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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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青瓷長頸瓶落地，滿地狼藉。

滿屋子喧鬧的人安靜下來，目光落在她身上。七歲的秦紫看著眼前的場景，伸出手，從桌案上捏了一塊紅糖糍粑，飛快地塞進嘴巴里。

囫圇吞下，燙到了舌頭，可滿嘴甜滋滋的味道散開，小女孩兒心滿意足地瞇起眼睛，然后，就被擰住了耳朵。

這天是瓷神日，誰不是齋戒七日、沐浴焚香，準備好最精美的瓷器、最精致的點心獻給瓷神？蘇城聞名的瓷藝世家傅家，怎么可能例外？

八仙臺上擺的是傅家瓷的代表作，每件都珍貴非常，可七歲的秦紫，眼里卻只有一塊糖糕，這讓來做客的秦建中情可以堪？擰著自家女兒的耳朵，秦建中兇惡地道：“你給我下來！向傅老先生道歉。”

客人毀了主人的東西，可不得道歉？秦紫爬下案臺，人群里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道歉就算了。”

秦紫心頭一熱，看向說話的少年：好人啊。

下一刻，少年涼薄道：“讓她賠。”

三個字，凍得她一哆嗦，“咚”的一聲栽倒在地。周圍的人在說：“阿紫也只是頑皮，小孩子怎么賠……”而那個少年，成功地捕捉到重點，他說：“鎖在傅家，什么時候做出個一樣的，什么時候……”他緩緩道，“重見天日。”

神經病！秦紫瞪大眼。彼時，少年湊近，周身散發著寒氣，說：“不然，你毀了我的青空瓷，我應該對你客氣？”

他的青空瓷？傅家是瓷藝世家沒錯，可這少年不過十幾歲，開什么玩笑？那時候，秦紫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就是成功復燒北宋青空瓷、一舉成名的少年天才傅青空;她不知道，沉寂千年的青空色，是因為他才再度現世;她更不知道，摔壞的那盞花瓶，便是他的第一件作品。

她只是在想，今天做什么不好，為什么偏偏要跟她爸來傅家做客？偏偏被她看到了熱氣騰騰的糕點，不過是一伸手，誰知道會釀成慘劇？

秦紫怒目而視，少年面無表情，久久的對峙中，傅老先生哈哈一笑說：“賠嘛，也容易。毀了我們青空的珍寶，將這丫頭賠給青空做媳婦兒好了。”

玩笑剛出口，賓客都笑了。少年俯身，撿起一塊青空瓷碎片，道：“休想。”

少年轉背就走，秦紫站在原地，憤怒地喊：“你會后悔的！”

遠遠的，少年冷聲嗤笑：“娶你，才會后悔終生。”

秦紫氣得跺腳，這一年，她七歲，在秦建安眼皮底下長大，機靈是必備技能，她恨死了那個囂張的小渾蛋，有什么辦法能整到他？秦紫想了想，“哇”的一聲，號啕大哭。

傅青空回頭看了一眼，深深皺眉：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囂張跋扈，匪夷所思。

對上女孩狡黠的目光，傅青空略一挑眉。那年，他十三歲，親眼見到這世界最荒誕的一幕：做錯事的人哭得慘絕人寰;被毀了作品的他，被老爺子訓得凄凄慘慘。

后來，他被勒令罰站，秦紫從他面前經過，抽噎的表情一改，喜滋滋地沖他做了個鬼臉。

傅青空眉角直跳，睨她一眼，吐出兩個字：“白癡。”

她張牙舞爪，卻被他一手按住腦袋，小短腿對他造不成絲毫影響。傅青空湊近，道：“這是惱羞成怒？”他彎腰，似笑非笑道，“哦？原來你這么想嫁給我？”

秦紫一腳踩到他鞋面上，旋即飛快地跑遠了，到了安全地帶，她扭頭道：“你叫傅青空，對吧？”

少年單手插兜，不置可否。

秦紫臉蛋漲紅，道：“青空色是我見過最美的顏色。”

“而你，傅青空，”秦紫囂張地道，“你是我見過最討厭的人！”

嬌俏的身影跑遠，傅青空拿出青空瓷碎片，目光淡淡——最討厭的人，是嗎？

那時候，傅青空不知道，多年后，就是這片瓷，就是用這抹青空色，他會聘下她，為相伴一生的妻子。

他不知道，白首之約，早在多年之前，便已悄然締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