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驕
在阿拉善SEE,王石遭遇了從未有過的挑戰,也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成就感。阿拉善SEE帶給他的啟發和改變,也許遠非別的經歷所能夠給予。從這一點上而言,他于阿拉善SEE、阿拉善SEE于他,皆自有不同意義。
“乞力馬扎羅是一座海拔19710英尺的常年積雪的高山,據說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叫馬塞人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廟殿。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經風干凍僵的豹子的尸體。豹子到這樣高寒的地方來尋找什么,沒有人作過解釋。”
這是海明威名作《乞力馬扎羅的雪》的開頭。被那座陽光下,“極高的,極寒的,極白的,無邊的,雄偉無比的”乞力馬扎羅山吸引,2002年,在這本著作問世66年后,51歲的王石登上了這座非洲最高峰。
乞力馬扎羅山位處赤道附近,頂部終年積雪,以“赤道雪峰”而聞名。登頂過程中,王石非常驚訝,除了綿延數公里的冰川,他沒有看到小說里描寫的皚皚白雪。“這不是常年積雪的雪山嗎?”他疑惑。
回國后,他查閱資料發現,乞力馬扎羅山已經變成季節性的雪山。如果全球氣候持續變暖,乞力馬扎羅雪峰將在20年內完全融化。山上的積雪,是下面東非平原上很多農場的生命之源,一旦雪消失了,將產生災難性的后果。
兩年后,王石加入阿拉善SEE,與中國最具聲名的一群企業家開啟了一場從過程到結果都遠超每個人想象的環保實驗。
這并非他的主動選擇,他至今依然堅稱這一選擇的被動性和偶然性。王石讀過湯因比的《歷史研究》,他深信歷史的發展有相當的偶然性,而非遵循單一規律的必然性。他年輕時曾夢想成為戰地記者、偵探、醫生,唯獨沒想過成為一名企業家。
但偶然之中似有必然。登山與他之后的公益選擇,存在著某種隱性的聯系。“大家以為我登山就只是登山,實際上除了登山之外,我也在考慮自然環境的變化和人類的活動有什么關系。在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一家企業和環境變化有什么關系,我們怎么考慮和采取什么行動。”
關于他與阿拉善SEE的故事,他不愿標注過多的意義。于他而言,那不過是一段經歷,“不管有沒有阿拉善SEE,我都會參與環保。”
在阿拉善SEE,他遭遇了從未有過的挑戰,也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成就感。阿拉善SEE帶給他的啟發和改變,比如他多次強調的,學會妥協,意識到“妥協是很高的境界”,也許遠非別的經歷所能夠給予。從這一點上而言,他于阿拉善SEE、阿拉善SEE于他,皆自有不同意義。
從旁觀者到參與者
在進入阿拉善月亮湖的那頂大帷帳之前,甚至在和一眾企業家圍坐一起之初,王石都不認為自己跟眼前的這些人、跟阿拉善SEE有什么關系。
他曾經生動地講述過受劉曉光之邀加入阿拉善SEE的過程。北京萬科成立一周年和兩周年慶典時,劉曉光都曾親臨現場祝賀,“他真的是歡迎外地企業來北京發展事業”,王石把這份情記在心里。“曉光要發起一個環保組織,這個面子我是一定要給的。”
在理性的層面,不是沒有計算。“我腦子飛速地運轉,我告訴自己,反正這個數不能超過300萬,過了300萬我就找個借口,比如需要董事會批準。我的秘書傳話,說捐100萬,我還沒來得及答應,又說可以分期10年給!哎呦,這讓我很驚訝。”王石回憶。
他從中看到了智慧。“這個拉贊助不簡單,很聰明,跟你要錢要得讓你很舒服。”
但是他的心里也有一層“別扭”在。“募款理由和我沒關系啊。因為曉光的理由,治理沙塵暴,這可是首都的沙塵暴,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首都企業家是這樣來讓大家顧全局的,治沙塵暴時說首都是全國人民的首都。”
對于王石的被動,任志強回憶,在阿拉善SEE剛組建時,王石就問劉曉光:“你要多少錢?100萬我給你,然后我也不來了。”劉曉光堅決不同意:“我們要求你分10年(給),希望你沉下心來參與,就是你要把精力投入到其中去。”
2004年阿拉善SEE生態協會成立前夜,置身于激情澎湃的企業家中,王石以一種抱手圍觀的姿態,保持著與身邊一切的距離。
“我一直置身其外,到了晚上開會,討論阿拉善SEE生態協會章程,我感覺,還是和我沒關系。”
環保總局官員、學者楊鵬介紹了協會的《章程》,他后來擔任了一段時間阿拉善SEE的秘書長。企業家們拿著《章程》草案,七嘴八舌地提問、爭論,甚至跑題。王石環顧四周,分析起“局勢”:首都企業家是一個圈,又分成兩派,一批本地派,還有一批是海歸派。除了首都企業家圈,還有南方派,其中云南企業家和臺灣企業家都很積極。
“每個地方的企業家都有自己的特點。”王石認為,“以深圳企業家為代表的南方派,比較‘藍色,講民主,講法制。海外企業家是‘飄藍,他們有很多理論、實踐,但不接地氣。說到北京的企業家,我有點不大恭敬,他們‘代表真理。”
最后爭論集中在阿拉善SEE的工作是不是應該聚集在阿拉善地區,分成了“阿拉善派”和“超阿拉善派”。來自臺灣的企業家不滿意會議的混亂狀態,提出要實行“動議、討論、表決”的議事規則。許多大陸企業家會員表示,“第一次聽到動議這個概念”。
最后通過舉手表決形成決議,在場51名企業家舉手投票,阿拉善派29票,超阿拉善派22票。
但29票對22票算獲勝嗎?現場又陷入了面紅耳赤的爭論中。臺灣的企業家堅持要按議事規則選舉;海歸派要求從頭到尾都要體現程序合法性;剩下的大陸企業家搞“原則性通過”。
張朝陽站了起來:“什么叫原則性通過?通過就是通過,沒有通過就是沒有通過。如果今天原則性通過了,那么未來做重大決定時,是一般多數就算通過,還是2/3絕大多數才算通過?”
馬蔚華也站了起來:“原則性通過就是相對多數通過。任何好的法律,別說組織章程了,頒布的時候可能就已經落后于實踐了。我們不如晚上截斷,原則性通過,保留修改。”
王石覺得好玩,也站了起來:“你們沒道理,都是中國人,怎么原則性聽不懂?”endprint
第二天早上6點,再次開會。13條章程一條一條表決,少數服從多數,有一條一半不通過,就給撕掉,再下一條。
“這哪里是治沙啊,這是治我們企業家心靈的沙漠啊!”王石從中看到了“新鮮感”,覺得這個組織非常可愛。“一群小霸王怎么就按照規則表決通過文件形成決議?”他感到,“這是一種民主程序的訓練,一種自我教育,自我認識。”
會上,劉曉光問王石:“提名你王石當副會長,你有沒有意見?”王石一口答應:“當然好啊。如果不是這樣(民主)我肯定不當。”
于他而言,治沙能不能有結果,已經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過程體現了民主的氣氛和精神,這可能對社會進步的意義更大”。
學會妥協
王石所看重的阿拉善SEE的民主理念,亦使他從當選會長那一刻起,即面臨從未有過的挑戰。
“我是一個比較強勢的人,我希望自己在會長任期內,也能向曉光看齊,改變自我,放下自我,更多包容,更多看到別人的長處……所以我想,我擔任會長期間最適合的施政方針是‘蕭規曹隨。”發表獲選感言時,王石說。
這番話聽來難逃客套之嫌。“中國人的習慣都是后任否定前任的,把原來的推翻掉自己再做一套,我覺得這個習慣相當不好。”王石解釋,“我非常清楚,協會確定的事情只要方向是對的,我就會繼續去做。”
他的話剛說完,馬上遭到香港通恒集團、云南紅酒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武克鋼的質問:“什么叫蕭規曹隨?你是不是不想作為?剛當會長就不想作為了你?”王石回憶,當時“武大炮立刻跳起來,咔嚓咔嚓講了一大堆”。
現場氣氛瞬時緊張,在場人回憶:“當時王石臉色極其難看,握著拳繃著嘴沉默了足有幾十秒不說話。”
王石沒有和武克鋼吵架。“這是代表他的意見。”他向《中國慈善家》解釋。
選舉結束不到一個月,王石專門到云南拜訪了武克鋼。他記得,武克鋼當時非常驚訝。“我們交流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種姿態。”王石說。
相似的場面還出現過。
2008年10月10日,阿拉善SEE在上海召開二屆一次理事會。“錢比能力多得多是一種災難,我們發現王石會長說,錢不太容易花出去……”任志強說,“我們要解決的問題是,錢如何投入到合理合適的項目中,怎么樣把錢花出去?”
在王石任會長的兩年里,任志強是提及王石時一個似不可少的存在。事實上,任志強連續兩次競選“監事”一職失敗,直到第三次競選才成功,并當選為阿拉善SEE第二屆監事長,正是因為王石是阿拉善SEE第二任會長的緣故。
任志強本無意參選,但很多理事鼓動他:“我們需要有一個強勢人物監督這些更強勢的執行理事。”楊鵬說,大家感到新一屆執行理事會可能會更加強勢,因為王石最有可能當選會長。
最后,任志強、王石兩人相遇。多年之后,任志強說過一句話:“王石先生的理事會沒犯什么錯誤,主要是監事會給監視住了。”
“那是他的視角,我不對他進行評論。”王石對《中國慈善家》說,“北京的企業家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認為自己是正確的,自己是中央。任大炮是典型的。所以他才說出剛才的那句話。你不覺得自大了一點嗎?他代表中央,我們是地方,我們是邊緣,我怎么能跟他吵?”
這一次,任志強發言中最嚴厲的指責,是阿拉善SEE執行理事會批準拿出500萬元進行理財,秘書處后來又投入了800萬元,雖然最終獲得了幾十萬元盈利,但在程序上是嚴重違規的。
參會的香港商界環保協會的中國區總監吳有家站起來發言稱,這是嚴重破壞規則,是要彈劾的。
“彈劾”二字一出,幾乎所有人都望向王石。
幾個月前,萬科因為在汶川地震中捐款200萬元深陷輿論危機,王石承受了巨大壓力。“無論當時、現在還是未來,我依然不認為我說的話有什么錯。”事后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聲稱。
但是這一次不同。在秘書長楊鵬承認錯誤后,王石也“低了頭”。“這確實是非常疏忽的,我在這里進行公開檢討。”他說。
“不同意見你有什么解決辦法?我沒有。”王石說,“在當時的阿拉善SEE,妥協本身并不是一個主動意識的妥協,最后你發現,你總得有一個結果,總得往前推進,那妥協是唯一的方法。”
在劉曉光擔任會長期間,王石不能理解他的“和稀泥”。“開會的時候大家發言,曉光說‘哎呀這個太好了,來了一個不同意見,他也說,‘這個也不錯啊,我們也應該這么弄。我當時就想,你到底同意哪個?”
后來他意識到,其實劉曉光才是一個“妥協專家、平衡高手”,也正因如此,阿拉善SEE在建立初期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局。“應該說,阿拉善SEE能形成這樣健康的發展,其實和曉光的精神氣質,和他的處事方法是非常密切相關的。”
這給王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我到了深圳之后就是斗,一切都不放棄,一切都堅持,一切都認為我是對的。但是在阿拉善SEE,我學會了妥協。我在中城聯盟沒學會,不但沒學會,事后回想起來都是‘劣跡斑斑。”
顏明見證了這一點。他是阿拉善SEE西北中心主席,他創立的立豐企業集團是中城聯盟成員。“王石離開中城聯盟主席位置16年了,到中城聯盟開會的時候,他還跟老大一樣,左右著中城聯盟;但進入阿拉善SEE后他說了一句話:‘在阿拉善SEE學會了妥協。”顏明回憶。
“妥協是不是了不起?因為你要放棄你的自尊心,你要放棄你的臉面,尤其是你要發火的時候不能發火—如果只靠忍,你是忍不住的。”王石說,妥協的實質就是非常坦然地去面對。“我覺得阿拉善SEE給我帶來了人品上的提高。妥協不僅僅是一種智慧,更是一種品德、能力、力量。這是我在阿拉善SEE的一大收獲。”
2012年,王石加入WWF(世界自然基金會)美國董事會,對妥協有了更多的理解。“我深刻體會到,實際上在成熟的國際組織中,在做重大決策時,不可能意見是一致的,就是扯來扯去,最后一旦定的時候,你會發現,所謂的妥協就是形成共識,形成最大公約數。這是我想借著阿拉善SEE成立這么多年,要進行總結的問題。”endprint
于王石而言,阿拉善SEE強調民主、公平,“如果我們在自身的組織中都不能有一套民主的公平的程序,我們又是社會主流的資源控制者,那么如何要求這個國家、社會進行公平建設?所以在這方面,妥協的概念非常重要。”
國際化之路
在阿拉善SEE內部,普遍認為,在王石任上,阿拉善SEE開了格局。
“做企業國際化,做環保也要國際化,我(的目的)非常明確。”王石說。
2008年底,阿拉善SEE開始采用參考《羅伯特議事規則》制定的《SEE議事規則》議事。前者是美國人亨利·馬丁·羅伯特1876年編寫而成的開會規則,被評價為“在洞徹人性的基礎上,如一部設計良好的機器,能夠有條不紊地讓各種意見得以表達,最大化地實現公平與效率”。
2004年,袁天鵬受阿拉善SEE委托,參考《羅伯特議事規則》,起草《SEE議事規則》。袁天鵬畢業于北京郵電大學,后來在美國阿拉斯加大學攻讀碩士,是美國議事專家協會(nap)中國唯一會員,譯著第10版《羅伯特議事規則》并致力于其在中國的本土化實踐。
4年后,袁天鵬提交了《SEE議事規則》。楊鵬組織秘書處各部主管逐條討論,將袁天鵬起草的100條議事規則壓縮為43條,經過修改、表決,最終獲得通過。
在2008年底的理事會上,根據這套規則,王石作為會長,在講臺上充當主持人的角色——會議授權主持人分配發言權、提議表決、維護秩序并執行程序,但主持人在主持期間不得參與內容的討論。
盡管討論中存在異議,但按照“動議-附議-表決”的流程進行,“至少比以往節約了兩個小時的時間。”王石回憶。
這是中國第一家有規模的NGO學習軌跡成熟的國際議事規則。在阿拉善SEE國際化的道路上,王石開啟了一個“第一”。
2008年6月9日,王石帶領由阿拉善SEE理事、會員組成的一支20人考察團赴美訪問,這也許是中國歷史上首次由企業家組團到美國取“公益經”。“14年前我第一次去美國是學怎么賺錢,這次我們來是學怎么花錢。”王石說。
10天里,他們先后走訪了美國惠利特基金會、洛克菲勒家族基金會、福特基金會、TNC等15個民間公益機構。在這些機構,他們有針對性地學習了公益組織如何制定戰略、如何與政府合作、如何完善治理結構、如何保值增值、如何募集資金等。
“當時更多是想建立關系,第二個是感受他們的一些操作運營模式。”王石回憶這次訪問之旅時說,“我們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
此后,阿拉善SEE的戰略進一步明確,并將目標量化:保護阿拉善地區200萬畝以梭梭為主的荒漠植被,通過保護這種固沙作用極強的樹種來防治沙塵暴;同時將阿拉善SEE基金會打造成一個孵化器,扶助中國環保公益組織。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地方司的司長參加了阿拉善SEE的一次會議,深受感染。“他們告訴我們,我們現在是全球最大的民間防治荒漠化的組織。”王石回憶。2009年7月,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邀請王石一行人參加了總部設在肯尼亞的聯合國環境署的會議。
由于對荒漠化防治及對民間環保組織資助的有效工作,2009年10月1日,阿拉善SEE獲得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授予的咨商資格。這意味著,阿拉善SEE有資格代表中國NGO組織參加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的環境署理事會、全球部長級論壇等高端會議。
此后,阿拉善SEE加強了與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綠色和平這些組織間的合作。“我感覺,阿拉善SEE為我打開一扇大門,讓我拓展了視野。”王石說。
關于國際化,王石想做的還有更多,但是他的一些想法后來在阿拉善SEE“沒有得到更多響應”。他看得很開:“在阿拉善SEE,我沒有遺憾,如果我做的事情大家沒有響應,那就自己去做,不一定什么事兒都在阿拉善SEE做。”
從2009年始,萬科公益基金會陸續資助一些國際性的關于環境議題的項目,從哥本哈根、坎昆到里約,萬科支持中國的環境保護非營利性機構和非政府機構在國際舞臺上發出聲音。
2010年上海世博會期間,泰國詩琳通公主造訪了萬科館,并與王石會面。此后,萬科公益基金會和詩琳通公主基金會開始討論合作事宜,救助泰國疾病兒童。時任萬科公益基金會執行秘書長沈彬稱,這個項目的資金來自王石的捐贈。
2012年,萬科公益基金會攜手阿爾伯特王子基金會、WWF開展東北虎保護項目。此后,借助該項目經驗,他們一起啟動了“雪豹保護計劃”。
與此同時,王石擔任執行理事長的壹基金也開始嘗試國際化。2012年,緬甸曼德勒發生7級地震,壹基金救援聯盟前往災區參與救援工作,由此開啟了國際人道主義救援之路。
“李連杰、王石都是世界主義者,他們希望壹基金今后成為世界級的基金會,在服務好中國的前提下,考慮服務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災民。”楊鵬說。
匯流成河
沒有得到阿拉善SEE響應的,還包括建立項目中心的提議。
2008年底的理事會上,會員發展委員會主席劉曉光報告:截至2008年9月28日,阿拉善SEE有效會員78位,在換屆過程中損失了10位。這給作為會長的王石帶來不小的壓力。
為什么會有會員退出?除了環保工作在短時間內看不到成果外,王石意識到,每個會員每年向阿拉善SEE繳納10萬元會費,但他們中絕大部分缺少足夠的機會參與治理和項目發展,“不少會員有意見,認為交會費的時候,秘書處就來催錢,平時卻看不到組織活動。”
華南地區阿拉善SEE會員在深圳的一次聚會給了王石不小的啟發。這次聚會中,王石、陳勁松、黃昌偉、劉小鋼等20人參加。在開會時,秘書處推薦了貴州4個古樹保護的項目包,每個項目需要2.5萬元的資金,王石、劉小鋼等4人主動各自認領了一個項目。
這次聚會讓王石意識到,阿拉善SEE可以在全國發展項目中心,不僅可以發展會員,還可以將現有會員的環保積極性調動起來。另外,各項目中心的會員頻繁參與公益活動,還可以打破隔膜,促進企業家之間的交流,可謂一舉兩得。endprint
但是這一提議并沒有得到太多的響應,“當時很多人不贊成,認為是鬧分裂,搞獨立。”
事實證明,他的這一提議是正確的。截至2017年12月,阿拉善SEE已發展了15個項目中心。“原來是很忌諱建立項目中心,但是阿拉善SEE發展到今天,認為發展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不是快了,而是慢了。錢曉華任上積極推廣,艾路明還會繼續。”
在這一點上,王石也自覺沒有遺憾。2012年,他與阿拉善SEE華南片區會員共同成立了全國第一家民間公募環保基金會—深圳紅樹林基金會,5年來,這個基金會已經成為阿拉善SEE的一個亮點,是阿拉善SEE各項目中心落地項目和落地執行機構的重要示范。
此前,曾有學者表示,阿拉善SEE的會長任期兩年,不可連選連任,盡管杜絕了一些弊病,但同時也帶來一些問題,比如有些需要長期計劃和推進的項目可能會受到影響。但王石認為,阿拉善SEE發展項目中心一事恰恰證明阿拉善SEE的項目是具有可持續性的,“不會受會長換屆的影響”。在他看來,做(阿拉善SEE的)會長,不是象征著權力,而是責任,是奉獻,“現在已經有超過800名會員了,每個人輪兩年,還有很多人都輪不到,所以我說,不能再長了,兩年就可以了。”
做環保不像做企業,很難評定成果。王石講了一個故事。一次在去阿拉善盟的公路上,他看到,公路的右邊是阿拉善SEE飛播項目地,一眼望去,綠茵茵的。“阿拉善SEE在這里真的將荒漠化防治做出了一個物理上的場景。”他感慨。他又望向左側,也同樣是綠茵茵的一片,一問才知道,左邊并沒有飛播區。他納悶:“難道種子也飛到左邊來了?要不兩邊怎么一模一樣?”當地的向導笑了:“野生的草場,草籽都休眠著,只要有雨水就長出來了。這兩年,雨水肥。”
王石得出一個結論:做環保項目,想在兩到三年內看到成績,非常難。“我們真的在做事,可是很難顯現,怎么給你評價?”他說。
“企業家們有個特點—吹糠見米。張朝陽老是問,種了多少樹,種了多少草,沙塵暴減少了幾次?”社區項目執行者聽了這樣的話,心里涼了半截。也許是因為看不到治沙成果,張朝陽最后退出了阿拉善SEE。
在阿拉善SEE,王石得到一個重要的啟示:在自然面前,人類太渺小,“即使是企業家,非常成功的企業家也是如此”。
他在金沙江上漂流過,金沙江上水流湍急,但兩側的懸崖峭壁上,有一股股潺潺的流水,不斷融入江水中。王石意識到,每個人都像那一股股流水,就是這樣一股股細流,才聚成滔滔東去的大江。
“不要指望自己能力有多大,但是你發揮自己的微薄之力,這個社會就會發展得很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