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選：『當代畢昇』—— 改變一個時代

王環環

他有著“當代畢昇”的美譽，是漢字進入數字世界的開拓者與領路人；他發明了漢字激光照排技術，帶領團隊二十年磨一劍，使這一成果在中國廣泛普及和應用；他掀起了中國印刷業“告別鉛與火、迎來光與電”的印刷技術革命，為漢字進入信息時代、為中華文化的傳承和發揚奠定了重要基礎。他就是當代中國印刷業革命的先行者、計算機漢字激光照排技術創始人——王選。

計算機世界總裁劉九如曾說，“王老師發明的漢字激光照排系統技術，改變了科技的進程，甚至改變了一個時代。”

01 自主創新，跨越式發展

1937年，王選出生在上海一個普通的知識分子家庭，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1954年，王選考上北京大學數學力學系。在學習了兩年基礎知識后，到了二年級下學期，王選面臨著分專業，在抉擇的當口，他看到了國家“十二年科技規劃”中，周恩來總理講了幾個未來重點發展學科，其中就有計算技術。他深受鼓舞，下定決心選擇了當時還是新興學科的計算數學專業。后來，在回憶起當時的選擇時他說，“我想，發展計算技術不但是國際潮流，也是國家需要——一個人如果把自己的工作和國家的前途命運聯系在一起，很有可能創造出更大的價值。”

1958年，王選畢業后留校在無線電系當了助教，并參加了我國第一臺紅旗計算機的研制。在研制過程中，他逐步領悟到只有同時掌握硬件設計和程序設計與應用，才能產生創新成果。1961年，王選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從硬件轉向軟件，但不放棄硬件，從事軟硬件相結合的研究，以探討軟件對未來計算機體系結構的影響。

1964年，王選承擔了DJS21機的ALGOL60編譯系統的研制，憑借硬件實踐經驗，經過幾年努力，該系統研制成功，成為國內較早的、真正實用的高級語言編譯系統之一，被列入“中國計算機工業發展史大事記”。

由于當時計算機人才短缺，長年累月的忘我工作讓王選累倒了，最后竟不得不回家養病。

1974年，電子部等五個單位發起漢字信息處理技術的研究，被列入國家重點科研項目“748工程”。“748工程”啟動之時，王選仍病休在家。當他從夫人陳堃銶那里聽到“748工程”時，已是1975年。當時國內已有五家院校和科研單位申報承擔漢字精密照排系統。攻克漢字處理難關正是他多年來的夙愿，他當即決定參加這場競爭。從這一年起，他著手研究漢字精密照排系統。

從1975年至1993年，在這18年里，王選沒有節假日，也沒有禮拜天，基本上每天工作 16個小時以上，終于帶領團隊成功研制出第四代激光照排系統。日后回顧時，王選不由感慨：“獻身科學就沒有權利像普通人那樣生活，失掉了常人所擁有的樂趣，但也得到了常人所享受不到的樂趣。這個樂趣就是工作過程本身。科學研究本身就是一種美，給人帶來的愉快就是最大的報酬，是一種高級享受。”

到了20世紀90年代，國產激光照排系統占領了國內出版印刷行業 99%的市場份額，占領了海外華文出版業90%的市場份額，并成功打入日本、韓國和歐美市場。《人民日報》發文稱這是“一場新的印刷革命的開端”。王選也獲得中國首屆“畢昇獎”。

02 產學研結合

在改革開放的時代背景下，王選在注重技術創新的同時，也在關注技術成果的轉化應用和市場推廣。他認為，應用技術成果一定要在市場上進行考驗，而成立開發公司是技術與市場結合的橋梁。

1985年，北大正式成立了“北京大學科技開發總公司”。1988年，“北京大學科技開發總公司”改名為“北大新技術公司”，開始了華光IV型照排系統的生產和銷售。王選作為北大方正集團的主要開創者和技術決策人，提出了“頂天立地”的高新技術企業發展模式，積極倡導技術與市場的結合，闖出了一條產學研一體化的成功道路：“頂天”就是不斷追求技術突破，“立地”就是商品化和市場推廣；“頂天”“立地”要結合，就應該建立起從中遠期研究、開發、生產、系統測試、銷售、培訓和售后服務的一條龍機制——龍頭是文字信息處理技術國家重點實驗室，龍身是電子出版技術國家工程研究中心，龍尾是方正集團。三部分相互合作，既可以讓知識和技術的價值得到應有體現，又能讓技術創新始終圍繞市場需求。

從激光照排技術的成功，到方正帝國的崛起；從技術的創新，到企業運營模式的探索，激光照排技術帶給中國的，不僅是科技的革命，更是整個國家對于IT產業發展方向的思考。

王選在察看激光照排輸出的報紙膠片

03 老驥伏櫪，甘為人梯

1993年春節期間，王選像往年一樣閉門搞設計，沒想到花了兩個星期做的設計，被碩士研究生劉志紅一句話給否定了。

這一年，王選56歲。他開始自省，意識到自己的創造高峰已過，在計算機等新興技術領域，年輕人有明顯的優勢，于是決定退出科研一線，從此全力培養年輕骨干。

曾經有記者問他：“什么是你最高興和最痛心的事？”王選答：“看到年輕人‘出彩’是最高興的事，方向錯誤或管理不善而浪費優秀人才的青春年華則是最痛心的事。我的學生會在很多方面超過我，但是惟有愛才如命方面，恐怕難以超過我。”

王選判斷人才，除考察其品德、能力、團隊精神和是否踏實肯干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看面臨挑戰時其是否充滿激情，是否有力爭第一的勇氣和韌性。

為了解自己的員工，王選讓人事部門準備了一份花名冊，平時只要一有時間，他就到各部門去和大家聊天。他常這樣鼓舞年輕人：“你們在領導技術新潮流，你們在創造歷史！”

在王選的帶領下，年輕的研發團隊根據時代變化，不斷進行產品創新，使得我國書刊出版周期從300天縮短到100天左右，出版品種大大增加，產品走出國門，打入了海外市場。

04 光輝人格，感召來者

長期的超負荷工作，摧毀了王選的健康。2006年，“當代畢昇”王選因肺癌辭世。作為中國早期創新旗幟的堅實擁護者和踐行者，王選具備了一名優秀科學家的所有氣質，也擁有一個實踐主義者應有的市場觸覺和判斷力，他更用寬廣的胸懷發現并培養了無數的后起之秀。

王選曾說：“我常想，一個人，一個好人，他活著，如果能夠為社會的利益而奮斗，那么，他的一生才是有趣味的一生。愛因斯坦也曾說過這樣的話：人只有為別人活著，那才是有價值的。我贊同他的話。但凡有成就的人，大多具備這種品質。他們為了社會的利益，為了活得有價值，始終不渝，狂熱地去追求。”

在王選被確診為肺癌后的第三天，他立下了遺囑。他說：“人總有一死。這次患肺癌，即使有擴散，我將盡我最大努力，像當年攻克科研難關那樣，頑強地與疾病斗爭，爭取恢復到輕度工作的水平，我還能為方正，尤其是為國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對國家的前途充滿信心，21世紀中葉中國必將成為世界強國，我能夠在有生之年為此作出一點貢獻，已死而無憾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王選先生為中國現代印刷革命作出了重大貢獻。他主持研制的漢字激光照排系統，被公認為是畢昇發明活字印刷術后中國印刷技術的第二次革命，極大地促進了印刷行業生產力的提高, 取得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他無愧于“當代畢昇”這一稱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