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土（外四首）

羅耀霞

當你磕長頭匍匐向大地

我的淚水已經盈滿眼眶

心止不住猛烈顫抖

是的，我也許已經感應到了

當你的雙手高舉過頭頂

將天、將地、將生靈、將瑪尼堆供奉在

那圣潔的岡仁波齊

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呼吸

沒有什么能阻擋

你朝圣的腳步

狂風、暴雨、雪崩、冰凍

那不過是神在召見

轉經筒的真言，流傳著世間最美的神話

翻過那座山，我們就能抵達神的寓所

兩千五百公里長叩首，靈魂已洗盡

經幡獵獵，將祝福送到神的耳邊

愿今世與來生

眾生平安幸福

愿每一顆贖罪的靈魂都能得到豁免

愿每一個善良的愿望都能登上岡仁波齊

紅塵之上

我在離開那片農莊的時候

又到水塘邊待了待

跟水中的杉樹、魚兒以及池邊的水草告個別

這時候，幾只蜻蜓飛過來

走走停停地嬉耍

點綴于水面之上，這樣的情景

極其令人留戀，就像留戀一場往事、舊夢

還有螞蟻、蚯蚓都大搖大擺地橫在馬路上

它們，是這莊園的主人

我知道，一場雨就要來了

它們都是預言家

唯獨我后知后覺

然后，我又往四周看了看

那坡上的大麗花、繡球花在晨風中起舞

被晨暉虛擬了輪廓，

恍如一場花樣年華的魔幻秀

為晨光飾滿了華麗的辭藻；

尤其不舍那園子里的果，正青青澀澀掛在枝上的

桃、李、梨、楊梅、獼猴桃

都在各自攢著勁兒呢

多想看到它們水靈光鮮的樣子啊

風姿綽約的，惹人垂涎與迷戀

能否，許我一個期限

我必心馳神往如約而至

呵呵，這山中的小木屋

專為制造童話而來

此刻，你藏匿著的又是誰家的煙火氣呢

與這靜謐的氛圍貌合神離的

你的姿態

不卑不亢，不離不棄

似是這山里的主人，又像是一位

遠離市井的隱士

垂釣于萬頃紅塵之上

清風徐來，荷葉田田

風的誘惑

今晚的風很慷慨

一點也不扭捏

我舒展著身體

走在月色里

如被唯美的物事包裝

整個人像披了一層溫柔的紗

古老的月亮似乎看透了

人間的悲喜

已經修煉得一塵不染

哪怕被云層混淆了視聽

也依然沿著既定的軌跡

凌波微步

可是，我終究還是有些不安

被那陰晴不定的云左右了心情

覺得這風也不太真實，要么就是引誘

我傾聽這排山倒海的蛙聲

如同正午的日光下沸沸揚揚的蟬聲

總讓我心緒不寧

浪漫與圈套

蛙聲鼓噪

是在求偶還是在孕育？

剛剛還在一樓唱和

一眨眼就跑到了二十樓

緊接著，一片夜空都被它唱亮了

一條腿的小蝌蚪，

魚兒一樣變著戲法

突然就帶給你一個季節的驚喜

明明很浪漫也很頑皮，傾其一生

都在追求做個正義之士

多么不忍心

告訴它，命運其實是個圈套

當你像個烈士，最后一刻起跳，

還以為自己又消滅了一條害蟲

而等待你的卻是絞刑架下的挽歌

眾生即我……

或許，我已經潛入你的身體

盜取你的靈魂

用第三只眼洞察眾生的儀態

曼妙如尤物，能帶給你瞬間的心顫

或者長久的失眠

不過，撕裂了更令人心悸

在我佛眼里，蕓蕓即眾生

瑪麗蓮·夢露是，螞蟻亦是

只有我佛才能發現他們的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