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鎮書（組詩）

楊拓夫

1

當我寫下南鎮這個名詞已近黃昏

碑埡之巔默念這個詞是地理之悟

無需刻意表達山川的奧義與淺薄

哪怕眼前的一枚野花也足夠透明

夕陽從恩市方向斜射而來的金線

穿過我、穿過山巔的石頭與草木

南山開始了柔軟，歸鳥結伴低飛

白色古鎮夕光中泛出淡淡的紅暈

一只山鷹飛過山頂，又直下幽谷

不知何處，騰起一層薄薄的山嵐

天馬獨行天際，無邊的晚霞鋪路

今晚要去哪里，天庭有何事發生

夜幕緩緩垂下，眾仙子開始發光

遼闊的曠野是舞臺，戲就要上演

誰的帳篷坐在八月下旬的涼風里

誰的夢，又會生在這空曠的山坡

詩人趕上了一個野味十足的日子

詩語也就有了茅草和野花的香味

夜里，童話的小屋一個個爬上來

野草之中生成一條月亮下的長龍

2

都是前往仙山，穿越時空的騎士

今晚的月亮會寵壞心向銀河之人

他們在天光下翻閱一本無字天書

一本奇書敘說那萬里江山的前身

野蟲聲聲，琴聲陣陣，仙女在聽

美妙的歌聲讓一山草木搖擺不定

帳篷節是用一山芳草編織的節日

忘掉該忘與不該忘的，忘掉紅塵

子夜，誰在一輪明月下拉響琴聲

誰的影子，比天上的月光還要長

琴聲帶著五彩祥云從天上落下來

又像絲線，于群山之中裊裊飛升

一山石頭，一山飛禽都是柔軟的

太多的絲線下起了一場綿綿細雨

月光流出了琴聲，琴聲溢出月光

沐浴一場無邊細雨，沐浴好時光

一絲一絲，若春蠶吐絲一般神奇

柔軟細膩，悄無聲息地縫合裂痕

又慢慢浸入北山林海、南邊茶園

一只夜鶯終于唱響了保留的歌子

3

獨唱有了伴奏，真是千年等一回

有緣才相遇，劇場也是天下唯一

一條長長草葉，架起懸崖的彩虹

或是一道橋梁，一把長弓與愛河

一葉草放射光芒，也在向往遠方

愛在草葉搖蕩，搖成了山崖之槳

大大的甲殼蟲在片葉正中央交配

一片異樣的仙草似在碧波上漾動

超凡脫俗的密意，來得如此平靜

兩條小生命，就像是捆綁在一起

一上一下，目空一切、毫無聲息

世界一片寂靜，只有月光紛紛落

偶爾有片枯葉，薄薄的翻動自己

萬物都在夢中行走，或深眠其中

兩只蟲子的愛情成為今夜的大戲

多少生命在生長，多少正在退去

月之下心之上，石板路泛起銀光

山影在一座無水大海中起伏不定

鳥獸安歇草木安歇，石頭也安歇

木屋偏西、透露一絲弱小的亮光

4

深山不確定處，木橋發出吱吱連響

偶爾會有片葉飄飛下來，沙沙而過

又一隊挑夫過去了，又有一批來了

這些影子在消失了的朝代來回穿梭

他們挑著布匹，窯貨，食鹽與風雨

每一塊石頭都印有他們深深的指紋

彪悍的騾馬過來了，越過崇山峻嶺

鐵蹄噠噠有聲，搗碎了月光和露水

曾記否？多少春暖花開又冰天雪地

歲月悠悠巍峨群峰，先人化為塵土

一只公雞叫醒兩省，兩省同時醒來

晨曦的朝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的山峰有你一半翠色，一半花朵

你的泉水流到我家，同船趕往洞庭

你的天空下有我，我的天空下有你

我的云彩是你的，你的云彩是我的

三月的野花，在我們的胸脯上燃燒

你的芬芳我的芬芳，打著捆兒芬芳

九月的果實，果實的九月落入公倉

夏日的清涼之風吹過北鎮拂過南鎮

5

冬天的雪花讓每一粒泥土潔白無瑕

山中禾苗用葉子親吻，用根須擁抱

兩鎮合一長龍游走南北，無法割離

兩個方向都是龍頭，靜止就是奔騰

只需一步，即可跨越兩省十萬大山

只需一聲，就能喚醒小鎮千年晨曦

激動于一次醒來，放大一片藍色海

天高云淡魚翔淺底，似是世外桃源

沉思于一次跨越，縱橫上下五千年

雄鷹雙翅駕自由之風，翱翔九萬里

碧海浩波，陽光投下金翅膀的影子

閃閃發光的萬物與土地，河流對接

又瞬間熔為一體，生出繁星的圖騰

連綿的山岳與云間之泥土變幻膚色

耕耘的人們，身著同一片風霜雪雨

南北鎮，你的氣場與包容高于云端

在此漫步，是你賜予我特別的恩典

這是史詩的榮譽，我因此懷抱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