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相仲
(公安海警學院,浙江 寧波 315800)
在日常生活審美化的語境中,各種文化現象層出不窮。有學者指出:“我們的日常生活越來越趨向于美化,今天的審美活動已經超出所謂純藝術文學的范圍,滲透到大眾的日常生活中。”[1]在此過程中,“藝術與非藝術的界限被打破,出現‘美學泛化’的現象”[2]。就文學而言,其永恒價值被消解,作家對于作品擁有和解釋的權力減弱。因此,在日常生活審美化的語境中,文學的境遇值得大眾思考。
作家的創作個性賦予了文學作品生命力和獨特的審美價值,作家打破陳規舊俗向讀者講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故事,帶給讀者不同的生活經驗和生命體驗。在日常生活審美化的語境中,文學與市場、新媒介的關系越來越密切,多數人能通過新媒介手段,發表所謂的作品,以此來引起關注,確立自己的地位。讀者和作者的身份隨時轉變,文學書寫不再是表現獨立的審美價值,而是表現不同于他人的個性。借助文學,大眾實現了自我抒情和引起關注的雙重目的。作者和大眾達成愉快的合作,并實現團體的消費。對文學的審美看似是個人的選擇,其實是按照統一標準生產的認同,使所謂的文學作品漸漸失去了個性。所謂的作家創造出作品,轉而又被自己的成果束縛,對其頂禮膜拜。大眾的選擇僅在于外觀形式的觀賞,而非自我價值的肯定和彰顯。
在個體害怕無美可審的環境中,文學創作成為了大眾泛泛的表達,用以彰顯自我存在。文學要讓大眾找到存在感,消減夜不能寐的孤獨,新的創作模式便隨之出現,其形式就是要讓群體參與其中。因此,某些網絡寫手每天更新著作品,其寫作的重要依據就是讀者的留言和建議。而大眾也開始模仿這種創作模式,依據讀者的喜好創作。一篇文章不再是個人所有,它會被創作、被轉載、被引用。這種文學創作給了他人模仿復制的權利,當大眾看到轉載量較多的文章,便會跟著轉載,意在向別人顯示,其品味與大眾一致。
文學在形式上確實發展了,“它的華麗辭藻游走在電視的廣告詞中,它的浪漫激情出沒在時尚雜志和報紙的專欄文章中,它的敘述技巧活躍在電影和電視劇的腳本中”[3],但其個性特征卻在逐步減弱,共性特征逐漸增強。大眾對文學的需求不再是獲得作家個性化表達,而是大多數人滿意的東西,閱讀口味趨于一致。當文學的個性走向共性,變成一種集體性的認知,其審美的功能便會漸漸弱化,呈現出大眾所見的事情是相似的、所用的語言是相似的、所懷的感悟也是相似的。
審美是無功利的,而文學典型的特征就是審美屬性,具有超功利性。審美并不尋求直接的實際利益,文學的無功利性集中體現在作家的創作活動和讀者的閱讀過程中。大眾獲得精神上的休憩,情感上的滿足,從這點來說,文學是超功利性的。文學是非功利性的,而其功利性是隱藏的價值,如果大眾過于強調文學的功利性目的,就會使文學的發展失去內在動力。
隨著大眾知識水平的提升,新傳播手段的出現,讀者和作者的身份也隨時都在轉換,大眾隨時都可以寫一些文字,并稱其為小說、詩歌、散文等,擁有了創作的話語權,原來神圣的文學創作變得普通。在此過程中,文學的消費性大大加強,儼然成為商品,這種商品看起來優于其他商品,似乎更為高尚。而在現代日常生活審美化的語境下,作家寫出來好的作品,準確地說是大眾普遍喜歡的作品,他就是成功的。本雅明指出,“當一位作家走進市場個企圖是為自己確定方向”,即“找一個買主”[4]。作家猶如熟練工人一樣,和報刊、出版商簽訂長期工作合同,以此擺脫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窘境。誠如身兼“作家”和“商人”兩種身份的郭敬明,他直言不諱地說:“寫一本書,這本書特別好,或者拍一部電影,特別精益求精,99分的電影或者99分的書,但是以我的性格,就會選擇一本85分的書,加一部85分的電影。我追求的是85+85=170這回事,而不是單個99這回事情”[5]。這說明,大眾的接受才是當下創作中最為重要的東西。那么,隨之而來的是與作品相關的開發,如游戲、影視改編、文化產品等,最終將文學的審美轉化為最大化的消費價值。
文學在一部分人的眼中只是獲得消費利益的工具,文學為消費披上了更為華麗的外衣。當大眾開始強調文學的現實功用價值時,文學的超功利性便正慢慢地向功利性轉變。
創作主體在擴大,主體任意地寫作和抒情,儼然有狂歡的姿態。其中,影視對文學的改編尤為明顯。視覺文化作為一個領域,已經滲透進了大眾生活的各個方面。視覺上的直觀和快感,使閱讀文字的過程和意義減弱,文學文本逐漸被改編成影視作品。優秀的文學作品具有豐厚的人生意蘊和永恒的藝術價值,它代表的是文化符號和歷史印記,具有超強的感染力和號召力。它以其特有的氣質,進入編劇和導演的眼中,成為新的可創造的文化資源。潛在的市場價值和文化價值使它們占據了文化市場,作家的名氣、影響力,文學的高雅、深沉都成了賣點。這些都暗合了消費時代的需求,人們在滿足視覺的刺激后,還滿足內心對文化的認同。《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等文學作品登上影屏,視覺接受改變了文學閱讀的模式。在此過程中,大眾接受的往往是經編劇改編的二次閱讀。而諸如“生孩子就應該像他這樣”“要殺就殺,何必如此猶豫呢,搞得自己痛苦”此類強調形式上的影視化,忽略了作品原有的韻味,則需要大眾理性思考。
作為傳遞信息的微博,也成為文學創作的陣地。微博為普通人所有,在某種程度上抹去了身份的界限,暗合日常生活審美化的需求。粉絲,使作者成為“明星”,滿足了地位認同和自我價值的確立。有學者將微博分為“新聞體微博、小說體微博、散文詩體微博、劇本體微博、評論體微博五種文學體例”[6],其中的文學性可見一斑。就主體而言,莫言、畢淑敏、麥家、方方等作家都有自己的微博,存在創作的可能性。就創作而言,微博是即時化的個性表達,與表達瞬間情感的詩歌創作具有相似之處。新浪微博推出中國微小說大賽,當讀者看到觸發自己的微博時,能夠評論和轉發,甚至會一直轉發延續下去,將文本轉讓給讀者,構建一個寬廣的闡釋空間。而微博特征的群體性,在微博創作中得到體現,微博文學呈現出通俗化、大眾化的特點,這些都依賴于大眾化審美傾向。
作為消費時代“特產”的廣告,是產品占據市場的重要手段,它鼓勵大眾進行消費,努力告訴大眾,當其購買此產品后,便會成為和某些人物具有同樣審美眼光和品位的人,生活會因為該產品而得到升華。廣告在時刻變換著面貌,開始與文學藝術勾連在一起,正如金元浦教授所言,“詩意就在樓盤銷售的廣告間”[7]。廣告現在披上了文學的外衣,借助文學化的語言,向大眾傳遞著該商品的信息。如南方黑芝麻糊的廣告詞:“小時候,一聽見芝麻糊的叫賣聲,我就再也坐不住了。一縷濃香,一縷溫暖。”其廣告詞具有強烈的表現功能,用文學性的語言勾起兒時的生活體驗。雖然廣告不乏文學因素,但其根本目的仍是鼓勵大眾消費,而非文學的真正價值。文學能夠創造出自己的精神空間,而廣告仍舊是為了引起大眾的消費欲望。
日常生活審美化語境下,文學似有狂歡的狀態,創作主體更為普遍,文學形式更為多樣。從中不難發現文學與我們的日常生活逐漸融合,不再是作家筆下高不可攀的作品。
在日常生活審美化語境下,審美看似是個人選擇,其實是大眾普遍的認同。大眾的選擇往往在于文學的形式,而非其內在氣質,在討論的背后,是話語權的爭奪。巴赫金指出:“生活與藝術,不僅應該相互承擔責任,還要相互承擔過錯。詩人必須明白,生活庸俗而平淡,是他的詩之過失;而生活之人則應知道,藝術徒勞無功,過失在于他對生活課題缺乏嚴格的要求和認真的態度。”[8]文學沒有過時,大眾需要從淺嘗輒止的快感中走出,追求悠長的文學韻味。作家要使文學掙脫玻璃窗的束縛,把大眾從千篇一律的生活中解救出來。
[1]張進.人論與文論的深度自覺與交互建構[J].社會科學,2002,(2):70-74.
[2]毛崇杰.后現代美學轉向—日常生活審美化與身體美學[J].杭州師范學院學報,2004,(6):31-37.
[3]朱國華.烏合的思想[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2.258.
[4]瓦爾特·本雅明.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M].王才勇,譯.北京:中國城市出版社,2002.53.
[5]南方周末.中國夢38個踐行者的故事[M].南昌: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14.395.
[6]李存.微博文學的定義、發展、類型及特征[J].貴州社會科學,2010,(10):65-72.
[7]金元浦.別了,蛋糕上的酥皮——尋找當下審美性、文學性變革問題的答案[J].文藝爭鳴,2003,(11):12-15.
[8]錢中文.巴赫金全集(第一卷)[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