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陽麗, 段勝峰, 劉建江, 李喜梅
(1.長沙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114;2.長沙理工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湖南 長沙 410114)
入世以來,中國對外貿易快速發展并迅速成長為全球貿易大國,其中2013年、2014年分別以4.16萬億美元、4.3萬億美元的貨物貿易額列該指標世界第一。不過,中國對外貿易尚存在諸多不足,比如貨物貿易順差與服務貿易逆差長期并存。以中美雙邊貿易為例,按照美方統計,2016年中方順差3 470億美元,但中國對美服務貿易逆差卻高達557億美元,占中國服務貿易逆差總額的23%,占美國服務貿易順差總額的22%。在這種非對稱的貿易結構體系中,美國還以雙邊巨額貿易差額為名挑起貿易戰,直接顯示出我國對外貿易質量與結構方面與其他貿易強國相比還存在很大差距。2018年4月16日,美國商務部宣布禁止美國企業向中興通訊出售零部件產品和軟件(實施“拒絕令”),期限長達7年,由此直接暴露了作為貿易大國大而不強的短板。因此,深刻理解貿易強國的內涵并構建科學的評判體系、正確認識我國貿易地位的發展階段進而實施貿易強國戰略是迫切需要。
傳統的貿易強國概念,通常是指那些在國際貿易中無論是貿易規模(包括數量、品種的豐富度)還是貿易質量(貿易品的科技含量、品牌認可度與知名度),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名列前茅,已經或者將對世界經濟發展產生重大影響的國家。這是一個較為籠統的概念,未賦予時代內涵和國家差異的內涵,概念的界定有點類似于“國際經濟學”中所描述的大國經濟,指向不太明確。比如說中國,按照世界銀行的估測,2013-2016年GDP年均增長7.2%,對世界經濟增長的平均貢獻率超過30%,為世界經濟增長的新引擎;2017年世界經濟大約增長3%,2017年度中國的GDP占世界比重約為15.3%,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約為34%[1]。由此指標來看,中國儼然成為上述貿易強國的標準,但中國貿易大而不強卻是共識。
裴長洪強調,貿易強國在不同時期不同時代有特定內涵,不同類型的國家體現這些內涵的表現也不同,既沒有永恒的貿易強國,也沒有刻意囊括所有商品和服務領域的“全能冠軍”[2]。如重農時期,農產品出國量即為衡量貿易強國指標,以此標準來看,法國可算是當時的貿易強國。重商主義盛行時期,黃金和白銀的儲量和商品出口規模又成為衡量貿易強國的重要指標。根據古典貿易理論,勞動生產率的高低也可作為評判貿易強國的標準。但是,當前這些經典理論難以用來明確界定貿易強國的評價體系,畢竟勞動與資本兩種要素稟賦要轉化為出口產品還有一個很長的傳導過程。
一些學者從出口商品的附加值來衡量貿易強國。所謂貿易強國,是那些在國際分工上處于價值鏈高端,擁有眾多自主品牌且綜合實力強大的跨國公司,其服務業國際競爭力強,擁有良好的貿易條件并可從國際貿易中獲得足夠貿易利益的國家[3]。這一內涵的界定,似乎是專為美國來量身定義,日本與德國也基本可達到此標準。有學者認為,貿易強國應該是經濟與貿易高度發達,對世界經濟貿易影響力強,是國際經濟貿易規則制定者。李鋼依據對美、日、德等傳統定義的貿易強國分析認為,貿易強國是那些擁有名列世界前列的貿易規模、較強的國際競爭力、高效益的貿易質量的國家,而且這些國家擁有國際市場上重要產品定價權和經貿規則話語權及主導權的國家[4]。裴長洪從廣義上界定了貿易強國標準,認為評價體系不僅包括傳統上的商品和服務評價標準,還要包括一國貨幣在國際市場中的地位、國際規則的話語權以及產品的技術含量[2]。這一標準雖然綜合性分析了貿易強國的標準,即將貿易強國列為一個系統化的、綜合化的概念,其前提基礎是經濟大國,這還是有量身定做之嫌,比如說是否只有經濟大國方能成為貿易強國?
我們認為,貿易強國是一個歷史的概念,動態的概念。不同歷史階段、不同規模的國家,其貿易強國的界定標準應該有所差異。對于新時代的中國經濟來說,需要充分認識到新時代貿易強國的評價標準,找準與世界貿易強國的差距,從而采取有效推進策略。
當下,經濟全球化出現逆流,美國在全球范圍內挑起貿易戰,全球政治和經濟環境出現了大的變革,我國經濟也進入了社會主義新時代。對貿易強國的界定也需考慮更多因素,既要參照美國、日本和德國等的經驗,也要考慮中國處于發展期,尚未完全工業化的特殊時期的階段性。筆者認為,貿易強國要從如下方面來理解其新內涵。
金融危機以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開始反思原有的虛擬型增長模式、債務型增長模式的缺陷,紛紛回歸到實體經濟增長模式,并將重振制造業、或推進再工業化上升到國家戰略。對美國來說,特別反思包括貿易赤字在內的赤字型增長模式的缺陷,并將縮小貿易逆差上升到國家戰略。美國在過去長期的去工業化進程中,創新與制造生產過程被認為可分離,因此很多制造生產環節被外包出去,并習慣于通過大量進口能源性初級產品和最終消費品來滿足市場需求,由此導致了經濟體系中存在長期的巨額貿易赤字。然而,多數情形下創新與制造生產過程是緊密關聯的。美國眾多制造生產環節的外包,加劇了創新與制造環節的分離程度,引發了美國產業公地的衰落,進而削弱了美國科技創新能力的全球領導地位[5]。這被認為削弱了美國貿易強國的地位,進而引發美國國際競爭力的相對下降。正是基于此大背景,我們認為,貿易強國首先應是制造強國,一國擁有強大的制造業基礎方有問鼎貿易強國的實力。
一個國家和地區的繁榮從長期來看很大程度上基于該國市場經濟體系是否健全,或者說市場機制在多大程度上發揮作用。貿易強國應是以市場經濟為基礎,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政府提供科學的產業政策、產業引導政策及相應的法律保障夯實經濟發展基礎的同時保障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當前,關于市場經濟體制,WTO并無明確界定,但美國、歐盟等發達經濟體經常性以非市場經濟地位來約束廣大發展中國家,反映的是市場經濟地位在貿易大國與貿易強國中的重要地位。本輪中美貿易戰,美國一個重要的指責就是中國非真正的市場經濟,他們認為中國政府過多干預了市場并力圖對市場進行控制、國有企業地位日益上升、產業政策支持的非市場化等方面,與市場經濟體制有差距,并由此認為中美貿易之間存在不公平。由此也表明中國市場經濟體制建設仍在路上,中國市場經濟地位尚未得到完全的國際認同,貿易強國的國際基礎還比較薄弱。
有效的產權制度、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法制化等是成熟的市場經濟體制的基礎性條件,也是創新驅動發展的最好激勵約束機制,這其中尤以完善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最為重要。對一國來說,企業和個人的權益得到良好的保護,能有效激發企業及個人創新研發、技術積累和績效提升。知識產權保護與一國全球價值鏈所處地位密切相關,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的完善體現的是良好的營商環境,這將助力創新和產業轉型升級。從國際貿易看,知識產權作為跨國公司國際貿易的壟斷優勢,東道國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與跨國公司對其直接投資和技術轉移的意愿成正比,當東道國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強化時能提升跨國公司知識產權優勢,進而提升跨國公司對此類國家直接投資和技術轉移的信心,將更多高技術含量生產環節安排到該國完成,有效提升跨國公司海外經營的規模[6],這對東道國的進出口商品結構改善、技術復雜度(高專利密度行業)和該國的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提升意義重大[7]。2018年3月,中美貿易摩擦升級至中美貿易戰,特朗普政府在官方措辭中公開指責中方侵犯了美方的知識產權,認為中方要求外資企業投資轉讓技術。特朗普還公開宣稱:“美國一年因知識產權被竊損失3000億美元,我們不能讓這一切繼續。”知識產權儼然成為中美貿易戰的核心問題之一,也直接反映出知識產權保護在貿易強國中的地位。
對于一個貿易大國與強國來說,市場多元化戰略作為一種全球市場戰略,不僅僅是地區市場的多元化,而是全方位的多元化市場支撐,包括進口市場與出口市場的多元化,由此規避限定的單一市場造成價格不利的局面,經濟波動或政局變動給國際貿易帶來的風險,從而使對外貿易持續健康發展。貿易大國要向貿易強國轉變,進出口市場的多元化,也包括核心貿易產品不對某一國家或某一企業形成過度的依賴。這種核心產品包括資源性產品,也包括高新技術產品。比如說2017年,中國芯片進口超過2 600億美元,這顯然反映的是中國電子產品對某一產品的過度依賴。2018年以來,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升級,而中美雙邊貿易中,中方高達3 752億美元的貿易順差,也反映了中國貿易平衡領域對美方的過度依賴,這將是制約中國成為貿易強國的重要因素。
縱觀美國、日本、德國等貿易大國與強國的綜合經濟發現,在國際市場上一方面有國際上普遍認可的一批品牌,同時整體產品均有良好的國家品牌形象。比如美國,擁有蘋果、微軟、IBM、Intel等系列品牌,產品在國際上具有綜合性品牌優勢;日本擁有東芝、松下、夏普、日立、精工等著名品牌,以電子產品的精細化優勢著稱,日本制造即為全球名片;德國強調穩定性與可靠性,擁有寶馬、西門子、大眾等眾多品牌,在全球擁有高聲譽。中國成為貿易大國已經有多年,國家品牌建樹方面也取得了一些成就,而且也從戰略上受到國家重視。習近平總書記于2014年5月在視察鄭州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中鐵工程裝備集團工作時也提出,“要推動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轉變,中國速度向中國質量轉變,中國產品向中國品牌轉變”[8]。劉長于亦指出,在對外貿易中,技術是關鍵,質量是命脈,服務是保障,品牌是核心,貿易強國新時代一定是抓住品牌這個核心[9]。
國際貿易規則制定的話語權、主導權直接影響到貿易治理結構的構建方向,進而影響整個經濟體貿易利益所得[10],尤其是在參與和自身有重大利益相關的規則、標準、大宗商品定價的決策時,擁有強有力的話語權可更好地保護本國的權益。當今的全球治理體系,基本上是由二戰后的美國主導構建的體系,后來的德國、日本等通過主動融入此體系,獲得了相應的話語權,逐步演化為貿易大國和貿易強國。美國充分利用國際規則,利用貿易大國與強國的地位及特權,提升國際社會對其政治主張和經濟利益訴求的認可度與支持度,這有效地減輕了其國際貿易發展阻力,并享受全球化紅利。目前,在國際治理體系中不同國家其代表性和發言權大小差異很大,一國的國際貿易崛起時,其貿易規模對國際的貢獻率和影響力隨之增大,遇到的問題和阻力也隨之增加。因此貿易強國應是擁有與之經濟規模相匹配的話語權來有效對抗風險,對中國來說,就是可以向各個國家發聲,回應諸如“中等收入陷阱、金德爾伯格陷阱”等論調,妥善處理大宗產品定價和議價所遇矛盾。特朗普政府執政以來,不斷以國內法取代國際法來約束其他國家,是其貿易大國與貿易強國合體的特有話語權優勢。
對于一家企業來說,欲做大做強,取得長足發展,不可替代的核心技術必不可少,一旦核心技術缺失,不僅會受到國家政府間貿易糾紛的沖擊,還會遭遇來自掌握核心技術公司的專利指控。企業欲擁有相關領域話語權,其核心能力必不可少。對于一個貿易大國和強國來說,沒有明顯受制于人的發展短板,是指其擁有完整的產業體系、工業體系、資源支撐與保障體系等,沒有明顯的產業短板,核心技術瓶頸不受他國制約,尤其是當下國際政治經濟環境充滿不確定的大形勢下,這是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轉變的必然要求。習近平主席指出,“關鍵核心技術是國之重器,對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保障國家安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必須把科技發展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為發展提供強有力的科技保障。”
此外,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作為國際貿易兩大支柱,需要協同發展,一個貨物貿易大國與強國,沒有服務貿易的支撐,難以成為真正的貿易強國。美國無疑是世界貿易強國,就中美雙邊貿易來看,在規模上,中國對美貨物貿易處于順差,但美國對華出口的多是高科技和高附加值產品,加之大量跨國公司內部貿易的收益不為中方所有,故中方實際上的獲益比較小。在服務貿易領域,中國服務出口與美國存在絕對逆差劣勢,2017年逆差高達385億美元。因此,擁有多樣化與高級化的貿易結構,強大競爭力的服務業是貿易強國導向之一。
當前我國對外貿易地位已取得大的提升,貨物貿易居世界第一,服務貿易居世界第二,但我國當前的二元外貿結構(一般貿易與加工貿易為主導)的現實對比“開放型經濟新體制逐步健全,對外貿易、對外投資、外匯儲備穩居世界前列”,還有較大差距。2018年3月開啟并不斷升級的中美貿易摩擦,其中的中興制裁事件直接暴露了我國貿易大國的短板,即中國關鍵高端技術受制于人。而美國挑起貿易爭端,其首輪征稅重點打擊的領域,恰恰是“中國制造2025”要發展的領域,這預示著未來我國貿易大國向強國轉變過程中面臨的外部環境將不斷惡化。
中國已是制造業大國。但從出口產品結構來看,貿易強國出口商品是處于產業鏈條中的高端,產品附加值比較高,有自主知識產權和自主品牌。作為全球供應鏈中的一環,近幾年中國的國際分工有從低端向中游邁進,中國制造的國際市場份額浮動也體現了中國制造的崛起,但不少領域仍是中低層階段,產品結構較貿易強國還有較大差距,支撐主力還是以初級加工制成品、勞動密集型產品為主,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占比低。2017年度我國加工貿易總額1.2萬億美元,占比29%。中國對外貿易中的加工貿易特點是國內低采購率、短加工鏈條,生產只是承擔了低附加值的加工組裝環節,處于價值鏈的低端。不擁有核心技術和自主知識產權的“中國制造”,因最具價值的設計、研發、專利、品牌都不在中國的貼牌生產或是委托加工生產,難以獲得相應貿易利益的同時,消耗了本國資源,與可持續健康發展相悖。以蘋果為例,新上市的一款I pad其生產制造環節上的產品設計、原料采購、倉儲運輸、訂單處理、批發經營和終端零售這六個環節,無一掌握在中國人手里[11]。而該類產品的對外貿易,中國名義上是順差,但僅獲得微薄的加工費,同時還容易引發與他國之間的貿易摩擦。當前的中美貿易戰中美國公布的產品名單中的電動汽車、航空器、航天器及其零部件等高科技含量和高附加值產品,2017年中國對美出口為12.6億美元,而自美進口為148.6億美元,存在較大的逆差。即便如此,美國還對華為、中興實施“禁令”,以“301調查”打擊中國新興產業和高端制造領域。美國第一輪對中國征稅的重點商品領域與“中國制造2025”幾乎吻合,其戰略意圖就是要遏制中國制造的轉型升級,進而將中國制造限制在中低端領域。
改革開放40年以來,中國已初步建立了市場經濟體制但仍屬于一個轉型國家。“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已經初步建立,但市場體系還不健全,市場發育還不充分,市場與行政的關系還沒有理順。”[12]當前資源配置也多有行政意志介入價格體系,如發改委定價“兩油”、金融機構信貸額度的確定、民營和國企的待遇不平衡等。當前中國經濟中的一些結構性失衡問題,如低質量和低效益發展、創新能力和實體經濟水平不高、生態環境保護問題突顯、房地產泡沫、金融市場秩序較混亂等問題的存在,都與市場經濟機制發展不完善有關。政府對國有企業的過度支持、對市場經濟活動干預及對外國企業投資限制等問題,一直是國外用來評論中國市場經濟發展不足的噱頭。美歐等發達經濟體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的不認同,直接的結果是“非市場經濟”長期成為WTO成員國發起對中國產品貿易摩擦問題的借口。
近年來,中國服務貿易進出口額占對外貿易進出口總額的比重不斷提升(如圖1所示),自2016年以來,中國服務貿易增速高于世界主要經濟體,已成為第二大服務進口國,第三大出口國,但總體發展水平和國際競爭力方面仍存在很大差距。一方面,服務貿易與貨物貿易不協調,其規模小。2017年中國服務貿易總額為6 956.79億美元,遠低于美國的13 189.85億美元。服務貿易逆差呈現不斷擴大趨勢,從2015年全年1 823.56億美元到2017年2 394.99億美元。另一方面,服務貿易結構不合理,服務貿易競爭力弱,生產性服務業水平不高,不能有效助推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盡管服務結構得到了優化,技術、品牌、質量和服務為核心的新興服務優勢不斷顯現,但還是集中在勞動力密集型或占資源優勢的傳統運輸、旅游、建筑、勞務輸出等行業,此類行業所占比重長期達35%以上,而技術密集型和高附加值服務貿易的保險服務、金融服務、計算機和信息通訊服務、咨詢服務和專利等出口占比很低,尤其是新興產業和技術領域較貿易強國存有很大差距[2]。從軟性條件來看,我國服務業對外開放尚存在如下不足:一是,高端現代服務業專業人才缺乏;二是,服務貿易管理體制待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未與行業發展并行;三是,服務領域開放度不夠,市場準入限制和服務貿易關稅限制了服務貿易的發展。
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專利年申請量100萬件以上,多年保持世界第一,但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能力等方面與美國、日本和歐洲等發達國家差距較大:一是,全民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不足,未形成良好的社會知識產權維權和保護的氛圍。一些企業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不強,當產權受侵犯時不能及時有效進行知識產權維權;對國外知識產權法律法規了解不全面,加之高額海外維權費用,讓很多中國企業在對海外知識產權維權望而卻步,應對糾紛時常吃暗虧。二是,知識產權保護能力和水平與我國經濟地位不匹配,“侵權易、維權難”的知識產權保護核心問題一直存在。舉證不易、案件處理周期過長、維權成本過高、索賠賠償率低等問題也防礙了知識產權的真正維護。三是,知識產權法律體系分散在不同行業領域及不同部門,執行不力。當前知識產權處罰和有效監管力度不夠,國內假冒偽劣產品依然有較大市場、中國企業在外商標被搶注、惡意訴訟及產權侵犯調查、專利陷阱以及對外投資合作協議中知識產權條款侵害中國企業的情況屢有發生[13]。
當今世界貿易競爭已從單純貿易的量轉為質的競爭,出口商品中的世界知名品牌數已成為衡量一國貿易競爭力的重要指標。在國際產業利潤鏈中,一頭是研發、設計,另一頭是銷售、服務,大量中國產品處于價值鏈低端,即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加工制造或貼牌生產。據工業和信息化部提供的數據顯示,目前中國出口產品中,出口企業擁有自主品牌的不足20%,中國企業生產的服裝和玩具等一旦貼上國外品牌,價格和利潤可能上漲3-5倍,顯示了國際品牌的重要價值。在2016年底公布的世界品牌500強排名中,中國排名第五,美國以總量227個,占總額比45%遙遙領先,其中新晉品牌27個,美國占據16個,中國僅新入5個。中國作為人口數量第一、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世界生產制造的大頭,大批量的生產制造還是沒走出品牌缺失的瓶頸,這意味著中國只有大力提升創新能力,提高技術,發展品牌才能早日去掉“中國低端制造”標簽。
目前,中國貿易總額和綜合國際影響力顯著提升,已成為全球治理的核心成員,但在國際貿易活動中,仍處于被動地位,其國際影響力和出口規模的變化并未給予其應享受的待遇、權力和獲利。國際經貿規則制定權和貿易商品定價權仍掌握在發達國家之手,且處于壟斷態勢,尤其以美國為主導的發達國家在競爭時更唯己利而行事,使得我國在國際貿易中面臨重重阻礙。中國現處于工業化未完成階段,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被國際定為非市場經濟國家[14],這樣各種貿易保護主義勢力借機抬頭,對我國的貿易經濟進行排擠打壓,發動反傾銷、禁令和各種制裁。一些以侵犯知識產權或國家安全為名用自己的規則與調查來替代國際規則,以美國為例,其有關知識產權的“377條款”調查、WTO一致性最低保護標準的知識產權(TR IPS)協定和“301條款”,此類調查和政策經常使貿易問題經濟化、經濟問題政治化。歐美國家針對中國產品的雙反調查,往往是一國發起后,其他國家相繼響應,不僅嚴重影響中國的對外貿易發展,還降低了國際市場信譽及引發政治對抗。面對這些制裁和禁令,在傳統的WTO規則下進行申述和調解能起到一定作用,但在新技術、新貿易背景下,往往難以通過WTO的爭端裁決機制來解決。由此也反映出當前話語權不強的中國,迫切需要提升自己貿易規則制定方面的能力,尋求與自身國際地位相匹配的話語權。
金融支持對于外貿發展至關重要,外貿企業直接融資難、間接融資支持力度不夠、融資貴等問題都直接影響企業的直接、間接投資發展。而人民幣匯率避險工具少,制約了出口企業的積極性,加強和完善金融支持,對我國實現貿易強國建設至關重要。中國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相較于其他幣種,尤其是美元而言,人民幣國際化水平還有很長距離。根據IMFCOFER報告,人民幣的國際化指數在2012年僅為0.87%,而當年英鎊是3.98%,日元為4.46%,美元高達52.34%,歐元有23.06%。當今“一主多元”的國際貨幣體系中,美元占據主導地位,歐元、英鎊、日元,均在一定范圍內充當國際貨幣,但美元霸權地位無可動搖,并支撐美國的經濟與軍事霸權地位。而覆蓋了國際市場70%必需品的生產和貿易流通的中國,人民幣結算貨物貿易的比例2015年僅為27.6%,2016年4月全球支付額中的比重為1.82%,與貿易大國地位極不相稱。當前人民幣雖也加入了SDR并開展跨境結算,但主要流通于周邊國家(地區),規模還不大。2018年以來中國相繼推出石油期貨、鐵礦石全球期貨交易單品等,以期逐步啟用人民幣結算,但受到很大阻力,市場規模并不大。
十九大報告指出:“開放帶來進步,封閉必然落后。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15]在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升級的大背景下,中國應以更加開放的姿態對抗逆全球化趨勢,以更穩定、更深層次、更深領域的對外開放與合作,提升和完善國內開放型市場經濟,降低相關外貿進口關稅、平衡商品進出口量。首先,要構建中國開放政策“高地”,積極參與多邊貿易體制,加強區域和雙邊經濟合作,吸引凝聚全球資本、技術、人才。其次,要繼續擴大制造業和服務業的開放,尤其以金融、旅游、教育、醫療、保險等領域的開放為重點。第三,要努力推進外貿多元化,充分利用“一帶一路”建設發展機遇,構建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的分工和貿易網絡,既重視傳統的歐美等發達國家的重點區域,也要努力擴大、挖掘非洲及亞洲等發展中國家的市場潛力,尤其是“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市場潛力。可以“一帶一路”的產能合作為開放重點,擴大對拉美、非洲等國家的服務業開放程度,爭取最大化享受全球化帶來的發展機遇和紅利,推進中國貿易強國建設進程。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了“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要求,強調“經濟體制改革必須以完善產權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為重點,實現產權有效激勵、要素自由流動、價格反應靈活、競爭公平有序、企業優勝劣汰”。完善市場經濟體制宏觀上需要處理好市場和政府之間的關系,即明確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政府向服務型轉變,簡政放權,對企業少干預、多服務。政府注重提升對市場有效把控的能力,履行好“守夜人”職責,從法治監管、政策支持和引導入手為市場良性發展創造良好營商環境。開放市場,推進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國際國內市場融合,要素與資源高效流動和配置,加快培育國際貿易競爭合作新優勢。當下,需要全面引入負面清單管理辦法,放寬市場準入,創造公平競爭的良好市場環境;需要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加快國有經濟戰略性重組,推動從規模和速度經濟向效率和質量經濟趨勢發展。順應外部環境和時代發展要求,推進發達經濟體對中國市場經濟的認同,推進中國經濟深度融入全球化,急需解決國企與私營的公平市場競爭問題,讓國有企業真正成為市場運營透明的市場主體,提升其國際高水平市場競爭能力。
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是貿易大國和貿易強國的兩大支柱,而制造業又是貨物貿易的根基。當前美國“再工業化”戰略下引發的中美貿易戰,重點是與中國進行制造業之爭,美國宣布對中國征收25%關稅的產品基本上就是“中國制造2025”中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高科技產品。未來兩國間的貿易摩擦可能更頻繁并成為“新常態”,基于此,面對美國挑起的貿易摩擦和貿易強國目標的實現,需要高新產業的支持以實現實體經濟和制造業的崛起。國家層面,要以市場經濟為基礎,從遠期規劃和財政兩方面提供指導和支持,在“中國制造2025”產業發展框架下,進行供給側改革,堅持創新驅動方針,結合全球傳統和新興產業發展趨勢,不同產業發展現狀,抓住當前以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等核心驅動為主的第四次工業革命機遇,突破一批重點領域關鍵性原創技術,促進制造業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破解材料、芯片、裝備以及關鍵零部件和技術等產業轉型升級的瓶頸,不斷提高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體系中的地位。注重高新技術人才培養,建立健全制造業人才培養體系,吸引和引進、留住、穩定、培養一批具有國際水平的戰略科技人才、強化高水平創新團體。企業方面,繼續發揮比較優勢,努力提升傳統商品的附加值和科技含量在貿易出口貨物中的占比,并提高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利用率,以科技帶動勞動力密集型制造業的轉型升級,提升自主創新能力。
把握當前機會,將服務貿易的發展潛力轉換為發展動力,為中國貿易增長方式提供新動力。新階段需將開放重點放在服務貿易開放度上,借鑒國際先進經驗,提高通信服務、銷售服務、咨詢服務、教育服務、金融服務、旅游服務和文化服務等知識密集型行業服務貿易的水平,并提升承接國際服務業務的轉換能力。尤其是我國當前的金融服務,通過提高人民幣互換和使用率,互聯網第三方支付平臺在海外應用推廣,進一步推動人民幣國際化,借助人民幣原油期貨和鐵礦石期貨國際化這兩大工業原材料的下游覆蓋鏈基礎,將人民幣計價和結算逐步擴散至整個商品貿易體系。鼓勵地方銀行和國內股份制銀行走出國門,完善金融服務支持外貿發展的體制機制,為海外投資企業和工程承包提供低息貸款,參與境外人民幣清算業務。把握好“一帶一路”發展機遇,加快自貿區建設和國外自貿區的推廣建設。
中國要實現外貿大國向外貿強國的轉變,首先要推動“知識產權強貿”戰略,在培育技術、質量、品牌和服務為核心的競爭新優勢基礎上,大力培育外貿領域的知識產權,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加強知識產權與國際貿易相互滲透、影響、促進彼此發展。一方面借鑒國外知識產權保護的有效經驗,在規則制定、機構設置、執法司法、資金支持、對外交涉、國際合作等方面推進政府、企業、協會、服務機構協同合作,利用好大數據,健全知識產權投訴舉報、維權援助網絡覆蓋和在線識別技術,設立專項機構,加大侵權違法行為行政執法力度,對于侵犯諸如商號、商標、軟件著作權及假冒偽劣等產權侵犯進行依法依規嚴格查處。一方面要加強社會宣傳力度,提升全民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在現有已鞏固的較為健全的知識保護體系上,結合當前經濟發展態勢和知識產權保護實際積極推動創新知識產權專利法立法、已有專利法修改和民法典的研究,加快研究新業態、新領域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和政策的完善。另一方面也要強化海外知識產權規則制定和調解的話語權,通過國際合作,將國內知識產權法與國際知識產權法融合,實行有區別的保護政策,實現國際間互利共贏的同時更好服務本國海外營銷商企業海外知識產權維權。
當前,品牌戰略已成為各國強化國際貿易競爭力的共識,中國貿易強國之路,必須要有一定數量享有國際聲譽的國際品牌作支撐,來提升中國的核心競爭力和綜合國力。推進國家品牌建設工程,需要政府與市場協同推進。一方面,政府營造知識產權保護、企業公平競爭的環境,有關部門要鼓勵和支持本土品牌的發展和新興品牌的培育。在符合貿易規則的情況下,對品牌企業給予政策、資金支持和法律援助,幫扶更多本土品牌走出國門。要完善商標和知識產權保護法的法律法規,打擊偽冒維權不良商業競爭行為。另一方面,企業要樹立品牌權益保護意識,及時進行商標注冊,對自身產品進行市場定位,及時調整品牌戰略,提升產品的檔次、質量、科技含量和附加值,提升產品競爭力[16]。此外,企業間需要形成良好的合作和競爭機制,在一些核心關鍵技術領域,本土企業間應加強合作,提供技術資金支持,如當下的5G標準之爭,雖在短碼PolarCode(極化碼)方案被認可,華為的5G標準數據碼編碼略遜一籌,但算是一重大進步,這也是中國部分企業合力支持的結果。未來中國企業在各領域從跟跑和并跑到領跑及規則制定,是中國品牌戰略的目標所求。
參與全球治理、擁有國際經貿規則的制度制定、協定的決策和話語權是貿易強國一重大標準之一。這既體現了一國的綜合實力,也是本國在參與全球經貿活動中獲得利益的重要保障[17]。近些年,在多邊經濟機制下及全球治理上,亞投行、金磚國家銀行和“一帶一路”建設都表明中國在全球治理上向貿易強國建設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中國要繼續主動順應新一輪國際經貿規則演變與重構的趨勢,全面提升多邊經貿治理參與度,開展多邊多領域和區域自由貿易談判。不斷提升與大國雙邊經貿規則談判能力,全力鼓勵企業及行業組織在國際標準和規范制定的參與度,以期通過制度性制定參與最大限度地保護和實現國家利益,爭取最大限度地分享制度性紅利和經濟全球化發展成果,尋求與自身開放地位相匹配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