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斌
2018年3月3日,教育部長陳寶生回應“三點半放學難題”,表示要通過立法等形式,對“野蠻生長”的課后補習班亂象加強治理。下午三點半放學,初衷是給小學生“減負”,但讓為人父母的很是為難:要么得一人辭職當全職家長或請老人過來坐鎮,要么得把孩子交給托管班或課外培訓機構,哪一種對家長們來說都屬于“加負”,而不是“減負”。
下午三點半放學,有幾個受益方:一是學校與老師,拿同樣的錢,但工作量降低了,二是托管培訓機構,獲得了學校出讓的市場空間,賺得盆滿缽滿。額外增加的成本由家長埋單,但小學生的負擔并沒因此減下來,家長們抖抖索索掏出辛苦積攢的血汗錢,將孩子送到托管培訓機構,將學校那邊減下來的負再加回去,甚至是報復性多倍加回去,他們是犯渾嗎?
對于“減負”,理應有一些基本共識。首先,不合理的負擔當然應該減下去。譬如,做十道題能夠鞏固的知識,硬要學生做一百道題,完全沒有必要。其次,應該承認、至少不應該貶低勤奮努力的價值。在懶惰頹廢者眼里的所謂“負擔”,在勤奮進取者眼里就是催人奮進的號角。貧寒子弟尤其要明白:不揮灑汗水、不勤奮努力,如何能嘗到甘甜的勝利果實?
接下來,有必要提一個天真的問題:小學生的課業負擔是由什么決定的?或有人說,是教綱教材與教師。在這些人眼里,教綱規定必學的內容變少一些、淺一些,教材薄一些、容易一些,老師不留作業或少留作業,不考試、不排名,讓學生感受不到競爭的壓力,學生的課業負擔就減輕了。然而,事實無情地嘲諷了這種觀點。
事實上,小學生的“基本課業負擔”,是由學生及其家長對優質學位的競爭激烈程度決定的,這種競爭來自成年人社會競爭一環環的傳導與倒逼。高收入、高地位的工作是極度稀缺的,為了增加自己在社會競爭中的優勢,就有必要考上好大學;為了考上好大學,就有必要考上好高中;為了考上好高中,就有必要上好初中,就是這一機制決定了小學生的“基本課業負擔”。
以前有“小升初”的時候,各門功課考上好成績就能進入好初中。取消“小升初”之后,優質學位不會因此而增加,所以競爭激烈程度并不會減輕。家長怎么讓好初中知道自己的孩子功課很行呢?為此,必須有一個客觀的信號機制,數學落在了奧數,英語落在了劍橋少兒英語。奧數與英語培訓遂大行其道,一時畸形繁榮。哪個家長甘愿自己的孩子落于人后呢?所以這注定是無休無止的軍備競賽,即隨著時間推移,課外培訓的數學與英語會難度不斷加重,小學生在這方面的負擔也就越來越重。中產家庭雖然大出血,但好歹還玩得起,貧寒家庭根本沒有財力玩這個游戲。這說明,在基本競爭格局未變之下,片面減負只會適得其反。
下午三點半放學,貧寒子弟或會選擇放羊,但中產的孩子只會抖擻精神,努力讓爹媽的血汗錢花得值當。有家長吐槽說,自從讓孩子上課外培訓班之后,連買一杯奶茶都要思量再三。這個事情最大的受益者是課外培訓機構。這里給出學而思母公司好未來的一段財報。截至2017年11月30日的前9個月公司業績:凈收入從同期的7.268億美元增長到12.109億美元,增幅為66.6%;經營利潤從同期的9120萬美元增長到1.417億美元,增幅為55.5%;總學生人次從同期的約2,598,120增長到約4,833,880,同比增長86.1%。
公立學校是要好好反思怎么把拱手讓給課外培訓機構的市場重新奪回來,怎么讓貧寒子弟補回因無力參與課外軍備競賽而擴大的競爭劣勢,怎么減輕家長的看管負擔與經濟負擔。這恐怕不僅僅是將放學時間從下午三點半改回下午五點或五點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