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臟腑經絡傳變”探討阿爾茨海默病的病機衍變規律＊

魏江平，文 雯，代 淵，文躍強，徐世軍＊＊

（1.成都中醫藥大學藥學院 成都 611137；2.成都中醫藥大學中醫腦病藥物整合轉化研究所成都 611137；3.成都中醫藥大學養生康復學院 成都 611137；4.成都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 成都 611137）

阿爾茨海默癥（Alzheimer’s disease,AD），俗稱“癡呆”，屬于中醫“健忘”、“喜忘”、“癡呆”等范疇。癡呆病名首見《華佗神醫秘傳》之“華佗治癡呆神方”，比西方1906年首次報道本病早2000多年。高發病率、低診斷率、治療藥物缺乏已成為本病的主要矛盾，其根本原因為發病機制不明，病機衍變規律認識不足，因此盡可能理清癡呆病機衍變規律，從豐富的中醫論述中尋找防治智慧為當務之急。臟腑經絡傳變為中醫認識內傷雜病傳變規律的主要思路，通過文獻挖掘和梳理，系統分析癡呆的病機臟腑經絡傳變，將為其研究和防治提供有益的思路和視覺。

1 增齡是臟腑經絡功能衍變的基礎

臟腑經絡系統是中醫認識機體生命規律的獨有體系，生長壯老已是生命過程的基本規律，而年齡是溝通和聯系二者的橋梁。一是隨著年齡的增加，臟腑經絡精血充盈動態變化決定了男女生殖功能的動態變化規律。《素問·上古天真論》分別論述了女七男八為時間間隔的生殖功能動態變化，即“女子七歲，腎氣盛，……，男子八歲，腎氣實，……，八八，則齒發去”，揭示了男女從具備生殖功能、生殖壯盛期、衰退期和喪失生殖功能的動態衍變規律。一是增齡，臟腑經絡血氣動態變化決定了機體生長壯老已的動態變化規律。《靈樞·天年》以十歲為時間間隔進行了論述。即“十歲，血氣已通，故好走，……，百歲，五臟皆虛，神氣皆去，形骸獨居而終矣”。一是增齡導致精氣不足則年老體衰，功能漸失，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體重，耳目不聰明矣。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千金翼方》亦指出：“人年五十以上，陽氣日衰，損與日至，心力漸退，忘前失后，興居怠惰，計授皆不稱心，視聽不穩……”。綜上，增齡是機體臟腑經絡功能衍變的基礎，臟腑經絡功能減退是機體結構功能漸失，甚至衰老的前提。

圖1 癡呆臟腑經絡傳變示意圖

2 臟腑經絡功能異常是癡呆發生的前提

癡呆是老化加速的結果，而臟腑經絡功能是老化的生理基礎。臟腑是構成和維持人體的核心，經絡是溝通機體臟腑、肢體官竅及皮肉筋骨等組織的巨型網絡系統，《針灸甲乙經》“經脈十二者，外合于十二經水而內屬于五臟六腑”。經絡通暢與否直接影響臟腑功能，經絡通暢則臟腑功能協調，經絡不通則百病叢生，故《靈樞?經脈》說“經脈者，所以能決死生、處百病、調虛實，不可不通……手太陰氣絕，則皮毛焦……手少陰氣絕，則脈不通……足太陰氣絕者，則脈不榮肌肉…足少陰氣絕，則骨枯……足厥陰氣絕，則筋絕……五陰氣俱絕，則目系轉，轉則目運……”。經絡是氣血津液輸布，濡養五臟，灌溉四旁的通道。經絡通暢則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五官九竅得氣血津液濡養而功能協調正常，經絡不通則氣血津液輸布失常，一則化精生髓不足，髓海失充，“元神之府”失養則生癡呆。誠如《醫林改錯》所言“高年無記性者，腦髓漸空”；《內經精義》指出“如年老腎精虛衰，髓源虧乏，使髓海不充，則神明不清而成呆病矣”。一則經絡不通，氣血津液凝聚不行，成瘀化痰釀毒，元神被擾，損傷腦絡則成癡呆。《辨證錄》“痰積于胸中，盤踞于心外，使神明不清而成呆病矣”；《傷寒論》“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若氣機紊亂、氣血相失，則元神被擾，神機失統，善忘，發為癡呆”；《血證論》“血在上，則濁蔽而不明矣，……，失血家心脾血虛，每易動痰生火，健忘之證尤多，又凡心有瘀血，亦令健忘”。此外，五臟功能對維持經絡通暢亦非常重要，歷代醫家論述頗多。“昏昧則氣濁，……，故令心智不利，而健忘也”（《太平圣惠方》）；“人有氣郁不舒，忽忽如有所失，目前之事竟不記憶，……，致有遺忘也”（《辯證錄》）；“蓋脾主意與思，思慮過度，意舍不清，神官不職，使人健忘”（《濟生方·健忘論治》）；“肺氣衰，魄離，故言善誤”（《靈樞·天年》）；“腎主智，腎虛則智不足，善忘其前言”（《醫學心悟》）。由此可見，氣血津液的運行正常是維持生命活動的根本，臟腑經絡功能異常是癡呆發生發展的先決前提。

3 臟腑經絡傳變是癡呆病機衍變的基本規律

癡呆是一漸進的、三維的、由腦能量代謝障礙啟動的、由功能性改變緩慢演變為器質性改變的、存在物質流、能量流和信息流障礙并相互影響的慢性神經退行性疾病[1]。腦能量屬于中醫“氣”的范疇，而氣源于先天精氣、脾胃水谷精微和肺納入的自然清氣。女子“陽明脈衰”比男子“腎氣衰”要早5年，“天葵竭”早15年，說明女子衰老要提前5-15年，這與女性絕經后癡呆的患病率高于男性具有一致性（男女比約為2∶1）[2,3]，也與此階段開始可見腦能淀粉樣蛋白有較高水平沉積[4]及伴有唐氏綜合征（Down's syndrome）的患者在此期間就確診為癡呆高度一致[5]。新近研究認為阿爾茲海默病是大腦抵抗外源微生物侵染所致[6,7]。盡管目前對AD的病因并不清楚，但從歷代典籍記載可以看出AD的病程演變與經絡傳變密不可分。首先外邪（電離輻射、P.M.2.5、微生物和有毒化學物質等）經體表、口鼻入侵機體，再經經絡腠理傳入五臟六腑，導致臟腑功能障礙或紊亂，最后通過血腦屏障客于腦內，導致元神受損或失養，逐至失志成呆（圖1）。誠如《素問·皮部論》所言：外邪侵襲，“邪客于皮則腠理開，開則入客于絡脈，絡脈滿則注于經脈，經脈滿則人舍于臟腑也”，最終導致“陰陽俱感，五臟乃傷”（《素問·繆刺論》）。癡呆臟腑經絡傳變規律病變的認識于現代醫學研究具有高度一致（圖2）

圖2 阿爾茨海默證疾病演變過程。

圖3 癡呆病機衍變示意圖

現代醫學將阿爾茲海默病分為AD臨床前期、輕度認知障礙和癡呆（輕度、中度、重度）幾個階段[8]。增齡致正氣虛衰，抗邪無力，外邪由皮入絡，流注經脈，擾亂臟腑氣血，客于腦絡，經絡痹阻，但腦絡功能正常或元神未擾，當屬AD臨床前期階段；當經絡輕度阻塞，氣血津液灌注不足或流通不暢，化髓充腦乏源或腦絡阻滯，成瘀化痰釀毒，腦之氣絡血絡輕度受損，腦物質流、能量流和信息流不暢，元神失司而健忘，當屬輕度認知障礙階段；正邪相爭，經絡阻塞或受損，虛瘀痰毒互結，腦之氣絡血絡損傷，甚至部分凋亡，腦物質流、能量流和信息流障礙，元神受損而成呆，當屬癡呆階段。癡呆病機示意圖（圖3）。

4 扶助正氣、疏通脈絡是AD防治的有效法則

老化是AD發生的基礎，正氣衰退是老化的基本病理，臟腑功能協調是正氣化源的核心，因此扶助正氣是貫穿AD全過程的基本治療法則。腎為先天之本，元氣之根，脾為后天之本，為氣血津液生化之源，因此扶助正氣的關鍵在于脾腎，尤其是脾，四君子湯、四物湯、當歸補血湯及其藥味和何首烏、熟地黃、枸杞子等古今高頻使用即是證明[9-11]。經絡以通為用，經絡痹阻、阻塞或受損是AD病機傳變的關鍵，故疏通經絡，維持經絡功能正常和結構完整在防止AD臨床前期和MCI向AD轉變中具有至關重要的價值和意義，是阻斷病機衍變的關鍵。痰瘀阻滯是導致經絡不通或受損的關鍵，故化痰、逐瘀、活血通絡是保持經絡通暢的關鍵，開心散、當歸芍藥散、佛手散、補陽還五湯及其組成藥味及地龍、僵蠶、水蛭等蟲類藥古今高頻使用亦是明證[12-14]。此即經絡壅塞不通并非草木之品所能宣達，必借蟲蟻之屬以搜剔竄透[15]，對此《臨證指南醫案》論述尤為精當，“取用蟲蟻有四，意謂飛者升，走者降，靈動迅速，可追拔沉混氣血之邪……以搜剔絡中混處之邪”，“初為氣結在經，久則血傷入絡，輒仗蠕動之物松透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