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帥(陜西師范大學,陜西 西安 710119)
蠟書,亦稱“蜜丸”“蠟彈”“蠟丸”。蠟書在古代以蠟丸形式將文件密封在內,用于密封傳遞機密軍事文件。唐始已有相關記載,《酉陽雜俎》續集卷七《金剛經鳩異》載“與監軍定計,以蠟丸帛書通謀于袁”[1]。《新唐書·李澄傳》:“興元元年,澄遣盧融間道奉表詣行在,德宗嘉之,署帛詔內蜜丸,授澄刑部尚書、汴渭節度使。”[2]均提到蠟丸用于傳遞消息的功用。宋代記載則更繁,陸游詩《追憶征西模中舊事》之四:“關輔遺民意可傷,蠟封三寸絹書黃”,并自注“關中將校密報事宜,皆以蠟書至宣司”。從現存的文獻典籍看,蠟丸出于何人、何處無所記載,只可得知最早出現于唐代并在軍隊中廣泛使用,至宋代,蠟書的使用得到了普及。
目前,對蠟書資料的研究與整理零散見于一些工具書如《中國名物大典》等中,仇潤喜的《信韻·品味書信》也對蠟書有簡要介紹。筆者梳理研究有關蠟書的資料,分析蠟書的發展過程,以期對蠟書有進一步的認識。筆者查找資料,意從蠟書本身、傳遞途徑、傳遞者與接收者、功用等幾方面進行分析。
蠟書的材質在史料中不甚詳細,有史載截獲“文禮蠟丸絹書”“皆用蠟丸帛書求援”可知蠟丸中書信多用絹布、帛書等絲織品。中唐以前,絹布仍然是流通的貨幣,武則天時隴右一帶“數年豐稔,乃至一匹絹粟數十斛”[3],民絹粗布還要上架礬之再書畫,其價值之高不為一般人所能接受。作為流通貨幣使用的蠟書,至唐代出現大量記載,結合顏真卿的生活時代,蠟書出現時間可以提至中唐。
關于蠟書的防偽,筆者淺陋,以期突破,至今未找到相關敘述,有相關一則或可說明問題,宋欽宗在金人圍城時投蠟丸于趙構,“金人登城不下,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動”[4],宗澤等人提出疑問,蠟書真偽未可知,或是金人緩兵之計。可見,在宋代一般的蠟丸還無防偽標志,若是機要文件則多不署名。
蠟質本身防潮,蠟丸的存放較為安全,但傳遞中為躲過敵人的搜查,蠟書的加密尤為重要。《舊唐書》載:“二年,加泚太尉朱滔將反叛,陰使人與泚計議以帛書納蠟丸中置發髻間,河東節度馬燧搜獲之。”[5]《宋史·姜綬傳》載:“(北宋末年)金人再犯京師,內外不相聞…綬以忠翊郎應募,乃刲股藏書”[6]。刲股藏書,即用刀劃開皮肉,將蠟書藏入再縫合。《朝野類要》卷四《蠟彈》:“以帛寫機密事,外用蠟固,陷于股肱皮膜之間,所以防在路之浮沉漏泄也。”[7]由此可知,蠟丸的藏匿方式多樣,多置于發髻、腿和胳膊的皮膚中。
至清代,由于蠟丸的藏匿方式已被人熟知,人們開始對蠟書的內容加密。如咸豐年間太平軍截斷江西與湖南之間的道路,便募敢死士攜蠟丸傳遞消息,然發現被殺者達幾百人,為躲過太平軍搜驗,蠟丸中書信多用隱語。如曾國藩家書一則《致溫弟》:“(咸豐六年)浙閩均有些伙計要來,尚未入境…初七日到小店,初九日行。”結合曾氏《母弟溫甫哀詞》“(咸豐六年春)楚軍困于江西,道閉不得通鄉書,則募死士,蠟丸隱語,乞援于楚…吾弟國華溫甫,自湘中間關走武昌乞師,以拯江西。”[8]將兩者對照,不難發現這里曾國藩以商人口吻,借蠟丸隱語,敘述抵擋太平軍的經過。
蠟書既有由下而上的通報,也有自上而下的詔令。蠟書的發出者有個人或團體,如“一路兵民……自相屯集,日以蠟書號吁朝廷,乞師請援,河東亦然。”[9]“所在圍城中,獨上言,乞以蠟書募河北兵”[10]。發出者也可是朝廷,《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二月壬戌,上命信甫以兵部員外郎為宣諭使,持蠟書間往,撫定中原”[11]。這里提到朝廷專職宣諭史,可見朝廷傳遞蠟書由專職者宣諭史掌管遣送。蠟書的傳遞者與接收者不再是秘密,可以由個人或團體、上下跨級傳遞,亦可以代替御旨在朝野間傳播。一則“北漢主知筠有異志,潛以蠟書誘筠,筠雖具奏而反謀已決”[12],可見蠟書接收者與傳遞者不限于個人軍隊之間,跨層級跨國別傳遞的現象也存在,蠟書的傳遞非常普遍。
由于蠟含有油脂成分,蠟書本身就具有防水防泄密的功效。《舊唐書》有載,唐代宗大歷元年,華洲節度使周智光圖謀叛亂,趙縱淌河中求救,將詔書藏在蠟丸中出城傳信,完成使命。
首先,軍隊的兵力借調。藩鎮之間軍隊的借調:“中朝藩鎮如南唐北漢及李守貞之類,皆用蠟丸帛書求援。”[13]“辛酉廣南西路督監張守節……遣使持蠟書告急于提點刑獄宋球……(宋球)以便宜督守節進兵。”[14]蠟書除作為借調兵力的請求外,亦有將領調動軍隊的密函:“況蔡州軍食有馀,拱怒以蠟書付諸將,令一面班師”[15]。由此可知,蠟書的借調兵力不局限于朝廷,軍隊之間調動、藩鎮之間借調等情況亦為普遍現象。
其次,上傳下達號令。唐史記載的蠟書多為裹書陳事的平級傳遞,至唐德宗時,出現皇帝下詔封于蠟丸內的記載。宋代記載更繁,如宋欽宗曾封蠟書交與康王趙構求援,“(靖康二年)曹勉自河北竄歸,以蠟書來進,乃主上皇帝御札。蓋是三月初三日主上行幸虜營,親書九字于衣領上云:‘便可即真來救父母’”[16]。宋欽宗被金兵圍城、所俘時曾三封蠟書乞援兵于趙構,然此時世事動蕩、皇帝的詔令已無號令作用。
最后,蠟書不僅用于軍事,在上疏進言、情勢公布等方面亦發揮重要作用,可為具有公示性質的文件和招募兵士的布令,如“朝廷以蠟書召天下勤王之師,皆募于田畝之間,及游手浮浪之人。”[17]“于是兩路知天子德意,人情翕然,蠟書日至,間有破賊捷報”[18]。可知蠟書不全為秘密,作為招募令的代替品,可于朝野公布昭示,廣播流傳。
由以上論述可知,蠟書在古代對于信息傳遞與保存有著重要意義。其出現于唐代,并大規模用于軍事,接收者和傳遞者不受限制,且傳遞的地域和級別也廣泛,在古代發揮了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