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化驅動：項目管理深度創新的引擎

文／強茂山 江漢臣

強茂山，清華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清華大學國際工程項目管理研究院副院長，中國管理科學學會項目管理專業委員會主任。

江漢臣，清華大學博士研究生。

數字化時代為項目管理帶來全新的機遇和挑戰。在信息技術創新、行業技術創新以及商業模式和項目資源組織模式創新的趨勢中，如何開發并應用靈活、兼容性強的數據集成接口，提升項目型組織的數字化適應力，是利用數字化創新杠桿、撬動更大價值的關鍵。

數字化驅動創新

經濟發展的核心驅動力來自資本投入、勞動投入和技術水平提升，基于此，經濟增長可以分為數量型增長和效率型增長。數量型增長是單純依靠資本和勞動的投入驅動；效率型增長是依靠技術水平的提高驅動。這兩種增長模式本質上的不同在于可持續性。數量型增長的邊際收益是遞減的，效率型增長則可持續。

現階段是中國經濟的關鍵時期，資源性投入到了臨界點，其邊際收益接近于零，急需依托技術進步的承接，即實現從資源驅動到創新驅動的轉型。

企業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在競爭日趨激烈的市場環境中，單純依靠增加人力和資本投入，往往導致企業結構臃腫、溝通不暢、管理成本高，從而失去競爭力。因此，技術創新是未來項目型組織及項目管理實踐的發展方向。

數字化時代為技術創新、商業模式創新及組織模式創新帶來全新機遇，項目管理也從中受益。數字技術可以為項目實施的各個過程（啟動、規劃、執行、監控和收尾）提供支持。項目的各項目標（進度、質量、成本）都能被高頻率量化，并實時反饋給項目的監控與調整優化，從而實現動態、精準管理，確保項目目標的實現。

項目管理學者蘇尼拉·羅伯（Sunila Lobo）和珍妮弗·懷特（Jennifer Whyte）提出了“數字化交付”的概念，描述大型復雜項目在數字化時代中的交付過程。數字化交付強調集成化項目管理平臺的介入以及項目參與各方信息接口的互相兼容，從而能夠實時共享流程數據，實現高效的溝通和管理。

數字化交付的概念事實上對項目管理從業者提出了嚴峻的挑戰：一方面，項目管理從業者需要了解項目參與各方在數字化時代的技術創新成果，從而能夠實現信息接口的完善；另一方面，項目管理從業者本身也要不斷創新，利用數字技術提高自身的工作效率。

創新的三種維度

數字時代的創新是多維度的，包括信息技術的創新，具體行業工藝流程等純技術創新，以及商業模式和項目資源組織模式的創新。

信息技術是用于管理和處理信息所采用的各種技術的總稱。從20世紀40年代起，以電子計算機和通信技術（包括互聯網）為代表的信息技術迅速在全球發展，影響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各個層面。電子計算機的強大算力為科學研究和工程實踐中的諸多問題提供了解決方案，包括數值計算、數據處理、自動控制、輔助設計、輔助教學、人工智能和休閑娛樂等。為了解決資源共享的問題，僅適用于單機的技術很快發展成計算機網絡技術，實現了計算機之間的數據通信和共享。電子計算機和互聯網技術的日趨成熟正意味著數字化時代的全面到來。

信息技術的進步為具體行業的技術和工藝流程創新提供了新途徑。以土建行業為例，近年來出現的復合地基、自密實混凝土、高強鋼筋、混凝土智能溫控、移動模架、結構健康檢測等技術的開發，很大程度上依靠高性能計算機模擬軟件。此外，這些新技術的實際應用，要求高實時的精度監控反饋體系，確保按照技術要求實施，因此產生海量過程監控數據。這些數據的采集、儲存、傳輸、分析以及可視化，需要高兼容性的數據接口和更具細粒度的管理框架，這對項目管理提出了全新的要求。

商業模式和項目資源組織模式的創新帶來宏觀層面的機遇和挑戰。以軟件開發項目為例，“客戶對客戶”（Customer to Customer，C2C）的商業模式決定了軟件開發以個人用戶需求為核心，而個人用戶的需求極其多變，且難以預先掌握，因此需要快速迭代產品，從用戶實際使用數據的反饋中優化改進。敏捷項目管理的概念由此誕生，它采用迭代、階段交付、循序漸進的方法進行軟件開發。在敏捷項目管理中，軟件項目在構建初期被切分成多個子項目，各個子項目的成果都經過測試，具備可視、可集成和可運行使用的特征。敏捷開發強調程序員團隊與業務專家緊密協作、面對面溝通，為了頻繁交付新的軟件版本，緊湊而自我組織型的團隊能夠很好地適應需求變化，也更注重人的作用。在工程項目管理領域，建設—移交（BT）、建設—經營—轉讓（BOT）、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PPP）等模式的興起，要求項目管理在融資、風險、相關方等領域分享合作，確保項目順利完成，以合力出成果。

在“互聯網+”的新形態、新業態下，知識創新不斷發展，并與各行各業的新形態互相作用、共同演化。作為數字時代的社會基礎設施，互聯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在不同行業創新中扮演的角色有輕重之別。上述三類創新中，“互聯網+”的決定性作用更多體現于信息技術的創新，而在后兩類創新中，“互聯網+”的輔助性作用更多，即為更好實現創新的工具之一。目前，不能僅強調“互聯網+”，甚至宣揚“脫實向虛”，而應更好地運用“互聯網+”等創新形式，全面理解和實踐三種形式的創新內涵。

深度創新趨勢

項目管理技術與數字化時代信息技術的創新緊密相連。20世紀80年代起，得益于微型計算機出現和運算速度提高，項目管理技術呈現繁榮發展的趨勢，并在工業界深度應用。對于大型項目管理而言，項目計劃制定、跟蹤項目進度、資源管理、成本預算和執行監控已經離不開項目管理軟件。例如，對于有大量活動事項的項目，其甘特圖或網絡圖的制作是一項復雜的任務，人工制作和過程調整非常費時費力，并且容易出錯。信息技術則讓這項任務變得容易。目前市場上的主流項目管理軟件，最突出的特點是簡便、迅速地制作各種圖表，包括甘特圖及網絡圖。有了基準計劃后，任何修改就可以輕易輸入系統，圖表會自動反映這些改變。軟件還可依據甘特圖中的任務連接顯示工作流程。

互聯網技術的發展進一步改變項目管理中的溝通方式，使任務下達、資料分配以及過程監控和反饋都能快速進行、具體到個體，并可按照過程中留下的痕跡追溯責任。在目前的項目管理實踐中，通過電子郵件或網絡通信軟件，項目團隊成員可以快速精確了解最新的項目計劃和執行狀態，收發業務表單。因此，信息技術在現代項目管理的發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與此同時，項目管理作為一項集成資源、實現目標的技術，在數字化時代的創新中也應該與具體行業工藝流程等純技術創新，商業模式和項目資源組織模式的創新緊密結合。以工程項目管理領域為例，數字化時代項目管理的發展趨勢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1）基于建筑信息模型（Building Information Model，BIM）的建筑物數字化。BIM是對建筑物理特性和功能特性的數字化展示，是建筑物全生命周期信息共享的可靠基礎，也為相關決策提供重要支持。數字化時代的項目管理應當緊密結合BIM技術，從設計、招標、施工、運營等多方面，開發兼容的數據接口，實現多方協同和整體優化。

（2）基于預制-裝配技術的建筑工業化。預制-裝配技術，指建筑的部分或全部構件在工廠預制完成，運輸到施工現場，并通過可靠的連接方式組裝建成。預制-裝配技術有利于節約資源能源、減少施工污染、提升勞動生產效率和質量安全水平，有利于促進建筑業與信息化、工業化融合、培育新產業、消解過剩產能。數字化時代的項目管理應當適應預制-裝配技術，優化預制件質量控制、物流運輸、裝配施工等多個環節，全面提升建筑工業化的生產效率。

（3）基于新交付模式的組織結構創新。BOT和PPP是私人組織參與公共基礎設施項目的交付模式。在此類模式下，部分政府責任以特許經營權方式轉移給企業，政府與企業建立“利益共享，風險共擔，全程合作”的共同體關系，政府的財政負擔減輕，企業的投資風險減小。數字化時代的項目管理應當適應全新的交付模式，精細量化各方風險和收益，以實現合作共贏。

（4）人機行為的數字化。工程建設行業是勞動力密集型行業。項目執行過程中，人員和機械的細粒度管理是確保項目目標完成的重要基礎。利用可穿戴設備、視頻監控等技術采集人機行為數據，通過人工智能方法進行行為識別，從而使單個工人、單個機械的生產績效、安全績效評價成為可能。數字化時代的項目管理應當深入個體人機行為，結合項目整體目標進行優化，實現資源的最大化利用。

（5）組織使能因素（Organizational Enablers，OE）中的數字化適應能力。OE是組織結構、文化、技術和人力資源的最佳實踐，對于提升組織的可持續發展能力至關重要。數字化時代中，項目管理面對的核心挑戰是適應信息技術本身的創新以及信息技術對實體行業、商業模式和資源組織模式創新的影響，從而更高效地集成資源，實現目標。因此，數字化適應能力應當成為數字化時代項目型組織OE的核心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