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畫派山水篇—林紓《山水四屏》賞析

□ 楊振濤

林紓 山水四屏

質(zhì)地：設(shè)色紙本立軸

尺寸：126.9×64.4厘米

錄文：△洞中世界遠(yuǎn)氛埃，洞外桃花已盛開。天與仙人無量壽，不閱當(dāng)日避秦來。此本藏諸大內(nèi)，余入府三次，每見徘徊不去。癸亥三月螺江太傅招宴釣魚臺，假來此本。盡三日之工臨之，自謂有會心處，不知識者以為然否？畏盧老人林紓并記。

△汨汨靈淋沸小龍，昂頭天柱見奇峰。竹深不見前朝寺，卻訝風(fēng)來何處鐘。圖中為天柱峰，在靈巖右臂。與屏霞峰不相屬。高三百馀丈，小龍湫繞其前而出，王光美記此峰，為靈巖諸勝第一，余穿篁竹中里許，始至靈巖寺，望天柱之峰矗立空中如筍也。癸亥八月畏盧老人林紓并記。

△雁宕靈峰。李孝元謂此上有山，離立平地如駢筍，稍入，始見兩大山，相依如合掌，入天數(shù)十丈。孝元此語寫山行絕肖，唯數(shù)十丈者，窮其高而以矣。當(dāng)時不得測量之學(xué)，無由知之，余至此山時，右之洞名已易，左方之伏虎洞，今則為北斗洞，舊之靈峰洞。今則為觀音洞，顧名易，而奇勝仍存。余宿北斗洞，凡二夕得詩數(shù)十韻，記而存之。癸亥十有二月畏廬老人林紓記。

△此幅臨石谷七賢過關(guān)圖。石谷時年44歲，寓居續(xù)燈庵之後所作，清逸雅秀，臻扵極地。當(dāng)時王煙客招石谷逰大江南北，盡得觀撫收藏名畫家秘本，石谷既神悟力學(xué)，又親受二王指授，遂為一代作者。癸亥六月逰公園，歸撿得此本一臨之。徵有虎賁之似否？畏廬老人林紓并識，時年七十有一。

鈐印：畏廬七十以後作（朱文）、畏廬（白文）、畏廬七十以後作（朱文）、畏廬（白文）

林紓（1852～1924年），原名群玉，亦名徽，又名秉輝，字琴南，號畏廬，別署畏廬居士、冷紅生，晚稱蠡叟、春覺齋主人等。室名春覺齋、煙云樓。福建閩侯（今福州）人。光緒八年（1882年）舉人，官教論。工詩詞，能古文，擅書畫，其畫山水，花鳥皆能，山水宗“四王”，兼法“吳門四家”，偶涉石濤，故其渾厚之中頗有淋漓之趣。花鳥得其師陳文臺之傳，淡墨薄色，神致生動。歷任京師金臺書院、京師大學(xué)堂教席。著有《畏廬文集》《畏廬詩存》《春覺齋題畫跋》《韓柳文研究法》等。亦以意譯國外名家小說見稱于時。譯有《巴黎茶花女遺事》等。

林紓以諸家筆法入畫，繪此《山水四屏》。

觀一，為林紓以內(nèi)府藏本之“洞中世界遠(yuǎn)氛埃，洞外桃花已盛開。天與仙人無量壽，不閱當(dāng)日避秦來。”詩意作畫。是圖遠(yuǎn)繪層巒起伏，煙嵐云岫；中作清江蜿蜒，林繁葉茂，茅舍邨居，臨江而建。近寫靈石洞外，微波粼粼，芳草青青，粉香彌漫，佳木成蔭，漁翁放棹，于間逍遙。

讀二，為林紓繪靈巖諸景之勝，是圖遠(yuǎn)繪天柱奇峰，高聳如筍，龍湫瀑布，觸石騰空，流轉(zhuǎn)飛灑，宛若天龍。中寫幽居廟宇，云霧彌漫，篁竹數(shù)叢，若隱若現(xiàn)。下繪峭壁環(huán)峙，古松參天，翆巖罍罍，溪水潺潺，行旅游客，躊躇崖上，或俯瞰，或?qū)ぢ罚蜻b看。其意境恰如明朱希晦詩云“我來看不足，長嘯獨憑欄”。

賞三，是圖所繪“雁蕩靈峰"之仙境，遠(yuǎn)繪危峰疊疊，峭立亙天，如削如攢，如驕筍，如筆之卓挺立，如幞之欹傾斜。讀話題所知，右側(cè)合掌峰下之洞，今名謂之觀音洞，其內(nèi)依巖構(gòu)筑九層樓閣，頗為壯觀。近寫危崖峭壁，仙云縈繞，虬松盤曲，石橋幽徑，五老閑行。

品四，為畏廬居士以石谷《七賢過關(guān)圖》為本所繪。古之“七賢”眾云不一，明楊慎《畫品》卷一：“世傳《七賢過關(guān)圖》，或以為即竹林七賢爾……姜孟賓舉人云：“是開元日冬雪后，張說、張九齡、李白、李華、王維、鄭虔、孟浩然出藍(lán)田關(guān)，游龍門寺，鄭虔圖之。”（參閱明郎瑛《七修類稿·辯證七·七賢過關(guān)姓名》）然觀其圖，臨其境，領(lǐng)其意，此作過關(guān)七賢應(yīng)為“竹林七賢”之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王戎及阮咸七賢。是圖繪深山秋境，茂林修竹，石橋古道，丹林點染，七賢攜童，策蹇過關(guān)，仰觀飛瀑，俯堪靈泉，悠然，悠然！

縱觀四屏，林紓皆以“三遠(yuǎn)法”構(gòu)圖，高古深邃，山石以濃墨勾輪廓，后以中鋒作牛毛皴、披麻皴，蒼欝渾厚，設(shè)色或青綠，或淡墨加以赭石渲染，清潤空靈。徜徉于此，足可臥游焉！

說明：1.“螺江太傅”為陳寶琛別號。陳寶琛（1848～1935年），字伯潛，號弢庵、陶庵，福建螺洲人，居螺江。宣統(tǒng)元年（1909年）奉招入京，為宣統(tǒng)帝之師。民國十年（1921年），溥儀授予“太傅”之銜，故同邑及后人尊稱為“螺江太傅”。

2.王光美（1556～1632年），字季中，號玉滄，浙江永嘉人。王叔杲之子。官至光祿寺大官丞。季中經(jīng)史子集，無不涉獵，落筆寫詩，清俊厚樸，尤游山林，吟詠豪放。文壇宿將，名傳海內(nèi)。

3.“王石谷”即王翬號。

4.“王煙客”為王時敏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