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書良
我喜歡內蒙草原的遼廓和高遠,更喜歡“馬上民族”的豁達與寬闊的胸襟。一次次走進草原,不為悠閑的旅行,企圖融進一個民族的文化和它悠遠的歷史,角色未變,卻是一次次收獲新的頓悟。關于草原,關于牛羊,關于狼群,關于這個民族經久不衰的人文歷史以及久恒不變的俗風,這些不斷增進的音符,跳躍地留伏在我的記憶中。閑遐時也會時常泛現出來,給我久久的懷想。很長一段時間,我廣覽群書,試圖釋解草原族群的延續對今人今世以及國人的影響,一個曾經宿營西伯利亞、飲馬多瑙河在華夏五千年最為壯麗史篇的偉大民族總會給人夢幻般的傳奇和驚嘆。涂改過的以往依舊是歷史,慢慢地品讀,每一頁都是閃耀光芒萬丈的輝煌。真正解惑并讓我讀懂這個馬背民族悠長歷史厚度和它獨有的延綿的文化的是蒙古族油畫家鐵鋼和他的作品。
八月,相約同游勿布林草原,有了一次長談。因為是雨季,細雨不停地涂改眼前景色,綠了山崗,綠了平原,我的心里也泛起綿長的綠洲。我與畫家鐵鋼交流沒有范圍,隨著心緒扯開,關于民族、草原、習俗、文化傳承的對話,深深覺悟了心中那些潮濕的內容。最初,這個牧民的兒子向我講述的是他成長歷程,久儲內心的理想,生命旅途中那些人、那些事以及每一次感動,然后我們的目光投向遠方散落綠地里的羊群。鐵鋼不善茍言,很多時我就這樣靜靜陪他看山看水看云卷云舒,看雨后升騰起來飄動的迷霧。我知道,一個畫家成長過程就是它漫長的生命苦旅。畫家是獨行的,對生活、事物、風情以及種種人物都會有別于他人的認識和感受,形成了內心不被理解的孤獨的。說此時,我想被自已割去耳朵的畢加索,想起我的朋友知名女畫家潘夢禪。潘夢禪多次向我講述她看大千世界的感受以及不可示人內心孤獨。鐵鋼依復如是,他說他喜歡站在站在高處傻想許久,實則釋放所有沉淪的情緒、懈怠的靈魂、壓抑的內心。他也喜歡唱歌,天堂的草原,故鄉的亂云飛渡,是他給草原的約定。友人走了,離開草原,喧鬧的世界是無法阻擋的誘惑。他沒有走,而且從未動搖最初的追想。靈魂在草原,人又能走出多遠?草原是他看不夠、愛不夠的地方,如這勿布林,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萬千的感動,都會讓他著迷而不可解脫。他對朋友說,你走了,還會回來的,因為天高地闊的草原是你無法忘卻的根本。
草原給予鐵鋼自由的、無拘無束的成長環境,他似乎比友人多一份對草原的依戀。我們相信天賦是一個人成才的必要條件,失去了根基,天賦也會消失。鐵鋼從不奢望都城的悠閑和便利,他以為畫家職業篤定了生活方式和趨向。他的腳步堅實地行走在北方廣大莽原,這是他的家鄉,他生命的天堂,每片樹葉、每只蝴蝶都是大自然寬廣和博大的給予,安慰他的心靈。所有的萌想表達不是歌喉、不是文字,只有畫筆能生動地留痕他的所思、所惑、所想、所歌,這樣的記錄會永恒。很快大量的、新鮮感受又會一次次撞擊他的心靈,又會拾筆或者說他從未放下筆畫出這些若隱若現的感動。這些都是他前行的動力,每一步都會增加一份歲月厚重的積淀。
鐵鋼就是鐵鋼,他畫行走的山巒,他畫奔跑馬群,他畫憨笑的牧民,他畫所有自己的感動,還有關于草原的關于民族的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