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丙山：千金散盡只為遼金石刻

他是父母眼中的敗家子，他是兒子心中摳門的老爸，他還是別人眼中，過得像乞丐的一個百萬富翁。然而，他卻像精衛填海那樣，讓吉林省獨有的遼金石刻文化得以保護。

在吉林省長春市農安縣農安鎮以西五里，有個界村，界村有條幽靜的小徑，雖無參天古樹相伴，卻寧靜得讓人的呼吸聲都變得十分清晰。界村有座賈府，是一個有著高墻鐵門的大院，遠遠望去氣派非凡，門前那幾座石獅子和石碑，寫滿了悠遠和神秘。這個賈府的主人，就是賈丙山。

既是乞丐又是富翁

1982年，21歲的賈丙山從軍隊轉業后，做過汽車修理工、編輯，后來下海經商，因為家境不錯，他始終過得很好。或許是命運的安排，一直把精神富足看成是真正富裕的他，總是希望沖破世俗，去追尋屬于自己的一份幸福。上世紀70年代，從小就對佛教文化有著很深感情的賈丙山，被家中一件遼金時期的石刻深深吸引了。“我不能自拔，歷史遺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太珍貴了，尤其是對于我們后代的子孫……”他說。就這樣，他開始了自己的保護石刻石雕的生活。

為了這些石雕，賈丙山把房子賣了。他現在住的院子是跟弟弟借的，主要是這里地方大，能放下他那些古董石碑。眾人不理解賈丙山傾其所有買文物的行為，而關于他的傳言也在不斷地冒出來。“農安有個姓賈的，石碑石雕都有，但是誰也買不走。”對于賈丙山的傳言實在是太多了，很多人都弄不明白他放著好好的城里不住，非要搬到農村去和那些冰冷的石碑相伴，而且還不愿意賣出一兩件去，換來富足的生活。

賈丙山也知道他自己既是富翁又是乞丐，只要賣掉自己珍藏的一塊石碑，他全家就能過上以前富足的日子，但他卻從來舍不得賣掉其中任何一件。“我寧愿充實得像乞丐，也不愿空虛得像富翁。”這是他經常掛在嘴頭上的一句話。

父母眼中的敗家子

賈丙山說他從小就目睹了一些遼金時期的石刻被嚴重破壞的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些會痛心成那樣。30多年的歲月，把賈丙山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小伙子變成了兩鬢斑白的半百老人，然而，最讓他欣慰的就是這些年他用自己全部的心血和財富，保留下來的四五百件遼金時期的石碑和其他一些歷史文物。

賈丙山一直夢想著能開一個屬于吉林省的“遼金石刻博物館”。他說，“一個人不管能力大小，都要有夢想。我雖然很渺小，但我總期待有一天，這些咱們吉林省獨有的石碑石刻能夠得到保護，我也一直在努力！”為了實現這個夢想，賈丙山放棄了很多很多。“我們以前住在長春，特意租了幾個地方來存放這些東西，但還是被人弄壞了一些，我真的是太心疼了。”賈丙山覺得只有自己保護這些東西，才能安心。就這樣，他和妻子搬到了農村，“我就愿與這些石碑朝夕相伴。即便無人理解，我也會一直這么走下去。”他執拗地說道。

這么多年過去了，如今賈丙山已經51歲了。他變成了父母眼中的敗家子，兒子心中的摳門老爸。在別人眼中，他是百萬富翁，卻過得像一個乞丐，然而，他卻像精衛填海那樣讓吉林省獨有的遼金石刻文化得以保護。賈丙山恨透了那些把中國的古董販賣給外國人的古董販子。“我想過，如果我一直堅持，我的孩子也堅持，我們吉林省特有的這份石雕文化就會得以保存。”

與石雕做伴的日子

當我們走進賈丙山那個幽深的院落時，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院子里的石碑、石雕、石桌、石椅、石拴馬樁數不勝數。吉林省著名考古專家郭相武也被驚到了。他說：“在全國來說，沒有一家博物館，收藏有如此之多、質量如此之高的遼金時期的石刻石雕。”院內有一座二層小樓，小樓門前好幾對石獅子，經過歷史的洗禮和風化，這些石獅子的身上已顯得不是那樣的光滑了，但是依舊威嚴。院子里，石碑上的佛像圖案清晰依舊，眼前的這一切，讓人有種穿越到了另一個朝代的感覺。

“你看這個石器上雕刻的是一個‘開花’饅頭，預示人們祈求五谷豐登。”賈丙山指著一塊石雕上的圖案向我們講述著它的寓意。隨后，他又指著擺放在庭院門口的一塊石碑說道：“你們再來看這塊，這是一個契丹的石碑，在當時，只有有身份的人死后，才能立碑……”就在這時，賈丙山發現有個人正在院子中的一個池塘的冰面上捕鳥，他厲聲地將那男子趕走了。為了這些石雕文物，賈丙山每晚都會起來巡視幾次。他說：“我就害怕這些東西被偷了，或是被過往的車輛給撞壞了。”這樣堅持了30多年，賈丙山不辭辛苦與勞累，節衣縮食，收藏了遼金時期的石雕石刻五六百件，足可以支撐一間博物館。“很苦，雖然說現在，我們的一日三餐都沒有辦法保障，但我們的精神是富足的，我們覺得很幸福。”其實，賈丙山和妻子都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盡管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們為何會像現在這樣，甘心為這些石碑當乞丐，但是他們卻始終樂在其中。

只為給流浪文物找個家

賈丙山與其他的古董收藏家不同，他不為出名，更不為了發財。你或許可以用大款來形容這個男人，但是他現在的生活卻完全不同。“我以前下海經商，賺錢了就買這些東西，你們知道嗎，我看待這些石雕石刻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我不是那些文物販子。每次看到那些被農民們遺棄在豬圈里的石雕，我就心疼，沒錢我借錢也要買下來，我就是希望這些流浪的歷史文物能有一個家！”

說到媳婦這些年跟著他受苦，賈丙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1997年，可以說是我事業的巔峰，收入不少，一家人過得很好，但為收藏這些東西，我沒跟媳婦商量就放棄了工作。之后，便帶著媳婦來到了農安，之所以選擇農安，是因為這里是遼金文化最集中的地區，這里有很多的遼金石刻，就扔在田野里，我覺得它們在等著我把它們帶回家。當時，對于我的這個選擇，很多人都叫我‘賈瘋子’。

“這些年，隨著我收東西越來越多，當初掙的錢，都已花光了。雖然到了農村，但我還是有一些條件不錯的朋友，有一次，大伙兒聚一起，有人說，‘老賈，我這有一輛沒人開的寶馬，你拿去開吧！’但我回絕了，后來還有人要給我媳婦法國香水，我也沒接受。為啥不能要？因為中國人講究禮尚往來，我收了，還不起。”

賈丙山說，每次他和當初一起做生意的哥們聚會，在座的女士都是穿貂的，他從媳婦的眼中，看出了她的喜歡，但是他卻連一件新棉襖都買不起，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媳婦。

一位賈丙山的朋友說，老賈這個人特善良，他沒有什么野心，但其實他所作的這項事業是很偉大的。

賈丙山還說：“現在我就希望有相關部門能為這些石雕文物提供一個地方，建立一個博物館，我可以去那里打工照料。我的環境有限，這些東西常年風吹日曬都快要風化了，有的都掉皮了……” 據《東南西北》陶彬／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