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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只有底線,沒有上線
——由民國八年“厚載門學案”想到的

2018-03-06 20:32:37張寶明
文化學刊 2018年10期

張寶明

一、從當下到歷史:驚人的相似?

今年10月,因一系列學案倒逼在案頭,便不得不將慣于長夜的寫作擱置一邊。學校相關部門也跟著花費了大量精力去應對這些棘手的“學”與“校”之關系:本著教育部第41號令的人文情懷,一個關于藝術學院替考女生是否“開除”的邊界問題可謂一波三折。然而,由此引來的諸多思考總是讓我割舍不下:巧合的是,時值本人正在著手一項有關新文化運動的課題研究,于是當下與歷史的勾連讓我更多地想到了民國八年的北京大學那場學案。那一年3月,北大連續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時鬧得沸沸揚揚:一是解除了北大文科學長陳獨秀的職位,另一個是開除了法科政治門學生張厚載。兩者地點、時間一樣,唯獨一個是在“3月26日”夜間悄悄進行,另一個則是在“3月31日”《北京大學日刊》上以“本校布告”的形式公之于眾。盡管涉及的當事人在時間、地點上沒有什么差異,處理的方式也是一個基調,但在目的上卻大相徑庭:一個是要息事寧人,另一個則是要殺一儆百。

這里,我們暫且撇開前者,說說一個感同身受的“厚載門事件”(離本人寓所不遠處有一條路叫厚載門街,為了便于表述便取巧引用過來)吧:“學生張厚載屢次通信于京滬各報,傳播無根據之謠言,損壞本校名譽,依大學規程第六章第四十六條第一項,令其退學。此布。”(《本校布告(一)》,《北京大學日刊》第346號,1919年3月31日,第一版)這則發布在《北京大學日刊》第346號頭版左下角的“本校布告”對張厚載本人而言算是攤上大事了。想當年,事件發生后就不斷發酵、圍觀。看今朝,對這一“厚載門”的看法也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譬如,有人以“北大開除張厚載真與胡適無關嗎”吸人眼球,有人以“胡適把持下的北大無視民主迫害無辜?”先聲奪人,也有人以“五四領袖們為自由做了什么?”引人圍觀,還有人以“自由主義的污點”為張氏張目,更有人甚至將蔡元培捆綁在一起作為審判的對象,對“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北大傳統質問懷疑。

針對這些網上的聲音,邵建曾以《87年前那場師生恩怨——解密胡適是否因私怨開除學生》為題為胡適“辯誣”。他的“矛”針對的是“真名網”上吳洪森前后兩文的觀點:前文說,“讀了《京劇叢談百年錄》,我才知道,五四時期,有位北大學生名叫張厚載的,因為寫文章批駁胡適、錢玄同、劉半農等的京劇觀,居然被北大開除了。這時離張厚載畢業只差兩個月。”后文曰:“胡適也有污點。胡適亂罵中國京劇,說是腐朽文化的代表。北大學生張厚載寫文章表示不同意見,胡適他們居然將張厚載開除,這時離張厚載畢業還有一年。我希望將來有一天在北大校園立塊碑,記載這件事情。警戒后來者以此為恥。”“胡適與開除學生有關?”邵建直奔主題。他根據《京劇叢談百年錄》的一段關于張厚載的注釋以及周作人晚年的一段回憶斷定:“根據以上兩條,我們知道,張的被開除,與他在《新青年》發表反對文章無關,更與胡適無關。吳文所謂‘胡適他們’,至少是對胡適不負責任。我這里不妨是為胡適‘辯誣’。如果我們讀過胡適和錢玄同有關張厚載的通信,如果我們再對胡適的生平哪怕有個大概的了解,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因為學生和自己的意見不同,胡適就會把他開除,且不說胡適當時也沒有這個權力。”(邵建:《87年前那場師生恩怨——解密胡適是否因私怨開除學生》,《新京報》2006年5月8日)

這就是“厚載門事件”舊事重提的原委。

不言而喻,邵建的出發點是為了維護人文的嚴肅性,出發點是真誠的。但是毋庸諱言的是,用“胡適的生平”與“沒有這個權力”作為擋箭牌或說殺手锏,顯然缺乏足夠的說服力,而且給我的感覺是:不但沒有能給胡適“辯誣”,反而有污化胡適的嫌疑。以下便是筆者對這一筆墨官司提供的一點證詞。

二、從公案到私案:誰來負責?

翻閱張氏履歷表一目了然:張厚載,字豂子,筆名聊止、聊公等,號采人,原籍江蘇青浦(現屬上海)。1895年出生于書香門第,父親張仁壽為京官。入北京大學法科政治系之前,曾在五城中學(堂)與林紓有師生關系。1917年起,張豂子在《新青年》等報刊雜志上與胡適、陳獨秀、劉半農、錢玄同等北大教授就京劇存廢問題展開過激烈的論爭。期間,兼任多家小報“記者”,以小道消息、獨家秘聞為兼職寫手,多涉北大內幕。1919年3月畢業前兩個月遭北大勒令退學。北大肄業后,在天津做過一段戲評自由撰稿人。1928年入職交通銀行天津分行,1936年調交行上海總部。1949年因病退休。

本來,“厚載門事件”只是一樁對違規學生處理的公案,但是由于“歷史”的——諸如小道消息、私家報道以及公開爭論等——原因,“公仇”很容易演變成“私恨”。還是讓我們從張厚載病退之后說起。那時,上海有一張小報叫《亦報》,周作人等名家在上面連載過不少憶舊文章,張厚載以“票友”的身份也在那里談藝說戲,由此我們可知道當事人的一些憤憤不平的心態。張厚載被開除的時間離其撥蘇正冠之日不到三個月,因此這一事件本身對這位北大高材生來說的確是一件遺恨終身的事情。1951年3月15日《亦報》上署名“蒼生”的作者曾這樣追憶說:“北大學生張厚載根據這一點,寫信指出胡老師的錯誤。胡老師卻強辯……,后來劉半農、錢玄同等又紛紛起而答辯,……很缺少接受批評的雅量。這個特征,表現在《新青年》右派諸人的身上最為強烈。打開《新青年》通信欄的文字來看,關于各種問題向他們提意見的人很多,卻從來不見有他們認錯的表示。第一個是錢玄同,往往用很不恭敬的句法把對方臭罵一通。”對照當事人晚年的記憶,事情的“來龍”并不復雜:“胡適在《歷史的文學觀念論》里,說‘昆曲卒至廢絕,而今之俗劇乃起而代之’,這個話本來不錯,毛病卻出在他自己在‘俗劇’下又加注一句:‘吾徽之徽調與今日之京調高腔皆是也。’高腔即弋陽腔,它的命運和昆曲一樣,早被所謂‘俗劇’給打跑了,從來沒有高腔起而代替昆曲的事。”正是根據“這一點”,有了胡適及其同仁的回應:“‘我所說的高腔,是指四川的高腔,不是指弋陽腔的高腔’。后來劉半農、錢玄同等又紛起而答辯,硬說‘京劇完全廢唱而歸于說白’,是可能的。這些都證明他們對于京戲的認識其實都很有限,而要強不知以為知,……”(余蒼:《<新青年>談屑》,《亦報》1951年3月15日。參見張豂子:《歌舞春秋》,廣益書局1951年版,第133頁)從“強辯”到“硬說”再到“有限”,這些一面之詞情緒滿滿。至于其中的原委曲折就不在這里一一敘述了。

這樣一個爭論在《新青年》那里本來也不算什么,對提倡“真理愈辯愈明”的同仁來說,更不會因此你死我活起來。余蒼曾這樣轉述當事人的“來信”中對“厚載門事件”之原委的追憶:“其時替北京報紙寫劇評,最初還得到蔡孑民校長的稱許,蔡先生找他去講話,告訴他:大學生應該有這樣的校外活動。不過勸他要曠觀域外,對歐美戲劇的源流和發展,也應作一研究。后來豂子為了投書《新青年》,指摘胡適談劇的錯誤(屬于常識的),同時他又在京報中,公開反對錢玄同的打擊京劇論,(錢先生是主張無條件的毀滅京劇的,尤其反對京劇中的許多丑惡形象,至斥臉譜為糞譜)因之頗為胡錢幾位老師所不喜,這已經種了他后日被開革的根。林畏廬的《妖夢》公案,不過是爆發的借題而已。”這段“立此存照”的記錄為我們提供了一些難得的佐證:一是張厚載的劇評角色是校外兼職,或說類似于今天的社會實踐。這也是蔡校長對其“稱許”的原因。二是蔡校長提醒他不要局限于傳統戲劇,而要在跨文化的視野中對中西戲劇進行比較研究。三是胡適、錢玄同等老師有“常識”性的“錯誤”,應該說在這一點上,以當事人的舊戲素養來看,不但有發言權,而且對北大教授們“過激”、極端化的做派之“指摘”也可以說不無道理。但是,那第四點則是我們不敢茍同的:將戲劇改良的爭論與自己被“開革”綁架在一起,敘述成“根”由、因“果”關系,而且把林紓“公案”說成是“爆發的借題”。這就不符合歷史現場的原發情形了。當事人的說法很明顯攪了混水。

這樣的攪混水,顯然是為了避重就輕——對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上推下卸。于是,下文的對“僅差兩個多月即畢業”之“心有未甘”的寫照,就有著耿耿于懷的叫屈成分:“找蔡校長,校長推之評議會,去找評議會負責人胡適,即又推之校長。本班全體同學替他請愿,不行,甚至于教育總長傅沅叔替他寫信,也不行。他因為校中掛牌開革,理由是‘在滬報通訊,損壞校譽’。特請他所擔任通訊的《新申報》出為辯白,列舉所作的通訊篇目,證明沒有一個字足以構成‘破壞校譽’之罪,結果仍然不能免除處分。蔡校長給了他一紙成績證明書,叫他去天津北洋大學轉學,仍可在本學期畢業,他卻心灰意懶,即此輟學了。”(余蒼:《節錄張豂子來信》,《亦報》1951年4月15日。參見張豂子:《歌舞春秋》,廣益書局1951年版,第138-139頁)細讀張豂子的“來信”,有兩個事實不容否認:一是情緒上的心灰意冷;二是上躥下跳的“找人”折騰。不難想象,一個即將修成正果的本科學士,卻在離畢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被“臨門一腳”踢出校門,自然不免悲從中來、寒蟬凄切;也可以理解,在萬般無奈、走投無路之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大大小小的“求爺告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上至教育部長這樣的頭號人物,下至同班同學的“眾勢”都不了了之。張厚載如同一只泄了氣的“皮球”在蔡校長和胡主任之間滾來滾去。最后,將自己兼職的輿論媒體《新申報》拿來救援也無濟于事,那蔡校長的“一紙證明”變成了學生的滿把辛酸淚,這徹底佐證了他的崩潰和失敗。

對于這個記載,我們還是可以找出當事人記憶的“裂縫”:北大當年“開革”的理由是“傳播無根據之謠言,損壞本校名譽”,而非夫子自道的“在滬報通訊,損壞校譽”。與戲劇改良爭論的一字不差相比,張豂子在“開革”原由問題上每每要么言不盡意、要么語焉不詳,比葫蘆也畫不成瓢。還有一個重要的細節,蔡校長給他一個“證明”,而作為“評議會負責人”的胡適卻拒絕幫助。進一步說來,以當時的教授治校的大學章程來看,胡適是理所當然的掌握處理學生生殺予奪大權的“主任”。胡主任這時的寸步不讓、毫不退卻,與學理討論時“低首下心”的“周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錢玄同致胡適》,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中華民國史研究室編:《胡適來往書信選(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10頁)。

繞了一大圈,基本可以形成這樣一個定論:針對開除張厚載這一處理決定,胡適應該負主要責任,即使他一度推給校長,也不過是一個權宜之計罷了。

三、文人與人文:誰之正義?

有了擔當責任的主體,我們就可以貼船下篙,到歷史現場勘察一下“人證”和“物證”了。

說起張厚載的人生經歷,不能不提到他與五四時期一個著名人物林紓的師生關系。這還要從他們共同與《新青年》同仁結下“梁子”開始說起:那是1918年上半年的事情。四卷三號的《新青年》之“雙簧”,錢、劉哼哈二將一捧、一棒,不由分說將以林紓為代表的“學究”狠狠打下了三百“殺威棒”,接踵而來的四卷六號便是對其門生張厚載的共同“圍剿”。于是,問題不斷發酵、矛盾逐漸升級,最終導致了1919年那個多事之“春”新舊之間的激戰:張厚載將當紅恩師布局在“前鋒”位置,自己則躲在后面作“后衛”。一前一后、一明一暗。林老師這把明晃晃的刀劍沖鋒在前線,張同學這支暗箭躲在幕后專射新文化陣營里“冷不防”的要命部位。

先說經學生引薦的《新申報》。林老師在上面安營扎寨是從1919年2月4日開始算起。那“營帳”上打上了“蠡叟叢談”四個大字,這就是林氏晚年自稱的由來。一年多來,林老師一忍再忍,他已經被這批新文化的追隨者給奚落、嘲弄得無地自容、斯文掃地。于是,2月17、18兩天便有了短篇小說《荊生》的問世。就在老師拋出“偉丈夫”荊生的關口,學生在《神州日報》“半谷通信”上更是連篇累牘地發布滋事生非的小道消息。這師徒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配合可真夠默契的,整整一周之后的2月26日,“半谷”即“豂”(子)的一半就成了“半仙”:“近來北京學界忽盛傳一種風說,謂北京大學文科學長陳獨秀即將卸職,因有人在東海面前報告文科學長、教員等言論思想多有過于激烈浮躁者,于學界前途大有影響,東海即面諭教育總長傅沅叔令其核辦。”這一“風說”透露的遠不止這些“風聲”,還包括諸如陶履恭、胡適、劉半農也“擬令一律辭職”的“風言”,以及有關當局對于“主張廢棄漢文之錢玄同反得逃避于外”的“失察”等等。最后這一來自“北京特約通信”的品牌代言人以非常自信的口氣爆料:“凡此種種風說果系屬實,北京學界自不免有一番大變動也。頗聞陳獨秀將卸文科學長之說最為可靠。昨大學校曾開一極重大討論會,討論大學改組問題,欲請某科某門改為某系,如是即可以不用學長。此種討論亦必與陳學長辭職之說大有關系,可斷言也。”(《學海要聞》(半谷通信),《神州日報》1919年2月26日)所謂“東海”即時任大總統的徐世昌,傅沅叔即傅增湘。記者把風言風語說得有鼻子有眼不說,關鍵在于一會兒是“果系屬實”的瘋傳,一會兒是“可斷言也”的定論;一會兒是北大出版物“十余種之多”的事實,一會兒是“某科”“某門”“某系”的某某之含糊其辭;一會兒是劉師培“組織《國故》雜志提倡絕學”,與《新青年》《新潮》的“絕異其趣”的情形再現,一會兒是“自不免有一番大變動”的猜測推斷。就這樣,忽忽悠悠、顫顫巍巍的不確定性將北京朝內野外攪合得滿城風雨。一時間,“半谷通信”中的陳谷子、爛芝麻看似家長里短,但這種暗槍冷箭式的“亂撂”很容易打亂新文化大本營的陣腳。

新文化派處于四面楚歌的重重圍剿之中。其中張厚載這個來“蕭墻”之內的后院“火種”點燃的還不止這一把火。繼2月26日《神州日報》的神乎其神的煽風點火之后,他變本加厲地在“學海要聞”中再添“禍種”。3月3日的“半谷通信”以更加有料的口氣來滿足讀者刨根問底的心理訴求:繼“前次通信報告”之分解如下——“陳獨秀已決計自行辭職,并聞已往天津,態度亦頗消極。大約文科學長一席在勢必將易人。而陳獨秀之即將卸職,已無疑義,不過時間遲早之問題。且并聞蔡校長之意,擬暑假后將文理兩科合并,而法科則仍舊獨立。彼時各科學長,自必有一番更動也。至胡適、陶履恭、劉半農三教授,則蔡校長以去就力爭,教育部已均準其留任矣。”小道一旦改轍為大道,那“不確切”就有可能演變成“無疑義”的新聞報道。“小道”因川流不息的人來人往也容易拓展為大道,這與魯迅所說的“地上本沒有路”的道理沒有什么兩樣。“學海要聞”可謂步步為營,有著一步一步逐漸坐實的韜略。可不,3月9日的小道消息大搖大擺地這就來了:“北京大學文科學長陳獨秀近有辭職之說”先聲奪人。這幾個用特大號字體印刷的打頭文字顯然是“標題黨”精心炮制的。標題的“不由分說”來自于內容的一手資料和現場直播:“記者往訪該校校長蔡孑民先生,詢以此事。蔡校長對于陳學長辭職,并無否認之表示。且謂該校評議會議決文科自下學期或暑假后與理科合并,設一教授會主任,統轄文理兩課教務。學長一席,即當裁去云云。”這可是面對面采訪得來的“真金白銀”,信不信由你!

應該說,張厚載這段報道在“時間”的催逼下予以了證實。只是這屬于不便言說、發布的內部機密,你張厚載未經許可是不能隨意散布、發表的。否則,那就是辜負了信任:在小的方面說,是侵犯了隱私權;往大的方面說,那就是泄露了“天機”。1919年4月10日的《北京大學日刊》刊登一則《大學本科教務處成立紀事》的消息:“理科學長秦汾君因已被任為教育部司長,故辭去代理學長之職。適文科學長陳獨秀君亦因事請假南歸。校長特于本月八日召集文理兩科各教授會主任及政治經濟門主任會議。”(《大學本科教務處成立紀事》,《北京大學日刊》第348號,1919年4月10日,第三版)不知事后蔡校長作何感想,面對自己的學生,尤其是他要“秀”出自己“記者”那一面時,作為“新聞發言人”,先生,您準備好了嗎?

或許是感覺到了這個春天的不尋常。1919年3月10日,胡適專門寫信給《北京大學日刊》:“這兩個星期以來,外面發生一種謠言,說文科陳學長及胡適等四人被政府干涉,驅逐出校,并有逮捕的話,并說陳先生已逃至天津。這個謠言愈傳愈遠,竟由北京電傳到上海各報,惹起了許多人的注意。這事乃是全無根據的謠言。”(《胡適教授致本日刊函》,《北京大學日刊》第328號,1919年3月10日,第四版)辟謠之時已經是謠言四起、越描越黑的格局了,《新青年》和北京大學如同兩艘捆綁在一起的小船,飄搖在烏云滾滾、山雨欲來的風口浪尖上。

下雨偏逢屋漏,又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南北呼應。謠言、傳言竟漸漸變成了“公言”。林紓在《新申報》上繼《荊生》之后,又有更為露骨的新“罵”《妖夢》,在“蠡叟叢談”中于3月19日起連續刊出。也許是巧合,就在此期間,林紓收到蔡元培的一封信,大致是說有一個叫趙體孟的人想出版“明遺老劉應秋先生遺著”,請蔡元培介紹梁啟超、章炳麟、嚴復、林紓諸先生代為品題。對這一具有抬舉意義的厚禮,林紓大為感動,一面催逼張厚載追回箭在弦上的《妖夢》,一面以友人身份開誠布公地致信蔡元培。在“往文”不可追的情形下,《致蔡鶴卿太史書》于1919年3月18日發表在北京《公言報》上。于是,才有了3月21日蔡元培在《北京大學日刊》捷足先登的《蔡校長致〈公言報〉函并附答林琴南君函》。林蔡公開信的發表,標志著新文化運動中新舊思潮的激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在林蔡握手之間,張厚載的被動可想而知。在撤稿無望、木已成舟之際,只好親自吞下自己烹調的“苦肉計”了。他給蔡校長寫信解釋,但蔡校長表示:你的老師我可以理解,但作為學生的你卻是一錯再錯。就在與答林琴南公開信同一天的《北京大學日刊》上,蔡元培竟然一氣之下單方面公開了張厚載的私人信函。從實說來,這次張豂子也算誠實,他在給蔡校長的信中不但承認“林琴南先生小說稿悉由鄙處轉寄”的事實,還為自己未能追回的小說之“瀆犯”請罪:“近更有《妖夢》一篇攻擊陳胡兩先生并有牽涉先生之處”,懇請先生“大度包容”并回復。在他看來,這“實研究思潮變遷最有趣味之材料”。在“學生張厚載拜啟”之后,蔡老師不以“老師”對應,反而以“豂子兄鑒”開題,可謂意味深長。在蔡校長看來,你和林老師有“師生之誼”,那就應該“愛護”老師;你和北大有學緣關系,那就應該“愛護母校”;你和我既然是師生關系,那你就應該盡“愛護本師之心”。而你恰恰在這些問題上一錯再錯:其一,對林老師這樣一個有威望的人,你卻將其“謾罵語”“輕薄語”以放任自流的形式流入社會;其二,既然你明知“此等小說意在毀壞本校名譽”,你卻推波助瀾,為謾罵、輕薄張目;其三,你一方面對林老師不負責任,也沒有把“本師”放在眼里,他罵我蔡元培事小,問題是罵人者的失德、失顏比罵我更不劃算。最后,當蔡校長以“往者不可追”深表遺憾時,也還是以“好自為之”勖告(《蔡校長復張豂子君書》,《北京大學日刊》第338號,1919年3月21日,第六版)。

以“毀壞本校名譽”之名對張厚載“開革”,不是蔡校長單方面的意見,也不是胡主任一個人的主意。蔡校長“好好先生”的稱謂不是說他是非不明、敵我不分,他的“兼容并包”建立在自由、民主之底線原則之上。胡適的“容忍比自由更重要”也并不是一味“容忍”、隨便拿“自由”作代價。胡適一生反對“差不多先生”,他畢生守護著自由的防線、民主的基線,就此而言,胡適在原則性問題上不含糊、不茍且、不變通的知識分子人文情懷正是對底線意識的呵護。他的“堅持”為“自由之思想”“獨立之人格”留下了可資尋繹的最后線索。如果我們將此與1935年12月28日在他讀完湯爾和日記后的“固守”相互印證,更見其堅守底線的“志氣”:“三月廿六夜之會上,蔡先生頗不愿于那時去獨秀,先生力言其私德太壞,彼時蔡先生還是進德會的提倡者,故頗為尊議所動。我當時所詫怪者,當時小報所記,道路所傳,都是無稽之談,而學界領袖乃視為事實,視為鐵證,豈不可怪?……當時外人借私行為攻擊獨秀,明明是攻擊北大的新思潮的幾個領袖的一種手段,而先生們亦不能把私行為與公行為分開,適墮奸人術中了。”(《胡適致湯爾和(稿)》,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中華民國史研究室編:《胡適來往書信選(中)》,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608頁)

胡適所說的“那一夜”就是在他看來改寫了20世紀中國歷史的湯府晚間聚會。他將湯爾和的“力言”與張厚載的“流言”相提并論,充分顯示出胡適一以貫之的思想脈絡:“私德”和“公人”分屬不同的范疇,在私人領域和公共領域之間,不可混為一談。一部人類的發展史,就是不斷理清、澄清、厘清公私界限的思想史。否則,人類隨時可能以種種“莫須有”的變相口實將自己帶向萬劫不復的深淵。馬克斯·韋伯曾將人類的事業分為兩種路徑:一是將“學術”作為一種“志業”,一是將“政治”作為一種“志業”(參見[德]馬克斯·韋伯著、馮克利譯:《學術與政治》,外文出版社1998年版)。其實,還有一種更為重要的人文“底線”或者說是“志氣”,那就是人文“志業”。事實上,早在幾千年前,孔老先生已經給它命名了,那就是“道”。悠悠萬事,唯此為大。“道”作為匹夫之志、作為為人的氣節,于公于私,勢不可擋。孔子在斯文掃地、走投無路之窘境中,每每不舍晝夜的“志(于)道”“守道”“布道”就是明證。

以上這些紛紜復雜的“公婆”之爭,說到底都是文人之間的唇槍舌戰。但是一旦將文人翻轉成人文可就不可同日而語了。文人可以是臭大街名詞,可以是迂腐、酸細的冬烘先生的指代,而人文則不是大概、可能、也許的糊里糊涂、人皆可夫的“鄉愿”代名詞,更不是胡適所批評的“差不多先生”,固有的底線決定了始終如一的情懷和格局。

這也正是胡適意義之所在。如果要在北大校園立下紀念碑,座右紀念“厚載門事件”,那么讓我們肅然起敬的對象應該是胡適、蔡元培等一代思想先驅。對“厚載門事件”的受害者,倒應該鐫刻下蔡校長那句話:“往者不可追”;而在胡適,為這一現代教育思想史上的第一大公案留下“立此存照”的界碑應該題下這樣的界說:“人文:只有底線,沒有上線。”因為從點點滴滴、細流涓涓的“小善”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這里存在一個無限大的空間;而對人文的底線而言,愛恨就在一瞬間,稍稍越雷池一步就可能成為千夫指、萬古恨。

(本文作者系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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