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部新聞發言人語言風格研究

李馨瑤 干藝笛

（1中國傳媒大學 播音主持藝術學院，北京 100000；2廣州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在《有效的公共關系》一書中，格倫·布魯姆等美國學者對新聞發言人的解釋是：“政府公共關系策略中信息傳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通過發布政府信息，來溝通媒體與公眾，尤其是旨在填補大眾政府與官僚政府之間的鴻溝，以獲得良好的輿論支持，從而逐漸成為政府施政中的一個有效手段。”簡單來說，新聞發言人即為國家、政黨、機關等任命或指定的專職新聞發布的負責人，其職責是向新聞界發布有關信息及意見，并代表有關方面解釋或解答記者的相關提問。

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網絡的發展，信息傳播從傳統媒體的線性傳播模式發展為以融媒平臺為依托的點對點網狀傳播方式，信息接收途徑日益增多。消息傳播模式逐漸多元，人人都是信息的接收者，也是傳播者。除了原有的中央部委級部門有新聞發言人外，現在包括地方級政府也逐步建立了新聞發言人制度，企業、公司乃至明星個人都有新聞發言人。建立新聞發言人制度有利于人們看到權威性的言論，避免小道消息影響社會公眾的判斷力。本文研究和總結外交部新聞發言人的語言風格，從而指明新聞發言人應具備的語言素質。

一、外交部新聞發言人的語言風格分析

黎運漢在《漢語風格探》中認為：“漢語風格是漢語言交際的產物，是交際者在主客觀因素制導下，運用漢語表達手段的諸特點綜合表現出來的氣氛和格調。”在這個定義的基礎上，本文研究的語言風格可概括為“新聞發言人在主客觀因素制導下運用語言表達的諸多特點，綜合表現出來的氣氛和格調”。這里所說的“主客觀因素”中的主觀因素可以稱為“內因”，包括新聞發言人的性別、年齡、思想觀念、文化知識、經驗閱歷等；客觀因素則可以稱為“外因”，包括新聞發言人所處的時代、社會、民族、地域，以及所在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形態和媒介環境等。從語言應用的角度來說，語言風格就是語言及其運用特點的綜合。這實際上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語言風格，即語言體系特點的綜合；二是言語風格，即人們語言運用特點的綜合。王朝彥在《主持人語言藝術》中將“主持人語言風格”分成四對八種——“剛健豪放與柔婉俏麗，簡潔明快與絢爛繁豐；莊重典雅與自然疏放，嚴謹深沉與活潑灑脫”。由此可以看出，言語風格的概括是對個人言語表達特點的抽象。本文根據外交部新聞發言人與記者的問答進行話語分析，可將其語言風格歸納為以下5個層面。

（一）立場堅定，態度鮮明

在2017年12月29日的例行記者會上，外交部新聞發言人華春瑩在回應記者關于“日本自民黨干事長二階俊博近日率團訪華。據日媒報道，中國海警船同時在釣魚島附近連續兩天巡航。中方是否想借此發出什么信號”一問中，華春瑩首先明確表明中方立場，即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是中國的固有領土，接著進一步堅定立場，“中國海警船編隊在釣魚島海域進行正常的巡航執法是中方固有權利”。華春瑩在面對涉及中國領土主權問題上，邏輯縝密、態度鮮明、立場堅定。又如，2017年12月29日在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主持的例行記者會上，記者問及關于阿富汗首都喀布爾一處文化中心和新聞通訊社發生自殺式炸彈襲擊，“伊斯蘭國”宣稱對事件負責一事，中方有何評論？華春瑩首先表明了中方態度：“中方強烈譴責這一暴力襲擊事件，向遇難者表示哀悼，向遇難者家屬和傷者表示慰問。”接著，華春瑩堅定地表明中方立場：“中方希望阿富汗早日實現和平穩定，將繼續堅定支持阿政府和人民為打擊恐怖主義、維護國家穩定和人民安全所作的不懈努力。”在該回應中，華春瑩先是使用了“強烈譴責”這個態度鮮明的詞語，直截了當地表明中方態度。接著，華春瑩使用了“堅定支持”這樣的詞語，表明中方主張和平的立場堅定不移。

可以總結出，外交部新聞發言人在面對涉及國家立場的問題時，最重要的是要鮮明地表明態度，堅定自身立場，才能從容應對記者尖銳的提問，并樹立理性、嚴謹的外交形象。新聞發言人一定要有堅定的立場和鮮明的態度，這樣才能增加自身話語的可信度，令人信服。

（二）及時反擊，據理力爭

外交部新聞發言人必須具有堅定、正確的政治立場。除此之外，在應對一些子虛烏有的問題上，還應及時反擊，據理力爭。2017年12月15日在外交部發言人陸慷主持的例行記者會上，記者問道：“美國國務卿蒂勒森再次呼吁中國停止在南海的島礁建設。中方對這兩件事有何回應？”陸慷的回應先是態度鮮明地堅定中方立場，稱中國在自己的國土上開展和平建設活動、部署必要的防衛設施是非常正常的，這是中國主權范圍內的事。接著陸慷據理力爭，機智地指出在該問題上小題大做、興風作浪，我們認為是別有用心。最后陸慷對該問題進行了反擊，提出“希望域外國家和有關方面尊重域內國家的努力，不要無事生非”。外交部新聞發言人在回應此類有損國家形象的問題上，語言風格是強硬有力的，在占理的基礎上，邏輯清晰地對他國別有用心的提問予以明確的反擊，分寸必爭，給公眾留下了強大可靠的外交形象。由此可見，新聞發言人除了要有鮮明的態度和堅定的立場以外，還要適時主動反擊，維護自身形象和權益。

（三）原則堅定，以和為貴

1967年，美國語言哲學家保爾·格賴斯（Herbert Paul Grice）在哈佛大學作名為《邏輯與會話》的演講時，首先提出了著名的“合作原則”。合作原則就是“在參與交談時，根據你所參與交談的目的或方向的變化而提供適切的話語”。

在2017年12月28日的例行記者會上，有記者問關于聯合國緬甸人權問題特別報告員呼吁國際社會就若開邦問題向中國和俄羅斯施壓，促使兩國反對發生在緬甸的侵犯人權行為的問題，外交部新聞發言人華春瑩遵循合作的原則，表明“一貫主張和平”“相互尊重”，強調中國與鄰國和平友好，為中國外交樹立了良好的形象。在2017年12月29日外交部例行記者會后，有記者問及：“美方將繼續在貿易等問題上維護自身利益，中國正崛起為經濟軍事大國，美中雙方需認真考慮如何管理未來50年的兩國關系。請問中方對此有何評論？”對于該問題，華春瑩首先明確表示中國對發展中美關系的立場是一貫和明確的。接著，她遵循“合作原則”表明中美之間雖存在分歧，但共同利益遠遠超出分歧，中美合作符合兩國和世界人民的根本利益。

可以看出，外交部發言人的立場和態度都是代表中國堅持和平發展的立場，維護了中國與他國的外交關系，樹立了良好的外交形象。由此可見，新聞發言人應遵循“合作原則”，用適切的話語樹立良好的外交形象，并為己方爭取最大的利益。

（四）剛中帶柔，剛柔并濟

新聞發言人的語言風格也具有一定的個人性格色彩。外交部新聞發言人華春瑩的女性身份和從小成長的環境，塑造了她柔中帶剛、具有親和力、細致敏銳、情感充沛的新聞發言人形象。在2017年12月27日的例行記者會上，華春瑩就中國船只和朝鮮船只在公海多次轉運油品，違反了聯合國安理會關于制裁朝鮮的決議一問明確表態，稱“如有確鑿證據表明中方有人從事違反安理會決議的行為，中方一定會依法依規作出處理，而且發現一起，處理一起”。這一回應表達了華春瑩前所未有的強硬。我們可以看出華春瑩的語言風格是剛健豪放的，在表達立場時的語言是強硬的。

但華春瑩的發言亦有剛中帶柔的一面。在2017年12月27日的例行記者會上，華春瑩在面對記者關于“中國和美國計劃就半島局勢在中國軍方和駐韓美軍間開通軍事熱線。有中國媒體稱這純粹是想象出來的假新聞。中方能否證實？對此有何評論”這種尖銳的問題時，她的回應僅有兩句話：“我注意到你提到的兩方面的報道。軍事熱線歸國防部主管，請向國防部了解。”華春瑩先表明了中方對此事是了解且關注的，接下來的回答讓記者如同一拳打到棉花上，巧妙地回應了如此敏感尖銳的問題。

綜上所述，外交部新聞發言人華春瑩是一個具有個人風格的新聞發言人，她的語言風格既剛健強硬，又柔婉迂回。這一風格使其在面對各種不同的問題時，能夠找到最合適的語言給予最妥當的回應。新聞發言人的語言風格應是豐富多變的，這樣才能更好地應對不同場合下的不同問題，做到游刃有余。

（五）適時規避，巧用“含糊”

政府發言人是國家及政府和社會公眾之間溝通的紐帶，是為了向公眾傳遞信息，讓公眾了解輿情，從而使政府的工作更加公開化、透明化。因此，外交部新聞發言人應適當地向公眾提供真實可信的信息，當遇到一些不方便回答的問題時，也應適時規避，做到在不損害政府形象和利益的同時，實現與公眾有效的溝通。在2017年12月14日的例行記者會上，有記者問及陸慷是否能透露中方召見澳駐華大使時說了些什么，陸慷就此回應稱：“外交部有關負責人同澳大利亞駐華大使進行了重要的談話。澳方對中方在兩國關系相關問題上的立場應該非常清楚。”該回應以“進行重要談話”輕描淡寫地回答了記者的提問，適時規避了重要信息的泄露，同時也隱晦地表明該談話不適宜公開。

巧用“含糊”，使語言產生一定的隱喻效果，讓人難以推測出其話語中的真實意圖，保證自己在控制信息量的同時，能夠應對媒體的提問。由于身份及交際對象的特殊性，新聞發言人除了要直接明確地發布信息以外，還需模糊地表達態度或觀點，增加話語的可接受性。新聞發言人說話要有分寸，要精確地控制信息量，巧用話語技巧表達態度和觀點。

二、新聞發言人語言表達的問題及啟示

（一）塑造語言風格，打破語言定式

以外交部新聞發言人為例，我們可以從例行記者會上看出外交部新聞發言人的語言內容表達較為單一，形成了一種在新聞例會上長期、多次使用“高度重視”“堅決反對”“強烈不滿”“嚴正交涉”“兩國友誼”“和平發展”等詞語的習慣。新聞發言人的語言倘若千篇一律，反復運用一種話語方式的話，勢必影響新聞傳播的效果。保障國家利益是外交部新聞發言人的首要使命，其必須做到用詞嚴謹、小心謹慎，但在應對一些不涉及國家核心利益的問題時，則可以改變單一的語言形式，打破思想僵局，將口語表達變得更加幽默、風趣，坦誠地回答記者的提問，清晰地傳達新聞信息。

新聞發言人作為國家、政府、企業和公眾之間溝通的橋梁，在公眾越來越不滿足于官話、套話的表達方式時，應改變話語方式，追求語言的樸實生動。

（二）重視新聞發言人的培訓機制，加強關于突發事件的應對

當前我國需要建立健全政府信息公開機制，新聞發言人要向社會提供透明、公正的信息，要重視我國新聞發言人的水平專業化。特別是在突發事件的危機公關處理中，突發事件的突發性和難以預見性、不確定性和非常規性都需要外交部新聞發言人來“穿針引線”，起到良好的引導作用。新聞發言人通過自己的發言發布重大的公共危機事件的信息，并借助媒體的傳播途徑和影響力進行廣泛傳播，這有利于向公眾公布事實真相，避免以訛傳訛，有利于控制輿論走向。因此，培養適用于政府、企業等組織機構的具有專業素養、優秀業務水平的新聞發言人，是我國政府目前需要引起高度重視的問題。

三、結語

外交部新聞發言人是新聞發言人語言表達的典范，其語言風格具有“立場堅定、態度鮮明，及時反擊、據理力爭，原則堅定、以和為貴，剛中帶柔、剛柔并濟，實施規避、巧用‘含糊’”的特點。這些特點是各類政府、企業新聞發言人語言表達的重要參考。政府新聞發言人應準確傳達政府立場、態度、觀點，維護黨和國家以及政府的公共形象。企業新聞發言人應準確傳達企業聲音，塑造企業形象。在新聞發言人機制逐步常態化的今天，新聞發言人的語言表達應更注重專業化，注重語言風格與修辭技巧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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