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野菊撲鼻香

雨曉荷

“野菊黃，收谷忙”，這是家鄉的一句諺語。每年秋天，家鄉的田間地頭、溝溝坎坎、山坡路旁就綻放出一叢叢、一簇簇小巧玲瓏、金光燦燦的野菊花，而此時家鄉也就進入了秋日收割稻谷、采挖紅薯、播種小麥的農忙時節。野菊花頭狀花序的外形與菊花相似，野生于山坡草地、田邊、路旁等野生地帶，因其黃色或白色小花似菊而小，所以并不太引人注目。

金秋時節，天氣逐漸轉涼，霜露之氣呈于地表，因而稀有鮮花盛開。野菊花卻在萬花開盡之時獨自燦爛綻放，迎接著風霜雪雨的洗禮。小時候，我們小男孩們不懂得“憐花惜玉”，將野菊花采摘下來相互拋擲、攻擊，弄得滿身都是野菊的花粉，倒有點“油頭粉面”的妙趣;撿柴火時，我們常將干枯的野菊花莖稈收割回家，焚燒時能嗅到陣陣清香撲鼻。那時候，小女孩們常將野菊花攀折下來，編織成漂亮的花環戴在頭上，恍如美麗的花仙子;或者是將數朵野菊花插在秀發之間，黝黑的秀發與金黃的野菊相互映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或者是折上幾束野菊花插在課桌上，讓清香氣息在教室里彌漫……

野菊花能與風霜抗爭，具有頑強的生命力。野菊花不受氣候和環境的羈絆，具有無怨無悔、歲月不惑的品質。野菊花只要有花蕾，就會盡情綻放芬芳、努力展露容顏。這一朵還沒有凋謝，那一朵就不甘落后地露出笑臉來，從枝葉之間，從莖稈之下，爭先恐后地冒出繁星點點的花骨朵——仿佛是被一片片落葉砸醒，被拂過的秋風搖醒，被紛紛揚揚的秋雨喚醒，不約而同睜開了又圓又亮的眼睛。白天，野菊花瞪著眼睛和太陽對峙;夜晚，野菊花徹夜不眠深情凝視星星和月亮。野菊花這種桀驁不遜的野性，讓日月星辰也甘愿給予她更多的璀璨與榮光。野菊花將其黃金般的質地一覽無余鋪展成山野之間的海洋和瀑布，又將其瑰麗的藥香毫不吝惜地蒸騰為云霧，化作一縷縷吉祥安康的福音撒向人間。

野菊花雖是不起眼的花朵，卻有“芳熏百草，色艷群英”之美譽。古往今來的詩人給予了她詩情畫意，吟詠野菊花的詩詞不勝枚舉，在詩壇上占有了芬芳而璀璨的席位。儒家經典《禮記·月令篇》有曰：“季秋之月，鞠有黃華”，古人說的“黃華”就是指黃色的野菊花。陶淵明愛菊成癖，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秋菊有佳色，更露攝其英”等詠菊之名句至今膾炙人口;唐朝王建以“晚艷出荒籬，冷香著秋水。憶向山中見，伴蛩石壁里。”來頌揚野菊花頑強的生命力;清代詩人沈光文以“野性偏宜野，寒花獨耐寒。經冬開未盡，不與俗人看。”抒懷野菊花傲然不屈、砥礪名節，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人格操守……屈原、司馬光、楊萬里、李商隱、范成大、李白、杜甫、歐陽修、蘇軾等諸多著名詩人都有野菊花的詩詞佳作傳世。國家二級美術師、網絡詩人余亞飛也曾做詩稱贊野菊花——“田邊河岸山坡上，野菊叢生花朵黃。處在寒秋時節里，傲霜怒放發清香。”

野菊花全身都是寶，具有驅蚊的功效，不僅可以食用、釀酒、入藥，還可作祭祀之用。野菊花的葉子和花瓣可用來煲湯、炒菜等，花朵可作茶葉飲用。野菊花的花瓣能凝神靜氣，塞入枕頭里可作為養生的健康枕。《詩經·幽風·七月》里的“春日遲遲，采蘩祈祈”，是我國以花為食的最早記載。“蘩”是一種開白色小花的野菊，古人采擷以做祭祀之用。屈原“朝飲木蘭之墮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詩句，也佐證了古人以花為食的習俗。野菊花屬寒性的藥物，不宜長期食用，胃部不好或自身寒氣很重的人和孕婦都不適宜。

《本草綱目》載有用野菊花入藥治療“癰疽疔腫”的藥方：“用野菊花連莖搗爛，酒煎熱服取汁，以渣傅之即癒。”漢朝《神農本草經》則稱“菊花久服能輕身延年”。《西京雜記》則記載了釀造菊花酒的要領，“菊花舒時，并采莖葉，雜黍米釀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故謂之菊花酒”。當時，帝宮后妃皆稱“菊花酒”為“長壽酒”，并作為相互饋贈的滋補藥品流行至三國時代。《壽世青編》記載說，“蜀人多種菊，以苗可入菜，花可入藥，園圃悉植之，郊野火采野菊供藥肆”。可見，我國栽培菊花最初是以食用和藥用為目的。 據現代醫學研究顯示，野菊花對細菌具有很強的抵抗能力，能夠抵抗外界病毒進入體內，具有預防疾病的作用，對人體的心臟、大腦和血管都具有保護作用。

傳說，野菊花不僅能辟邪祛災，還寓意著吉祥長壽，因而有“花中隱士”的封號。野菊花的花語是“沉默而專一的愛”，從其品質來看誠然如斯。家鄉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年復一年金燦燦地綻放著，猶如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幸福地繁衍生息著。每到金秋，家鄉熱烈盛開的野菊花就在我的夢境里、腦海中揮不去剪不斷，成為芬芳的鄉愁與思念。在這秋高氣爽的時節，我多么希望自己也是那野菊萬花叢中怒放的一朵，給父老鄉親送去默默的祝福和淡淡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