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鉤沉

李新民

從工作崗位退休已有五個年頭。新的生活安適又悠閑。身體閑下來了，但大腦還是很活躍的。我常想，工作崗位的大門雖已關閉，可人生還在繼續(xù)，精彩的生活是不會因為退休而變得遜色。于是，除了享受現實生活中的諸多樂趣，我還喜歡一個人回憶往事，這不僅是我的精神支撐，也是為走向衰退的大腦注入鮮活的細胞。尤其是那些有趣味、有價值的事情，現在回憶起來，依然讓我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老電話簿

退休時，身邊只留下每天離不開的電話號碼記錄本。從工作到退休，與我有過接觸的人何止萬千，但在我的電話號碼本里也只記錄了七八十人。他們中有親朋好友，同事同學，相關單位工作人員，還有工作對象。可以說，這些人在我生命的旅途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記。順便說一聲，雖然現在科技水平發(fā)展很快，完全可以在手機內存儲電話號碼，但我還是喜歡手寫電話號碼，因為記錄每一個號碼的時候，都有獨特的背景，翻看電話號碼時，我會隨之想起當時與別人相處的情形，而這些感覺是看手機聯(lián)系人所沒有的。所以我很珍惜電話簿。可以說，它已成為我與外界聯(lián)系的唯一渠道。

當然，電話號碼簿變更取舍也是常有的事。我會根據情況，做不同的標記。有的老同事、老同學，因疾病而“駕鶴西去”，就在其號碼前畫個“O”。有的同事、朋友更改了電話號碼，就其號碼前畫個“√”，有些與我工作有聯(lián)系的同志因違法犯罪被繩之以法，就在其號碼前畫個“×”。

電話號碼簿中有兩部分人，給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一部分是我們的工作對象，這部分人都有各種困難，需要我們協(xié)調有關部門幫助解決;另一部分就是同事朋友中因貪腐而被追究法律責任或受到紀律處分的人。

有一對老夫妻，是我們的工作對象。這對老夫妻都是教師，在“文革”中受到沖擊。落實政策后，他們煥發(fā)了工作熱情，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一心要把失去的時間奪回來。一晃幾年的時間過去了，夫妻倆雙雙退休。為了過好晚年生活，改善一下居住環(huán)境，他們積極籌措資金，省吃儉用，買了一套正在施工建設中的房子。自從付了房款，老兩口幾乎天天到工地探看，盼望著工程早日竣工，盡快搬進新房。可是，天有不測風云。大樓剛出地面，開發(fā)商資金鏈斷裂，工程遂處于停工狀態(tài)。老兩口心急如焚，不管春夏秋冬，刮風下雨，滿世界找開發(fā)商。開發(fā)商也找不到，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們常常相對而泣，仰天長嘆：命運怎么這么苦？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找到了我所在的單位，請求協(xié)助解決。

在我們幫助協(xié)調解決的過程中，老爺子因病去世。后來，在有關部門的大力協(xié)助下，問題終于得到解決。當滿頭白發(fā)的老婆婆領到新房鑰匙時，手捧老伴兒的遺像痛哭流涕，新房有了，可是老伴兒卻沒了，沒能住上他心心念念的新房子。如今，老婆婆一個人只能伴著老伴兒的遺像，帶著終生遺憾度過余生。每逢看到這個電話號碼，我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我們做公仆的，一定要記住，老百姓的事兒，就是天大的事兒，就要竭盡全力達成他們的心愿，不能讓他們失望。

在個別違法違紀人的電話號碼前畫“×”時，心里總是五味雜陳。這些人違法的動機各異：有的為了子女出國留學，有的為了過好晚年生活，有的為了奢侈享受，甚至于有的為博情人一笑，雖然違法的手段動機各不相同，但其本質特征是相通的，就是用權力攫取錢財，損害國家乃至人民的利益，滿足一己私欲。縱觀歷史，各朝各代都有對貪腐的懲處，如今反腐也是全世界一個課題，還有每5年一次的世界反貪大會。但是，即便如此，國內和國際上腐敗現象也沒有根除。歷史和現實再次證明，反腐敗斗爭永遠在路上。

有一位在領導崗位工作多年的老同志，工作勤懇，很有能力，是上級信得過的干部。他所在單位是市級的納稅大戶。不少職工也稱他是“好官”。但在經濟改革的大潮中，他私欲膨脹，錯填了人生方程。據反映，在開展一項經濟活動中，他將對方給的上百萬元的好處費裝入私囊。在即將退休時，被繩之以法，開始了十幾年的鐵窗生活。想必他自己也會后悔：身陷囹圄，不僅喪失了天倫之樂，而且出獄后的工資福利全無。面對的只有親人的淚水和思念，朋友的嘆息和譴責。如果當時他想到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還會突破人生的底線嗎？

2000年年初，我在英國學習培訓預防職務犯罪工作時，英國法學專家，就提出對公務人員要進行“嚴密法網工程”。這個法網根據社會發(fā)展編織起來，網眼越小，犯罪概率越低。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首先要建好籠子。籠子太松了，或者籠子很好但門沒關住，進出自由，那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改革開放的大潮大浪淘沙，對每個人都是考驗。我們要有遵紀守法的永恒定力，心中的警鐘長鳴。

藍天下的尷尬

五大道上眾多的小洋樓，是歲月遺留下的百年風貌建筑，具有多國建筑風格，被稱為“萬國博物館”。我曾寫過《漫步五大道》的文章，對其形貌特點，做過詳細描述。五大道給我最深刻的感覺就是環(huán)境幽靜雅致，每幢小樓不僅各有特點，而且還有著神秘甚至說不清的故事。經過修葺，小洋樓面貌煥然一新，在保持著原有的風格的同時，平添了時尚的魅力。

在藍天白云下，五大道的環(huán)境更顯得優(yōu)雅。尤其是夏天，看著深藍剔透的天空，聞著花草清香，邁著悠閑的腳步，心情真是好極了。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不少家庭開始飼養(yǎng)寵物狗。在幽靜的街道上，狗主人手里牽著漂亮的小狗，看上去竟然也是一道滿不錯的風景。然而，由于有些寵物狗沒有經過訓練，隨便拉屎撒尿，常常讓帶著好心情散步的人碰上膩歪事兒——踏一腳狗屎。尤其是老年人散步，眼神不好，難免走上“狗屎運”。

在國外訪問時，我曾看到過有人在大街上遛狗，但看不到狗拉屎撒尿現象。究其原因，不是外國的狗懂規(guī)矩，而是外國的狗主人有環(huán)保意識，有維護環(huán)境的自覺性，而且不少街道旁，都有清理狗糞的備用物品。

當然，在五大道遛狗的主人，大多數還是比較注意的。一天晚上8點多鐘，我散步時，看到一對衣著潔凈、白發(fā)蒼蒼的老夫妻牽著一條白色的小狗從對面走來。突然，小狗停了下來，在道邊兒上拉了屎。兩位老人都停下來，面對面站著，雙手上下摸著自己的衣服口袋，嘴里還不停地相互埋怨，好像是沒帶清理狗屎用品。這時，老太太從上衣口袋摸出一張紙，連聲說道：“有了，有了，別著急。”說著，便蹲下身，用紙把狗糞捏起來，扔到不遠的垃圾箱里。這個簡單的場景，讓我心頭為之一震：多好的一對老人，他們不僅有良好的生活習慣，還有強烈的環(huán)保意識。如果社會上飼養(yǎng)寵物狗的主人都像這對老夫妻那樣，從自身做起，何愁解決不了狗隨便拉屎撒尿的難題。

“環(huán)保當遠慮，人間免近憂”。守得住綠水青山，才能守得住故土家園。市委、市政府努力打造水繞津城、城在林中、天藍水清、郁郁蔥蔥的宜居環(huán)境，是對全市人民殷切期盼的積極回應。作為新時代的天津人，一定要懂得“環(huán)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麗，藍天也是幸福”的道理，全社會總動員，共同建設我們美麗的家園，讓藍天白云下的環(huán)境更加優(yōu)美。

母親留下的無價寶

母親去世已有15個年頭，但她慈祥的面龐總是縈繞在我的腦海里，久久不能離去。有關母親的往事，甚至時常浮現在夢中。母親沒有文化，大字不識幾個，但她老人家一生勤勞、慈愛、儉樸、清白，給我們做兒女的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

母親勤勞。母親是老式的家庭婦女，只知付出，不圖回報。在我的記憶里，每天吃飯都是父親和我們先吃，母親后吃，然后再收拾碗筷。每每回想起來，心里都不是滋味兒。在我的記憶里，孩提時代，家務勞動都由母親一人承擔的。由于長期繁重的家務勞動，母親過早的患上了風濕性關節(jié)炎，30多歲兩只手就變了形。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上小學三四年級時，母親就開始讓我練著自己洗衣服，后來有些床單也讓我洗。特別是洗上衣時，母親特別交代怎么洗領口，怎么洗袖子，最后才洗前身后背。這些程序，無論是知青插隊，還是參加工作，我始終遵循著，每一件衣服都是這樣洗的。

母親慈愛。過年時，母親教我和面搟餃子皮兒。因為我喜歡玩“補泥碗”的游戲，所以學和面，我也有興趣。“補泥碗”就是把一塊泥做成小碗狀，然后碗口朝下用力往地上一摔，碗的底部就會出現一個破洞。其他小朋友就要用泥為你補洞。摔得洞越大，賺回來的泥就越多。當然，和面搟餃子皮兒，我家俗稱“搟劑子”，比“補泥碗”難多了。開始，我拿一個小面團兒，雙手按壓面板，搟出的餃子皮長短不一，奇形怪狀，很不好看，又不好包餡。母親手把手教我，一只手捏著面團，而另一只手用搟面杖轉著搟面皮。經過多次練習，我終于掌握了這門“絕技”，搟出來的餃子皮兒不僅形狀圓，而且中間稍厚，四邊漸薄，包出的餃子既好看，煮時又不容易破。即使現在，我一個人搟餃子皮兒還能供四個人包餃子。后來，在母親的指導下，我還學會了炸醬面。直到今天，我做的炸醬面還是蠻好吃的。

母親儉樸。小時候，因家庭生活比較困難，除了過年父母給我們每人買一雙新鞋外，平時都是母親給我們做鞋穿。那時，母親總是先找一些舊布，把白面熬成糊狀，把舊布片貼上去，晾干后，揭下來，按照鞋底的尺寸大小剪裁，摞上同樣大小的幾層，再用布條把鞋底邊包好，然后用錐子扎眼，用線繩來回穿拽，納完鞋底后，用好布做鞋幫，再與鞋底納在一起，這樣鞋就可以穿了。因兄弟姐妹較多，所以做鞋幾乎成了母親不離手的活計。母親白天做飯、洗衣服，晚上就坐在昏黃的燈下納鞋底兒，尤其是夏天，家里沒有空調，母親用那雙變了形的手一針一線地縫著，汗水順著母親蒼老的面頰流下來。那情形，現在回想起來心里還隱隱的痛。“燭光里的媽媽”，其實說的是那個時代很多人的媽媽。直到下鄉(xiāng)插隊時，我仍然穿著媽媽做的鞋。

母親清白。母親經常教育我們，生活上要樸素，工作上別犯錯誤。單位的一個干部犯的錯誤，經領導研究決定將其調出單位。一天，這位干部同他妻子到我家，讓母親做我的工作，別對他進行懲罰，臨走時非要留下5000元現金。這是那個年代一個人一年多的收入。母親絲毫沒有動心，說，“你們不要讓我兒子犯錯誤”，死活讓他們把錢拿走。等我回家后，母親把這事兒告訴了我。當時，我從心里敬佩母親。有這樣的母親為我的人生把關，我是多么幸運啊。這些年來，每逢清明節(jié)掃墓時，我都跪下來給母親磕頭。弟弟妹妹們都說：“大哥，你年齡也大了，別磕頭了，鞠躬就行。”但我堅持行大禮，因為有母親，我人生的第一粒紐扣沒系錯。

母親對兒女是無私的，千言萬語道不盡對母親的思念。母親不論在生活上，還是在做人方面給我們做出了榜樣，她給我們留下的是無價之寶。我發(fā)自內心地祈愿，媽媽，希望您在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