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齡與“第二故鄉(xiāng)——寶應”的文化情緣

徐少奎

摘要：蒲松齡應聘游幕寶應近一年，期間為創(chuàng)作《聊齋志異》多方搜集民間故事與傳說。在《聊齋志異》中有三十四篇的素材，取自于當?shù)氐摹秾殤h志》及《縣志類編》中記載的民間傳說和故事。可見，蒲翁與寶應締結(jié)了較為深厚的文化情緣，這對他創(chuàng)作鴻篇巨制《聊齋志異》也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關(guān)鍵詞：蒲松齡;聊齋志異;寶應縣志;類編;民間故事與傳說

中圖分類號：K825.6? ? 文獻標識碼：A

清康熙九年（1670）庚戌秋九月，時年31歲的蒲松齡應同鄉(xiāng)好友、新任江南省（包括今江蘇、安徽及上海）寶應知縣的山東淄川進士孫蕙（字樹百）之邀，應聘至寶應入同邑知交孫蕙幕。蒲翁在寶應近一年的時間，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遠離齊魯大地的出游;亦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段涉足官場的生涯;同時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在一度時間里熟悉南方人生活起居、地理風物，搜集創(chuàng)作《聊齋》鬼狐故事的素材，而辛勤、勞碌、奔波的一段日子。

寶應境內(nèi)的寺廟庵觀、古宅舊居及荒塚野林中時常看到黃鼠狼、狐貍的出沒，也有很多的民間傳說，這為他創(chuàng)作《聊齋志異》提供了很好的素材。相傳，蒲翁那時在寶應，凡在處理政務、捉刀文牘之余，便會身掛內(nèi)藏“文房四寶”的布袋，流連于邑內(nèi)的大街小巷，常光顧八寶亭、孔廟、泰山殿，登臨松崗、槐樓、花家城，或是親歷柳園，以至乘舟遠游數(shù)十里外的古鎮(zhèn)天平及射陽湖等處;有時逢文人雅會，抑或聞市井俚語，凡見到奇事、聽到異聞，均做記載，如有疑惑，必再親詢細問;若遇民間不平之事，亦加議論、直到排解。誠如蒲翁在《自志》中所述：“才非干寶，雅愛搜神;情類黃州，喜人談鬼;聞則命筆，遂已成編。”于此，他常常在書齋內(nèi)秉燭夜書，于燈下寫成《嬌娜》《席方平》《酆都御史》《伍秋月》《龍取水》《阿霞》《聶小倩》《秦檜》等多篇膾炙人口的優(yōu)秀精美文章。

筆者對照《聊齋志異》（以下簡稱《聊齋》）中有關(guān)篇目與《寶應縣志》（以下簡稱《縣志》）及《縣志類編》（以下簡稱《類編》）所載寶應歷史上流傳的民間故事或傳說，發(fā)現(xiàn)當時寶應民間的一些傳聞或軼事，被蒲翁閱后，選為《聊齋》創(chuàng)作素材，并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了有意識地加工，對原來故事的發(fā)生發(fā)展以及結(jié)果作了改補潤色，使其再創(chuàng)作“更加具備了現(xiàn)代小說觀念的基本素質(zhì)”，以及所具有的“審美情致和思想內(nèi)蘊” [1]。

試舉例以佐證：例一：《聊齋》中《蘇仙》篇：“高公明圖知郴州時，有民女蘇氏，浣衣于河。河中有巨石，女踞其上。有苔一縷，綠滑可愛，浮水漾動，繞石三匝。女視心動，既歸而娠。腹?jié)u大，母私詰之，女以情告，母不能解。數(shù)月，竟舉一子。”

《縣志》原載：“淮中老獺，因女浣紗，悅之，不意遭逢圣師，乞自此屏跡，但痛腹中子未育，若生而不殺，以還某是望外也。”言畢嗚咽，人皆憫之，遂作別。詩曰：湖來逐湖上，湖落在空灘，有來終有去，情易復難難。腸斷腹中子，明中秋江寒……。翌日乃釋然，方說：“初浣紗時，有美少年相誘，因而來往，亦不自知也，后日產(chǎn)獺三個。欲殺之。或曰，彼魅也而信，我人也而妄，不如釋之。其人送于湖中，有巨獺迎躍負之，少頃而沒。”

以上兩篇均是寫民女浣紗、既歸而娠的故事。

例二：《聊齋》中《竇氏》篇：“……南山復失偶遇竇氏，向竇氏求婚曰：‘倘獲憐眷，定不他娶。女要誓：南指矢天日，以堅永約，女乃允之，……女以體孕，催并益急，南遂絕跡不往。無何，女臨蓐，產(chǎn)一男。父怒搒女，女以情告，且言：‘南要我矣。竇乃釋女，使人問南，南立即不承。……女倚戶悲啼，五更始不復聞。至明視之，女抱兒坐僵矣。竇忿，訟之上官，悉以南不義，欲罪南。南懼，以千金行賂得免。”

《縣志》記述：“寶應馬氏家貧，以授徒為業(yè)，館于沙溝某氏。某氏家資甚富，子弟多好狹邪游，有某甲者，狎一女，與有割臂盟，謂后必聚為側(cè)室，久之，女欲如約，甲忽背盟，遂結(jié)訟，久不決。一日甲至館中以呈詞請馬決勝負，馬曰：‘若易二字必可使曲者直也。遂為易之，呈于縣。女果受撲責，羞忿縊死。”

同是訂婚而背盟，一女子蒙冤于貪官受賂;一女子羞死于刀筆惡訟的顛倒是非，兩者對封建社會的現(xiàn)實生活，都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嚴肅的批判。

例三：《聊齋》中《太醫(yī)》篇：“萬歷間，孫評事少孤，母十九歲，守柏舟之節(jié)。孫舉進士，而母已死，嘗語人曰：‘我必博誥命以光泉娘，始之不負萱堂苦節(jié)。忽得暴病，綦篤。素與太醫(yī)善，使人招致之，使者出門，而疾益劇。張目曰：‘生不能揚名顯親，何以見老母地下乎！遂卒，目不瞑。無何，太醫(yī)至，聞哭聲，即入臨吊，見其狀，異之。家人告以故，太醫(yī)曰：‘欲得誥贈，即亦不難。今皇后旦晚臨盆矣，但活十余日，誥命可得。立命之取艾，炙尸一十八處，炷將盡，床上已呻，急灌以藥，居然復生。”

《縣志》記事：“瞿秋夫，東海人，工醫(yī)，濮陽太守熙之子也。時為射陽令，嘗夜聞鬼呻吟，聲甚凄苦。秋夫曰：‘汝是鬼，何所須？答曰：‘我姓斛名斯，患腰痛死，雖為鬼可疼痛不可忍，聞君善術(shù)，愿相投濟。秋夫曰：‘汝是鬼而無形，云何措治？鬼曰：‘君但縛芻為人，索孔穴，針腰俞二處，又針肩井二處，設祭而埋之。明日，一人來謝曰：‘蒙君醫(yī)療，復為設祭，疾除股解，感惠實深。忽然不見，當代稱其通靈。”

一人因疾而故，另一人困病而亡。兩位醫(yī)者，均“善術(shù)救死”，都采用“針”“灸”醫(yī)技，競使二人復活、重生，真乃“神醫(yī)”也。

僅舉以上幾例，不一一贅述，待后續(xù)敘。

“蒲松齡不僅是優(yōu)秀的小說家，而且是一位杰出的詩人，他所創(chuàng)作的詩歌與俚曲，雅俗共賞，成就不遜于一些留名千古的大詩人。” [2]在寶應近一年的時間里，他就寫下了多首如《早春》《河堤遠眺》《射陽湖》《堤上作》等飽覽色彩鮮麗、柔媚可愛的江淮水鄉(xiāng)美景的詩歌，還寫了數(shù)首如《寄家》《泊舟》《漫興》《元宵酒闌作》等既有詩人的鄉(xiāng)思離愁，更有對“南國”湖光水色、佳景勝地感喟與嘆賞的杰作，共有古今體七十八首，這些后來均被他收入《南游詩草》集子中 [3]。另外，蒲松齡還是個學貫五斗的博學家，他在《聊齋》多篇作品中，還談到了歷史、經(jīng)商、醫(yī)藥、農(nóng)桑、婚嫁、氣象等各方面的知識，足見蒲翁的博學多聞。

蒲翁作為小說家、詩人、博學家，在“第二故鄉(xiāng)——寶應”期間，以本地民間故事與傳說為藍本，旁搜博采、捉筆成文，經(jīng)過再創(chuàng)作，寫出了一篇篇膾炙人口、留傳千古的小說精品;與此同時，他也和這方水土及這里的人民，亦締結(jié)了較為深厚的文化情緣。誠如山東省散文家學會理事、淄博市文化局原局長劉心德在文章中所寫：“在寶應近一年的日子，對蒲翁文學創(chuàng)作影響最大的，還應該是那里的民間故事和文學底蘊。” [4]

參考文獻：

[1]袁世碩.《聊齋志異》的再創(chuàng)作研究[J].蒲松齡研究，2010，（3）.

[2]袁俊卿，楊世祥.《蒲松齡研究》編輯部就雜志發(fā)展走訪申城學者[J].蒲松齡研究，2014，（1）.

[3]焦偉，主編.蒲松齡詩詞論集[M].濟南：齊魯書社，2017.

[4]劉心德.蒲翁邀我去寶應[J].蒲松齡研究，2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