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開在我的夢里

劉星彤

一

“櫻花是會把人帶到夢境里的。”多少年前的你這樣對林染說。

“櫻花？這難道不是桃花嗎？”多少年前的林染傻傻地這樣對你說。

“櫻花是美麗而又憂傷的花朵，夢的花朵。”你的嘴角輕揚，陽光照進你的瞳孔，映出夢境一般神秘的色彩。風拂過你的發梢，陽光那樣的溫暖，就像你的笑容一樣。

多少年后的我仍記得這幅美好的畫面，只是多少年后的我不再擁有，只能把它寫進回憶，只能把它叫做曾經。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林染最好的朋友。

林染明明那樣傻，那樣天真，卻與你有著比我更純粹的彼此欣賞——我所期待的與那樣優秀奪目的你能擁有的彼此欣賞。仍記得開學第一天，你將一束櫻花塞到我的手中，你燦爛地笑了，仿佛你的笑中也有著櫻花的味道。可是憑什么？你那般喜歡連櫻花桃花都傻傻分不清的林染，卻把我甩在身后。陽光打在你們臉上是那么耀眼，正如許多年后你對我說，櫻花的幸福密碼是微笑與陽光，只是櫻花的幸福，我不懂。

二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把林染叫到跟前，她傻傻地笑著，卻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還沒把想說的說出口，卻聽見林染說：“這么漂亮的女孩子，為什么眼神里盛滿了嫉妒與憂傷呢？”我望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是那樣清澈，清澈到沒有一絲雜質，仿佛一汪淺淺的小溪，我在她眼里看到的身影卻是你，是我最喜歡的你！眼前純真的女孩是你最欣賞的人，而我卻不是。

“你就這么想做楚楚的影子嗎？”我嘲諷地問林染。

“你說什么？”

“你動一動腦子，你長得很清純，學習也不錯，性格也很好，可是楚楚掩蓋了你所有的光芒。她比你優秀，但你比其他人都優秀，你離開她，就可以做光芒萬丈的小恒星，再也不用過默默無聞的生活了……”我看著林染的笑容一點一點地黯淡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慍怒。

“你說什么呢？”她扶著門框的手有些顫抖。

“我也是為你好，你想想……”我也不敢相信這些有心機的話是從我的嘴里說出來的，我害怕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剛好，我被嫉妒蒙蔽了雙眼。

三

我達到了目的。

林染與你大吵了一架，我躲在學校的櫻花樹后目睹了一切。空氣中彌漫著櫻花的芬芳，櫻花雨漫天飛舞，好像要見證時光的飛逝。我想學著小說和電視劇中的女2號，發出一抹詭異的笑聲，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笑不出來。心臟在我的胸膛中怦怦地跳著，伴著絲絲縷縷的隱隱的痛，痛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到了淚腺。

淚水一滴滴地滑落，櫻花一片片地飄落。我不明白我為什么要哭，就像我不明白為什么林染也要哭一樣。我踏著軟軟的櫻花一路狂奔，恍惚間，好像看到林染和你牽著手，在林蔭路上蹦蹦跳跳。你們穿著棉白的校服上衣，黑白格的校服裙子，干干凈凈，清清爽爽，我靜靜聆聽你們的談話。

“楚楚，這些花好美啊，有夢幻的感覺。”

“是啊，好美好美，這是一種會把人帶到夢境的花，櫻花。”

“櫻花？這難道不是桃花嗎？”

“是櫻花。她是時光的見證者，是美麗而又憂傷的夢的花朵。”

櫻花是美麗而又憂傷的夢的花朵，櫻花是時光的見證者，櫻花是盛開在我心田的記憶，櫻花……在我們三人的心里，零落成一地揚塵。

四

失去了林染的你，失去了你的林染，還有失去了林染和你的我。

你沒有來找我，仿佛我如空氣般，如泡沫般……終究會飄散。

我躲在角落中凝視著你，你依舊站在櫻花樹下，穿著棉白的校服上衣，黑白格的校服裙子，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童花頭被風輕輕吹起，我驀然發現，你的眼中再也沒有了溫柔的笑意，那樣哀傷的表情讓我感到心痛。我轉過身不敢去看，卻看到林染與別的女生歡聲笑語，她瞥向你的眼神，卻有掩飾不住的痛。

我聽見你哭泣的聲音，你一拳一拳地砸在櫻花樹上，卻像是一拳一拳打在我的心上。我莫名地傷感，莫名地心痛，我用力地搖著你的肩膀，用手輕拭著你雙頰的淚水，我幾乎是用力喊出來的：“你不只林染一個朋友啊！你還有我啊！”可是你就像感受不到一般，就像刻意躲避我一般，抹干淚水的臉頰，又被淚滴再次縱橫。你一動不動，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有你低低啜泣仿佛在回答我：“你不是我的朋友！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作我的朋友。”

為什么……

沒有人回答我。

你飛揚的發際模糊了天空的最后一抹色彩，熹微的光落下，樹的剪影映在你干干凈凈的襯衫上。我松開緊攥你肩膀的手，向著那片渺遠而刺眼的日光升騰、融化在櫻花的氣息和微咸的淚水中，朦朧中，隱約聽到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我想努力聽清，卻始終抓不住那些熟悉的字眼……我猛然睜開眼，伸出雙手，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我的手，你微笑地看著我，童花頭浮動著花香，你輕啟朱唇，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一雙美麗的眼眸，寫滿了諒解……“林染，沒關系，沒關系啊……林染。”

五

我是林染。原來，這只是一場夢。

夢中，我回到最初，見證著我與你回憶的一點一滴。

那年，是我不懂得珍惜，內心中自私的小我無比嫉妒優秀的你，明明想靠近你，卻又想盡一切辦法離開你、傷害你。

那年，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了那個如櫻花般美好的你。

那年，我還來不及道歉，還來不及告別，還來不及告訴你——我很后悔……卻追悔莫及。

感謝這個夢，終于讓你聽到我對你說出的那句“對不起”；感謝你，能微笑著對我說：“林染，沒關系。”

我知道，我重新拾起了曾經丟棄的純真與美好，現在的林染，是你喜歡和欣賞的林染。

那年的櫻花，只開在我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