.懂人情世故

劉姥姥比起王熙鳳更會做人，以至于最后高貴的鳳姐兒也要懇求劉姥姥照顧她的女兒。劉姥姥首次進榮國府多得周瑞家的引見才能見著王熙鳳，得到二十兩銀子以解決她的燃眉之急，所以她臨離開前抽了一塊銀子給周瑞家作為答謝。二進榮國府，是為了回禮，但卻有意外的收獲：與賈府的人感情深厚了。人家把你當作自己人看待，才跟你開玩笑，劉姥姥就是看通了這一點，她的戲一點也沒有白演。所以，盡管榮國府已經步入衰落，劉姥姥探望鳳姐兒和勇救巧姐，我們都相信她是出于真心的，因為到這兒，劉姥姥在大家的心目中已成為了一個有情有義的英雄人物形像。

四.結語

人生總會有高低起落，重要的是我們要學會如何面對。劉姥姥是“久經世代”的“積古老人”，盡管全部家財只有“兩畝薄田”，但憑著她“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毅力，告訴大家人生沒有過不出的坎兒，人家幫了你一把，以后只要你靠自己的努力，不但可以活出光輝，還能照亮別人。

注 釋

[1]（清）曹雪芹著（清）脂硯齋批評，《紅樓夢》，鳳凰出版社，2010年4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