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宇
(四)外星家教
“看看你的成績!”參加完家長會,回到家的媽媽臉上掛著層厚厚的霧霾。
我膽怯地低頭看著腳尖,辯解說我最近狀態不太好,有些問題沒能當堂消化,但我很快就能…還沒等我說完,就被媽媽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說我現在需要幫助。
“怎么幫?”我抬起頭。
“家教!”
“我不要!”
想象一下,有個家伙每天盯著你兩小時,距離近到我能聞到他的臭腳丫子味兒,要迎接他的唾沫濺到臉上,聽他唐僧一樣叨叨叨……瞬間,我每個毛孔都豎起雞皮疙瘩。
這將是可怕的噩夢。
可是,我的萬個抗議都淹沒在媽媽兇巴巴的眼神里。
看來,我得提前學點兒招數,來對付媽媽請的家教。對,去找朱爾多。
“家教大戰”的游戲好玩極了。開始我還有點兒緊張,尤其是面對第1個家教——名年紀快趕上我奶奶的特級退休教師。我猶豫著該不該實施進攻的第一步。
“把這道題做一下,讓我看一看你的真實成績如何。”奶奶家教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地翻開書,看也不看我眼。
“沖啊!”我腦袋里突然蹦出朱爾多的身影,還有他的嬉皮笑臉。要知道,他給我提供了近百個煩人的招數。
“不會做嗎?”奶奶家教摘下眼鏡,擦了擦,又慢悠悠地戴上,終于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撲哧——”我屁股下面突然冒出串可疑的聲音。緊接著,我看到奶奶家教手忙
不迭地捂住鼻子, 手不停地扇動著。
“撲哧——撲哧——”更多的聲音肆無忌憚地蹦出來。
奶奶家教終于忍不住站起身,打開窗戶,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好像剛從缺氧的月球上回來似的。
現在我有點兒佩服朱爾多了,他送給我的放屁坐墊太好用了,想放多少個就放多少個,而且聲音惟妙惟肖。不過,我很奇怪為什么奶奶家教這么恐懼放屁聲呢?我用力聞了一下四周,空氣還是很清新的,并沒被熏臭哇。
最后,在我連環屁的攻擊下,奶奶家教直接沖出門去,連個招呼也沒打。
在驅走第5個家教后,我覺得勝利就在眼前了。一想到第4個家教,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姐,尖叫著沖出屋子,好像后面有一只獵豹在追趕,我就想笑。其實,我只是把朱爾多送我的毛毛蟲禮物轉送給了她。至于第2個家教,他是在讀的大學生,可能第次做家教,緊張得不停地用手去扶眼鏡腿兒。于是,我把在網上查到的幾個數學難題丟給他,假裝很虛心地向他請教。正如我想象的那樣,他開始冒汗,臉越漲越紅,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我感覺自己好像在玩個“家教大戰”的游戲,根據不同的家教設計不同的關卡,期待看到他們闖關失敗舉手投降。不知道這回媽媽請來的家教會是什么樣子。
這回,出現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個胡子老長的男人。
我盯著他的臉,好奇地問:“這么長的胡子,你留了好久吧?”
“那當然!”他驕傲地捋了捋胡子,像在撫摸一件寶貝。
“你睡覺的時候,胡子放在被子里面還是被子外面呢?”
“這個嘛……”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是呀,到底放里面還是外面呢?”不過,他很快就不糾結了,像個孩子似的興奮地拍了一下巴掌,“今天晚上我就把自己睡覺的情景錄下來,看看胡子到底喜歡睡在被子里還是被子外!”
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并沒有贏得我的好感,我還是想趕走他!
“我們現在干點兒什么?”他的問題嚇了我一跳,因為按我的預計,他應該讓我開始做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問我該干什么。
“玩蹦床怎么樣?”既然他不靠譜,我當然可以更不靠譜,最好不靠譜到讓他撒丫子逃跑。
我首先跳上沙發,挑釁地看著胡子家教。
“太棒了!我最喜歡蹦床了1”他像只敏捷的獵豹,飛快地跳上沙發。
腳下傳來的突然的顫動,讓我趔趄了下,差點兒從沙發上摔下去。我趕緊扶住沙發靠背,可腳下卻傳來接連不斷的顫動。眼前的胡子家教一邊尖叫一邊使勁兒蹦著,活像一只大猩猩。
我才不要被他打敗!我振作精神,開始在沙發上用盡力氣蹦啊蹦……
墻上的表告訴我,我們已經跳了20分鐘。我都累得跳不動了,胡子家教卻還勁頭十足,大叫著:“看我來個360度旋轉『”
真沒意思!
我跳下沙發,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沖進廚房,拉開冰箱門,從里面拿出媽媽限制我吃的冰激凌、棒棒糖、巧克力……
胡子家教的鼻子比狗鼻子還靈,他大叫著:“給我也來一份!”
“媽媽不讓我吃這些東西!”我抱著零食,打算獨吞時,他卻已經沖上來,把零食全部搶走。
“讓我來幫你吃!”
天哪!他吃東西的速度比我還快!真是豬一樣的家教1這下子,更堅定了我要把他趕走的決心。我不能讓一頭豬成為我的家教!那樣,我會很快變成朱爾多的!
我氣沖沖地按開電視機。以前的家教,都要求我遠離電視機,乖乖地看書學習。
可是,為什么沒有阻止的聲音?難道他沒看見?我把頭扭過去一看,他竟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面朝電視,手里抱著一大袋爆米花,正準備享受呢l
好吧,我要拿出我的撒手锏了!
我從抽屜里翻出堆電影碟片,從里面找出張寫著兒童不宜的恐怖電影,塞進播放器……
“啊!”真不好意思,發出尖叫聲的不是胡子家教,而是我。
我恨自己,怎么這么沒出息呀!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恐怖電影這么可怕,別說看畫面,就是聽背景音樂,我都會全身顫抖,頭皮發麻。我把頭埋進沙發墊子里,可是,那恐怖的聲音還是一個勁兒地往我耳朵里鉆。
“關掉!快關掉!”我閉著眼睛大叫。 “這有什么呀?不就是個女人披著個床單,披頭散發的,至于那么害怕嘛!”胡子家教輕描淡寫地說著,把電視機關掉了。
我終于松了一口氣,把眼睛睜開。
“現在還干什么?”他坐在地板上,抬頭問我。
“干什么?”我愣住了,他竟然問我干什么。我生氣地大叫道:“你是我的家教,當然是教我學習呀!”
“又是學習……”他好像很為難地撓著頭,“每天都學習多沒意思呀,適當玩一玩挺好的。”
我愣愣地盯著他,像看個外星人。
“其實你每天就知道學習,根本就不會玩!”胡子家教說。
我不服氣地叫道“誰不會玩啊?不就是跑哇、跳哇、蹦啊、鬧啊!”
他很認真地搖搖頭:“才不是這樣呢!”
“我知道。”我繼續說,“我會彈琴、下棋、跳舞,我會……”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似的,大笑不止。笑夠了,他才一本正經地問我:“你會摳鼻屎嗎?”
“惡心!”我感覺這個家伙肯定和朱爾多是親戚,他們感興趣的東西都是怪怪的。
“小時候,我用鼻屎做過個變形金剛!”
我皺著眉頭,感覺剛才吃過的東西好像正在胃里翻滾著。
“放心!我不會教你用鼻屎做東西,因為你肯定沒有那么多的‘鼻屎積蓄!”他慢慢悠悠地說,“我教你玩撕紙吧!”
“撕紙?”
“就拿這個試試!”
“這是我的作業本!”
“那有什么!”
接下來的個小時里,我們兩個人“干掉”了我的新作業本,成果就是 串小紙人、小動物、小怪物…原來,撕下來的紙還可以“打架”。我撕的外星人遇到了他撕的地球人,打著打著,又來到了另一個星球,那里有一朵小王子的玫瑰花……
我第次聽到小王子的故事,跟著他一直游歷了住著酒鬼的小行星、屬于商人的小行星、只能容下盞路燈和位燈夫的小行星……
“小王子后來回到他的星球了嗎?見到他的玫瑰了嗎?”聽完故事,我的問題一個接個地來了。
“你可以幫他再續寫個你希望的結尾呀。”胡子家教說,“沒準兒,那會是一個很精彩的故事呢l”
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自己的手很癢癢,迫不及待地想要馬上開寫。
“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了!謝謝你請我吃零食、玩蹦床!”胡子家教捋著大胡子笑吟吟地看著我。
上課?今天這樣也算上課?
“你明天什么時候來?”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脫口而出,讓我反而有點兒不好意思。
“他是我的大學同學,雙博士。還不錯吧?”突然出現的爸爸嚇了我跳,他拍著胡子家教的肩膀,“當時,他可是我們學校的另類,學習成績第一,淘氣第一!”
“就是老了點兒!”這句發自我內心的話讓他們兩人哈哈大笑。
“對了!我今天晚上就拍個錄像,看看胡子到底喜歡睡在被子里還是被子外。”胡子家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我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