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波清熱肅降用貝母的經驗*

吳文珍，周曉波

1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 南京210029；2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

浙貝母為百合科植物浙貝母的鱗莖，別名浙貝、大貝、象貝。味苦，辛，性寒，歸肺、心經，善清肺化痰，解毒散結。一般多用于肺熱咳嗽，肺癰喉痹，瘡瘍瘰疬等證。《神農本草經》謂其：“味辛，平。主治傷寒煩熱，淋瀝邪氣，疝瘕，喉痹，乳難，金創，風痙。”《本草綱目》謂其“消瘰疬結核疝氣，下氣，消瘡腫”，章次公先生用象貝母治療潰瘍病胃痛吞酸，常獲奇效［1］。徐景藩教授謂其關鍵在于臨床用藥的配伍［2］。周曉波主任醫師從醫近30年，是第二屆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人，師從國醫大師徐景藩教授，盡得薪傳，擅用浙貝母治療消化系統疾病，現對周曉波清熱肅降用貝母的經驗進行整理，冀對臨床治療有所幫助。

1 配郁金苦辛瀉降，治胃食管反流病

浙貝母、郁金二藥合用，取自啟膈散。啟膈散出自清代醫家程鐘齡《醫學心悟》，主治“胃脘干槁”之噎嗝。因胃中燥熱日久，津虧液耗，痰氣郁結而胃失和降之權。方中沙參、丹參甘涼潤燥，和營解瘀；茯苓甘淡和中，砂仁沁香悅脾，更賴郁金活血散瘀，貝母辛開肺氣，二者合用，苦辛宣降，肅肺通胃。食管與胃相連，為胃氣所主，與肺密切相關。肺主一身之氣，且肺手太陰之脈，起于中焦，下絡大腸，還循胃口，上膈屬肺。肺胃之氣藉經脈相通，肺氣以肅降為順，胃氣以下降為和，故宣肺氣能通降和胃。胃食管反流病大多與脾胃氣逆有關。周曉波認為治療胃食管反流病，苦辛宣降，肅肺通胃法應貫穿病程始終。且胃食管反流病遷延反復，氣滯日久郁熱而血瘀，郁金辛開苦降，性寒泄熱，入氣分行氣解郁，入血分涼血化瘀，為血中之氣藥。正如《本草匯言》：“郁金，清氣化痰，散瘀血之藥也。其性輕揚，能散郁滯，順逆氣，上達高巔，善行下焦，心肺肝胃氣血火痰郁遏不行者最驗，故治胸胃膈痛，兩脅脹滿，肚腹攻疼，飲食不思等證。”故浙貝母與郁金并用，辛開苦降，氣血并治，既能通降中焦胃腑，又宣暢上焦肺氣，使“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周曉波治療胃食管反流病常用浙貝母配郁金苦辛肅肺通胃，化痰開郁消痞，活血散瘀止痛，常配蘇梗、陳皮、半夏等理氣降逆，竹茹、黃芩等清降胃熱，若燥熱日久，津虧液耗，則仿啟膈散意加太子參、沙參、麥冬、百合、石斛等清養胃氣。

2 配薏苡仁化痰消癰，治療胃潰瘍

《本草正義》謂浙貝母“主金瘡者，苦降清熱之功也……以象貝通治陽證癰瘍，消腫退熱，殊有捷效。”仙方活命飲是“消法”之代表方劑，主治癰瘍腫毒初起，方中浙貝母清熱化痰，促進排膿，足以證明其治熱癰之效。薏苡仁甘淡，歸脾、胃、肺經［3］。《本單經疏》云：“薏苡仁，性燥能除濕，味甘能入脾補脾，兼淡能滲泄，故主筋急拘攣不可屈伸及風濕痹，除筋骨邪氣不仁，利腸胃，消水腫，令人能食。”薏苡仁有清熱排膿之效，不僅能清肺金之熱，更善利胃腸之濕。浙貝母與薏苡仁合用，清熱化痰消癰以治標，且能健脾祛濕以治本。胃潰瘍活動期以胃脘疼痛為主要表現，胃鏡下呈圓形或橢圓形潰瘍，底部滲出物，周圍黏膜灼熱水腫、充血，屬“內癰”范疇；正如《諸病源候論》云：“內癰者，由飲食不節，冷熱不調，寒氣客于內，或在胸膈，或在腸胃，寒折于血，血氣留止，與寒相搏，壅結不散，熱氣乘之，則化為膿，故曰內癰也。”故治療胃潰瘍多從“內癰”辨證論治［4］。《圣濟總錄》云：“胃脘痛者，由寒氣隔陽，熱聚胃口，寒熱不調，故血肉腐壞。”周曉波認為潰瘍病活動期濕熱蘊中，內損脂膜致血敗肉腐而成，胃陰不足者以沙參麥冬湯為基礎，脾胃氣虛者以香砂六君子湯為基礎，佐以浙貝母15 g，薏苡仁30 g，清化濕熱，健脾消癰，促進潰瘍愈合。

3 配黃芩清熱降痰，治療膽汁反流性胃炎

《靈樞·四時氣》篇曰：“邪在膽，逆在胃，膽液泄則口苦，胃氣逆則嘔苦，故曰嘔膽。”膽胃同為六腑，以通為用；膽附于肝，肝膽互為表里，膽汁的分泌排泄有賴于肝之疏泄，胃之和降；若肝氣郁結，疏泄失常，則膽汁疏泄失常而上逆于胃，發為膽汁反流性胃炎。病之初，氣郁化火，膽腑不寧，熱邪郁滯，膽汁逆溢于胃；病之屢發，邪勢衰減，脾胃受損，運化無力，致津液輸布失常，留而成濕，日久化熱成痰，結于膽胃，出現口苦、嘔吐膽汁、胃脘疼痛等熱郁痰結之象。周曉波指出浙貝母最降痰氣，善開郁結。黃芩清熱瀉火，二者伍用有清熱、瀉火、化痰之功效，使郁解痰散，氣機條順，中焦健運，清陽得升，濁陰得降，膽汁得以循常道下行。

4 配雞內金軟堅散結，治療膽結石

周曉波指出，膽結石實為肝膽疏泄失職，濕熱蘊結于膽道而成，故用泄降清熱之浙貝母清熱散結，使熱痰得化則膽道通暢，疏泄有常，膽汁易于排泄。楊德明謂“濕熱郁結之病，病從口入，始于脾成于肝，浙貝母辛能開結，益肝治結，苦能燥濕，益脾運化。寒能除熱，去邪潤燥。”［5］故浙貝母能辛開肝膽濕熱。《醫學衷中參西錄》云：“雞內金，雞之脾胃也。中有瓷石、銅、鐵皆能消化，其善化瘀積可知……(脾胃)居中焦以升降氣化，若有瘀積，氣化不能升降，是以易致脹滿，用雞內金為臟器療法。”浙貝母清熱散結，配雞內金消積化滯，利于膽汁排泄，結石易消［6］。臨證常配廣郁金、金錢草、海金砂合4金清利肝膽，利膽化石效果益佳。

5 配當歸養血通腸，治療便秘

貝母配當歸見于《金匱要略·婦人妊娠病脈證并治篇》當歸貝母苦參丸。張仲景原治“妊娠小便難，飲食如故”之癥，臨床亦可用治便秘［7］，當歸養血活血，潤燥通便，貝母清肺利氣解郁，肺與大腸相表里，肺氣通調則大便暢。浙貝母與當歸并用養血活血，開郁散結，潤腸通便，治療血虛腸燥之便秘，頗有良效。功能性便秘多由飲食辛辣，勞逸失和，以致精血暗耗，血虛腸燥，失于濡潤。周曉波用生地黃、枸杞、黃精滋陰補腎，火麻仁、郁李仁潤腸通便，桔梗、枳殼升降氣機，開上導下，并用當歸、浙貝母加強養血開郁，促進排便，臨證每每取效。

6 配桔梗苦辛下氣，治療潰瘍性結腸炎

貝母配桔梗出自《傷寒論》三物白散，治療“寒實結胸，無熱證者”，《注解傷寒論》謂此方：“辛散而苦泄。桔梗、貝母之苦辛，用以下氣。”今人畏巴豆辛熱有毒，攻瀉甚烈，棄此方久矣。然桔梗、貝母苦辛下氣，可自成藥對。《本草經解》謂浙貝母“味辛氣平，能解大腸之熱結也。”浙貝母苦寒清熱，泄降肺氣，肺與大腸相表里，故亦可解大腸之熱結。《神農本草經》謂桔梗：“味辛，微溫。主治胸脅痛如刀刺，腹滿，腸鳴幽幽，驚恐悸氣。”桔梗性平味苦辛，具有開宣肺氣，祛痰排膿之功。六腑以通為用，潰瘍性結腸炎常可見因濕熱壅滯，導致臟腑氣機不暢，乃至腹脹，大便膠黏不爽或黏凍便多，里急后重，須以“通因通用”之法，用檳榔、厚樸、陳皮等通腑行氣，調暢氣機，更配浙貝母、桔梗滌痰排膿，使黏凍便排出加快，大便通暢，里急后重感緩解，提高療效。

《本草正義》謂：“浙貝母……最善降痰氣，散開郁結，止疼痛，消脹滿，清肝火，明耳目，除時氣煩熱……解熱毒。”《本草正義》云：“象貝母，味苦而性寒，然含有辛散之氣，故能除熱，能泄降，又能散結……而后人主郁氣痰核等證，則辛散苦泄，開解散郁也……至于治疸、治瘍、清咽喉、主吐衄，療痰嗽，通二便，種種功力，無非清熱泄降4字足以賅之，要之皆象貝之功用。”周曉波緊扣浙貝母“清熱肅降”的特點，合理配伍，擴大了浙貝母的運用范圍。周曉波亦指出，浙貝母苦寒，寒痰濕痰，脾胃虛寒者需慎用。現代研究表明［8］，浙貝母具有抗潰瘍、鎮痛、溶石的作用，浙貝甲素、浙貝乙素是重要活性成分［9］，為浙貝母在消化系統疾病的運用提供了藥理學基礎。

［1］李國霞.章次公老中醫治療胃十二指腸潰瘍用藥法鉤輯［J］.承德醫學院學報，1995，12(3)：253-254.

［2］徐景藩.徐景藩脾胃病臨證經驗集粹［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0：159.

［3］時樂，李小飛，單兆偉.單兆偉教授應用薏苡仁經驗［J］.中國中醫急癥，2014，23(11)：2039-2040.

［4］金東浩，姜樹民.姜樹民教授“以癰論治”胃潰瘍臨床經驗［J］.實用中醫內科雜志，2010，24(9)：14-15.

［5］楊德明.浙貝母善治黃疸療淋閉［J］.中醫雜志，2004，45(7)：490.

［6］邱明路.膽結石臨床中醫治療方法分析［J］.亞太傳統醫藥，2012，8(11)：200-201.

［7］郭躍.當歸貝母苦參丸應用舉隅［J］.光明中醫，2010，25(9)：1706-1707.

［8］程斌，呂圭源，楊雄志.不同品種浙貝母中貝母生物堿含量的比較［J］.陜西中醫藥大學學報，2016，39(1)：81-85.

［9］張鵬，皮慧芳，張久亮，等.湖北貝母莖葉中的生物堿類成分研究［J］.中草藥，2008，39(9)：1294-12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