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上舞臺的你能否承受聚光燈

曹珺萌

剛剛登上《歌手》舞臺的Gai憑借改編的《滄海一聲笑》拿下第三名，但卻傳出了退賽的消息。還有消息稱，已經錄好的第二期《歌手》也將剪掉他的畫面。

城門失火，Gai看起來是被殃及的那個。年歲之交，多事之際，和Gai同為某綜藝冠軍的PG One幾乎承包了前幾周娛樂圈的所有熱點。與四個月前奪冠時的風光無限不同，他這一次栽了跟頭。

看上去好像有點墻倒眾人推的意思，自從緋聞之后，PG One的負面新聞不斷被重新翻開，曾經盜版“萬磁王”被起訴、侮辱姚貝娜、曬出疑似大麻的圖片等舊酒被裝進了新瓶，再被一一點燃；而新華網等央媒聯合點名他的歌曲涉嫌教唆青少年吸毒和公開侮辱婦女，則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于他來講實際上只有兩件事，第一他低估了文化的彈性，第二他超越了界限。

兩件事分開說。還記得他最后一條微博的致歉嗎？他說“早期接觸嘻哈文化受黑人音樂影響深厚，對核心價值理解偏頗”。他確實理解偏頗，不光是對核心價值，還有嘻哈文化。被譽為說唱之神的2Pac雖然出身西海岸匪幫，脾氣暴躁，歌詞中充斥著毒品和女人，但那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用歌詞唱出了這些赤裸的真相，并延伸到整個社會中。他從沒有放棄為黑人發聲，也從不教唆吸毒，“我只是想為黑人做點什么，他們的生活不該是這樣子。”

雖然年輕早逝，但2Pac留下的demo依然支撐他在去世后持續有專輯面世，并對后人產生影響。他的《Dear Mama》被美國國家錄音保存委員會永久保存，他們這樣評價這首歌：“非常動人，并且對他自己的母親以及那些在毒癮、貧窮和社會漠視狀態下奮而求生存的母親們做出了最好的致敬。”

上面說到的所有，都有一個限定：那就是在美國。那是世界上對多元文化包容性最強的國家和一種新生的藝術形式之間取得的協定。但在中國，從詩經到離騷，從宮商角徵羽到近代戲曲藝術體系，中國在文化輸出上有足夠的底蘊，也意味著在向新的文化形式妥協時候的難度。

舉一個簡單例子，白話文運動，如果沒有外敵環伺，內部動蕩，再有五百年中國也不會加快文字的簡化。這是中國幾千年文明必然存在的文化厚度和彈性，任何進入中國文化體系的新事物都可以對固有的文化體系形成沖擊力，沖擊越強，遭受的反彈也就越強。當然這也不是中國文化的專利，在美國的時候，隔壁的意大利老爺爺也會看不上美國的新文化。

任何一種新的文化載體都必須要經歷這樣的考驗，就像兩千年的士農工商概念早已深植于中國人內心，你非要說電競這樣“下九流”的奇技淫巧登得上大雅之堂一樣。很多觀念不是影響了幾代中國人，而是影響了幾千年的中國社會。在互聯網的浪潮之下，人們覺得什么都可以火，很多時候就忽視了文化的彈性。實際上，互聯網帶來的很多次文化沖擊，當你細細品味的時候，就會發現絕大多數已經消弭在強大的文化彈性之下，要么回到地下，要么接受反彈中的價值觀和表達方式。

嘻哈太硬了，最后多數只能折在這兒，即使像Gai這樣總是唱著美好生活和正能量的歌手，依舊會受到整體文化身份認可機制的排斥。還好電競比較軟，還沒被賦予太多的精神內核，載體上總是可以調整的，就像在吃雞手游的素質廣場掛起紅底白字的大條幅一樣。但如果不正視潛在的舊文化彈性和影響力，必然會要付出代價。

中國接觸嘻哈，包括之前也有不少人打著嘻哈的名號，輸出不一樣的世界觀和價值觀，這都是“地下的”，因為隱隱地有一條線劃在那里，你的社會影響不超過這條線其實并不會怎樣，畢竟所有的管理都是有成本的。

但是，如果不光影響了自己，還影響了粉絲，那么粉絲的人數就是社會影響非常好的標準，過了線就會被監管乃至制裁。重點不是PG One做了什么，而是他影響了多少人。曾經他的行為只要對法律負責就行，但如果許多人學著他們所謂的“偶像”，叛逆而張狂，說想要自焚來報復打壓PG One的人，那事情的性質就改變了。

在2017年，最深刻的例子就是《王者榮耀》，當它的影響力過了界，那就必須要接受更強力的監督，不僅僅是廣電總局、出版總署發個要求整改的文件那么簡單。我們無法清楚地劃定這條界限是一億人還是兩億人，但這個界限確實真實存在。對于電競也是一樣，如果中國真的有兩億真實電競用戶的話，這行業早就進入監管的視野了。

我們還是沒有足夠深刻地影響每一個電競游戲玩家，也沒有向他們真正輸出屬于電競的文化，所以我們還有幾年粗放式發展的時間。《中國有嘻哈》成為2017年流行文化關鍵詞的時候，就代表著PG One這樣的明星身份早已經發生了改變。

誰享受行業、文化和社區的紅利，誰就要面對主流文化監察時候可能的罪與罰。懸在他頭上的原來是道德和法律，如今是傳播優秀文化的使命，那最終的結果自然可想而知。任何一個把“地下文化”帶上地面的人，都得有足夠智慧、勇氣和胸襟才可以。顯然《中國有嘻哈》的雙冠軍都不具備這樣的素質。

那電競圈有這樣的人么？在剛剛發布會的體育大生意的運動員影響力排行榜上，簡自豪位列第二十，他是必須要承擔這些的人?？赡茉诓痪玫膶?，他會背著電競的文化身份，邁過那條線，到時候能否承得起身上的文化使命我們還不得而知。

電競的人或者事件，在未來必將有邁過界限的那一天，也會遭遇更強的文化反彈，那個時候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記得PG One和他狂熱的粉絲，以及他們身上承載的極具爭議和豐富性的“嘻哈”文化。

看看我們如今的圈子，代打、開掛、假賽依舊的世界，可能沒有人多少意識到黨媒點名盧本偉是在給電競和承載的文化價值敲響警鐘。我們潛在的文化代言人中，又有多少心性、能力和格局在《中國有嘻哈》雙冠軍之上的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