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壽宴

鄧皓天

今年春節，恰逢外公七十大壽。應親戚們的要求，外公決定回農村老家辦壽。我自小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對外公外婆的親近不是用語言可以表達的。據我老媽說，我一周歲的“抓周”都是外公外婆為我安排的。當時老媽因為要參加一場考試將不到周歲的我放到外婆家，抓周事大，可我滿周歲那天恰好是老媽考試的日子，老媽于是委托外婆為我安排了“抓周”，據說我是絲毫不為金錢所動，至于其他，則啥都想“動”。外婆說，拿著百元大鈔塞我手里我就是不要，簡直有“視金錢如糞土”的凜然，滿桌其他的東西我都摸了個遍，最后我拿著兩節南孚電池不再放手。難道我要像爸媽一樣為電力事業貢獻成為“電力之家？！”可我學的是文科呀！不小心扯遠了，其實我要說的是，我想給外公送上一個“特別”的壽宴。

話雖這樣說，因為我正讀高三，我負責肯定是沒時間。所以我想做一個“導演”，而且是一個只有創意的“導演”，至于具體操作，那當然是我老媽了。我的創意靈感來自于我老媽的一個習慣。從我十歲起，老媽每年會為我制作一本相冊，她在年底時把我一年的照片進行梳理，逐張篩選，當然大部分都是“帥氣”的我，至于那些“囧”的瞬間，她更是“毫不留情”地留下，最后選出十多張不同時間不同模樣的“我”做成一本相冊，制作完成后必定拿到我面前“秀一秀”，美其名曰“成長記憶”。其實進入高中以后我最煩照相了，導致近兩年相冊里最多的就是我吃飯的照片。因為我到外面吃飯時心情最好，不排斥老媽把手機對著我，其他時候免談！沒辦法，吃貨嘛！好象又有點偏離“主題”了，回歸！我的創意就是——把外公外婆所有的照片找出來（我知道老媽收集了所有照片），按時間排序，做成一個PPT，在外公的壽宴上，用投影把照片一張張放映出來，背景音樂自然是要配的，還應有一個開場儀式。我向老媽建議，在開場儀式上安排外公外婆的三個兒女依次獻上感恩祝福，隨后我們孫輩六個孩子上臺祝福。老媽狠狠地拍了一下我厚實的肩膀表示贊同，豎了一下大拇指表示照辦。筆記本電腦沒問題，放映設備是個難題，幸好從老爸那兒獲得了支援。照片實在太多了，老媽也沒空，恰好鑫表姐放寒假，我把她拉了過來，請她幫忙整理照片。

壽宴那天一早，我們一大家人就全趕到了酒店。與我們同時到的還有鄉間專門承辦壽宴的六位司禮人員。他們各有分工：一位專司記賬，一位專司迎接賓客，一位專司安排座位，一位負責前期解釋宴請流程，一位負責清算禮金，一位負責開場主持。宴請的都是外公外婆的兄弟姐妹，不過人也不少，因為外公有四兄弟，外婆有八姊妹！所以有些人我也不認識，畢竟這些親戚幾年才見上一面呀！我最關心的當然是我的“導演”職責，電腦的安放、投影儀的擱置、兩個設備的連接、電源的持續供應、投影的影像位置，全部安排妥當。至于照片的放映，就交給鑫表姐，背景歌曲的選放由婷表姐負責。老媽叫我和駿表弟擺放桌子上的回禮。農村的生日壽宴可不是能馬虎了事的，每張桌子坐十人，每桌要擺放十份回贈給來客的伴手禮，每份回禮由四樣食品組成：兩個壽餅，一個蛋糕，一瓶王老吉，一盒壽面。象征有吃有喝，福祿吉祥。對了，說明一下，這可都是我老媽買的。鄉俗規定，這份回禮必須是女兒買。呵呵，老媽又要破費一筆了！擺好回禮的宴桌場面甚是壯觀，每張桌子上儼然堆了一座“小山”。

十一點不到，賓客陸續抵達。墻上投影的照片果然吸引了很多眼球。時光推移，滿頭濃密黑發的外公外婆，走向頭發花白皺紋滿額。在曾經的礦山小院，在哈爾濱的冰雪小鎮，在泰國的地標宮殿，在韓國的擁護商店，在香港的紫荊廣場，在三亞的藍天碧海，在現在的沿河小區，有大笑、有皺眉、有怔然、有疲憊……照片中本來就有很多外公外婆和親戚們的合影，于是大家或站或坐，但看的都是一個方向，偶爾與周圍的人小聲議論著，還在照片中不斷搜尋自己的身影，再加上熱鬧歡快的歌曲，等待成了休閑。

開場儀式開始了！司禮人員請雙雙戴著紅圍巾的外公外婆站在臺前，他簡單地說了開場白。大舅舅首先登場，他簡短地用家鄉話謝謝親戚，祝大家新年快樂，祝外公外婆生日快樂。小舅舅一上場就向大家鞠了一躬，感謝大家的光臨，接著敘述了成長經歷，其中穿插著對父母的感恩。小舅舅的祝語有點長哦！輪到老媽出場了，老媽竟然從口袋掏出了一張粉紅色的A4紙。不會吧？老媽還準備了講話稿？！老媽好“作”呀！老媽開口竟然是用普通話，好“衰”喲！老媽可是鞠了三個躬，感謝親戚、感謝父母、感謝司禮人員，回憶父母的寵愛，老媽好“煽情”呀！幸好她的講話適時結束了，否則我看到外婆眼睛都有淚花在閃了！輪到孫輩了。婷表姐是老大，第一個上場，我則最后一個出場。我的祝福語可是取巧性偷懶，借用了一個同學作的詩，在外公壽宴上獻詩，也算是文科生的“雅”禮吧？

司禮人員宣布開席。我們各自回到司禮為我們安排的座位。席間大舅、二舅和老媽逐桌敬酒，鄉俗約定由兒女代敬就行，壽星可以不用敬酒。壽星的兒女還真是辛苦，要出錢，要出力，還沒得好菜吃！聽到一串鞭炮響，“上扣肉了！”一碗色澤紅潤飽滿的扣肉端上了桌。然后就看到好多賓客開始離席。上扣肉表示壓軸菜上來了，宴席可以結束了。我數了一下，正好十道菜，喻意“十全十美”。老習俗竟然一直未變，怪不得才聽外婆說起喝酒就是去吃“十大碗”！我看看外公，早就在門外候著送客了。

我聽到一位司禮人員跟外公在說話，“老叔，你們這個壽宴辦得有特色！好！照片投影做得很好，有兒孫送祝福。這次壽宴的形式是我們這的頭一回！以后我們也學著來，是要叫這些小輩們也上來祝福！”外公外婆笑得合不攏嘴。

我也有一點小“傲驕”，為外公外婆籌劃了一場讓他們開心的有記憶的壽宴，這份禮物應該算是有紀念意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