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

古凈

那是一只身有殘疾的鼴鼠小姐，她坐著輪椅，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她的臉上永遠帶著淡淡的微笑。月白色的霧氣透過云層，輕拂在她的身上，顯得那樣的莊嚴與寧靜。

那是一只躲在灌木叢里整天曬著太陽的兔子小姐，她走遍了世界的各個角落，她疲倦了，這顆再也沒有任何向往的心，已經碎成了五光十色的小石子，每一顆都飄散在風中，然后漸漸消失……

這天，兔子小姐躺在一顆大石子上，面無表情地望著茫茫大海。鼴鼠小姐推著輪椅來到了海邊，海風撫過她的臉，鼴鼠小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兔子小姐望著鼴鼠小姐，這一刻，她似乎在鼴鼠小姐的頭頂看到了一種光芒，一種帶著快樂的光芒。

“鼴鼠小姐，我想跟你做朋友。”兔子小姐喜歡這種光芒，她想靠近它。

“好呀，如果你不嫌棄我是一個瞎子，如果你不嫌棄我是一個沒有腿的鼴鼠，我愿意成為你最忠誠的朋友。”鼴鼠說。

“當然不嫌棄。我想問，為什么你眼睛瞎了、腿斷了，還能笑得這么燦爛、這么陽光呢？”她可是走南闖北的兔子啊，像這種看不見光、走不了路的殘疾動物，應該是自卑的、脾氣暴躁的。

“因為我有美夢陪著我呀。”鼴鼠小姐用空洞的眼睛望著天邊，吐氣如蘭，“我每天都會做很多的夢。”

鼴鼠在說著美夢的時候，本是空洞的眼睛突然散發出一種兔子從來沒有見過的美好。“我夢見自己在草原上奔跑，在花田里舞蹈，可是……”鼴鼠低下了頭，“可是，當我正要奔跑的時候，當我正要舞蹈的時候，我的夢就醒了！”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隨即她將頭抬起來，又神采奕奕地說著：“我的下一個夢是，我看見了蔚藍色的天空、一望無際的大海、眨眼的星星，可是……我正想跟天空打招呼、對著大海呼喚、給眨眼的星星一個吻時，夢就醒了！”

“于是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翻過了對面那座山，當我背著行囊去旅行的時候，我的夢就醒了……聽說旅游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可以經歷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鼴鼠不停地說，說得兔子淚流滿面。她是一個四肢健全的正常動物，她能看見所有的美景，感覺得到世間萬物散發出的能量，可是她一直活得不快樂……甚至還覺得寂寞。

“我想幫你實現這些夢。”兔子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微笑了。接下來的幾天里，鼴鼠再也沒有見到過兔子。

因為兔子踏上了尋找女巫的路途，聽說北極有一位會法術的女巫，希望能幫到鼴鼠。兔子跋山涉水，吃了不少苦，由于北極十分寒冷，兔子的兩只耳朵都凍成了冰雕，好不容易在雪山腳下的樹屋里找到了女巫，在聽完兔子講的故事后，女巫卻刻意刁難：“我為什么要幫助你呢？”

“女巫幫助動物從來都需要代價，我愿意承受。”兔子義氣凜然地說。女巫嚴肅地望著兔子，突然發出清脆的笑聲：“鼴鼠的天生殘疾治不好。如果誰愿意跟她互換身體，那就好辦了！”

“如果這就是代價的話，我愿意。”兔子說。

女巫嘆了一口氣：“你只需要念‘魔卡路卡就能跟鼴鼠互換身體了。但你要想清楚，有可能你一輩子都變不回兔子了。”

兔子笑著離開了。當兔子回來時，鼴鼠是滿心歡喜的，“你都去了哪兒呢？”鼴鼠問。兔子不吭聲，念了一句“魔卡路卡”。突然，風云變色，兔子感覺身體里有一股氣流在不斷地沖擊著，隨著一聲大叫，他們的身體互換成功了。

變成兔子的鼴鼠背著行囊，用矯捷的步子，跨過了重重灌木，她要在草原上奔跑、在花田里舞蹈……她還要去旅行，走兔子沒走過的路，看兔子沒看過的風景，她覺得這樣，才對得起兔子的一片心。

坐在輪椅上的兔子心情祥和，這種助人為樂的愉悅讓她露出了燦爛的微笑。而當初那被風吹走的已經四散的心，正一點一點聚集起來，開出了一朵璀璨的花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