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好孩子

木木

[作者簡介]

范澤木，1988年生，浙江磐安人。作家，“慧筆作文”創始人，現為浙江省散文學會會員，金華市青年作家協會副主席，金華市“第六屆青聯”委員?！墩Z文周報》2017年度最受歡迎作家，《新青年》《特別關注》《語文報》簽約作家，多家報刊專欄作家。

已出版散文集《似水年華與泥土芬芳》《總有一天，你會對時光微笑》《我愿流浪在小鎮》，“范老師慧筆作文課堂”系列《作文原來這么簡單》《作文原來這么簡單II》?！段以噶骼嗽谛℃偂啡脒x“2014年中國南都好書榜（文學類）”。

[內容簡介]

這是一本反映流動兒童生活和精神狀態的小說。

孔軍武是個調皮、愛搞惡作劇、有點叛逆但又自卑、孤獨、善良、正直的流動兒童。因為是流動兒童，他總是得到不公正的對待，爸媽對他也非打即罵，因此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他在補課時逃學，忽悠同學去“偷魚”，為了報復同學把同學的杯子摳了個洞。他看起來調皮，但內心很脆弱。他在被冤枉后顯得無助、孤獨、沮喪，當班長李巧琳幫他申冤、還了他清白后，他對班長充滿感激，甚至熱淚盈眶。在班長的鼓勵下，他去流動兒童服務營學習，結識了如鄰家姐姐一般的子悅老師，在子悅老師受到欺負時他挺身而出，即使受傷也在所不辭。最后，他在老師和同學的溫暖鼓勵下，參加了學校的文藝匯演，在掌聲和喝彩聲中嘗到了收獲的快樂，并在即將迎來的畢業考前主動要求補課。告別學校時，他才發現自己對學校、老師、同學充滿了不舍和懷念之情。

李巧琳是品學兼優的本地學生，她陽光開朗，處事利索，性格大大咧咧，是個十足的“女漢子”。雖然孔軍武不愛學習，但她還是耐心地給孔軍武補課。班里有人惡作劇，她就義無反顧地去調查事實，查明真相。在跟孔軍武“針鋒相對”后，她十分委屈，痛哭流涕。但在孔軍武被冤枉時，她又不計前嫌地給孔軍武申冤，并鼓勵他參加流動兒童服務營。她為了讓孔軍武變得開朗、自信，把參賽機會讓給了孔軍武，讓他享受成功的喜悅。

梁燦是個好學上進、不茍言笑的流動兒童。在爸爸的教育下，他膽小怕事，言行都很小心謹慎，生怕惹亂子。他搞砸了講故事比賽后內疚得不敢正視陳老師，但陳老師及時鼓勵他，認為他戰勝了自己。在老師和同學的鼓勵下，梁燦鼓足勇氣參加了作文比賽，結果獲得了全市二等獎的好成績。他重拾自信，找回了自己，并在文藝匯演中大放光彩。

三個主人公在小學的最后一年，編織了讓人歡笑、讓人落淚、讓人感傷又讓人倍感溫暖的故事。

[精華分享]

早自習還沒開始，教室里有人在看書，有人在聊天，也有像孔軍武這樣的，什么都不做，就愣愣地看著窗外的河發呆。有道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但對于孔軍武來說卻是“一心只聞窗外事，根本不讀圣賢書”。

“喂，我求你件事怎么樣？”李巧琳湊到梁燦身邊說。

“嗯？”梁燦盯著她的臉問道。

“從今天開始，孔軍武的補課工作能不能由你來負責？”

“我不行的?！绷籂N像看到死老鼠似的，唯恐躲閃不及。

“哎喲，我求你了嘛！”李巧琳開始發嗲。

“我真的不行，還是你來吧?！?/p>

“喂！”李巧琳挺起胸，正了正身子說，“怎么說，你也是學習委員吧！班里同學的學習問題你也得管吧？”

梁燦這下沒轍了，他盯著自己的指甲不說話。李巧琳一臉壞笑，以為自己成功了。其實梁燦像個突圍的獵手一樣，正在尋找突破口，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于是，他又重復了一遍：“我不行的。”

“哎呀，我都要被你氣死了！真是的。”李巧琳悶悶不樂地回到座位。

梁燦長長地舒了口氣，但沒想到這事遠沒有結束。

吃過中午飯，李巧琳一臉神秘地對梁燦說：“陳老師叫我們倆去辦公室。”

“不會吧？”梁燦一想到辦公室就頭上冒冷汗，但還是跟著李巧琳走進了辦公室。

“陳老師，我看梁燦和孔軍武關系比較好，他們又是老鄉，這補課的事，要不就讓梁燦做吧！”

陳老師喝了口水，看著梁燦，意思是：你看這事怎樣？

梁燦羞澀地撓著頭發，擠出一句：“我好像不行?！?/p>

“哎呀，梁燦同學，你能不能回答得有新鮮感一點啊！”李巧琳簡直哭笑不得。

陳老師起身拍了拍梁燦的肩膀說：“這樣吧，我看李巧琳說得也有一點道理，你今天就先試試，不行的話，這工作還是讓李巧琳來做。班長你怎么看？”

“好吧。”

“梁燦，你怎么看？”

梁燦皺著眉，仿佛在解一道很難的數學題。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才點了點頭說：“那我試試吧?！?/p>

梁燦走后，陳老師對李巧琳說：“這梁燦，你得多帶他和本地的朋友玩兒，這樣才能讓他開朗、自信。”

這一天對梁燦來說簡直“壓力山大”。一想到下午要給孔軍武補課，他就頭大?！耙怯羞x擇的余地，我寧愿抄寫詞語，寧愿解數學題，寧愿背單詞……”梁燦想。這么想著，他就走神了，直到數學老師馬老師點到他的名。

“梁燦，你來讀讀這道數學題?！?/p>

梁燦緊鎖眉頭，毫無反應。同桌王勝強捅了捅他的胳膊，低聲提醒：“喂，馬老師叫你呢！”

梁燦木然地站了起來，像掉入黑漆漆的山洞一般，毫無頭緒。

“你在想什么呢？你可不是經常會走神的同學哦！”馬老師說著，揮手讓梁燦坐下了。

梁燦的臉紅得像猴子屁股。這下惹事了，他想，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魔咒似的放學鈴響了，梁燦拿著書找到孔軍武說：“今天我給你補課。”

孔軍武提著脖子，斜睨著課桌上的書，說：“我最喜歡你給我補課了。你別急，先等同學們走完也不遲嘛！”

梁燦坐下來，耐心地等同學們走完。

“我告訴你，上聯村有一個魚塘，里面有很多魚，而且個頭都特別大，我們什么時候去抓魚？”

“咱們先補課吧。”

“你先聽我說，那里的魚很大，而且有紅色的魚，我保證你不去會后悔的！”

“小心陳老師來罵你。”

“走，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看完回來就補課！”

“那你多長時間能回來？”

孔軍武拉著梁燦的胳膊說：“哥哥，不是我，是我們倆！”

“我不去，你去吧，你十分鐘后必須回來?！?/p>

“你不去我會逃走的，你還是陪我一起去吧！我們十分鐘后就回來?！笨总娢溥B拉帶拽，把梁燦拖出了教室。

他們走出校門口，陽光把校門口的水泥路鋪成了金黃色。沿著水泥路往北一直走，不到五分鐘就到了上聯村。上聯村和下聯村分別位于雙溪第四小學的南邊和北邊，兩個村子到學校都只有五分鐘的路程。

孔軍武帶著梁燦輕車熟路地來到池塘邊。池塘位于上聯村的西邊，大約有學校操場那么大，池里種著稀稀疏疏的蓮，蓮的葉子像一把把扇子，在水面上搖曳，有些葉子的邊緣已經泛黃，但更多的葉子是碧綠的。蓮把池塘點綴得生機勃勃，也給水里的魚提供了許多蔭涼的藏身之處。太陽被遠處的山坡架著，趁著還沒落山，把陽光盡情地涂在池塘邊、水面上、蓮葉上。魚在蓮葉間鉆來鉆去，它們不時游到水面，吐幾個水泡，轉眼又消失不見，仿佛調皮的孩子。

“怎么樣？是不是大飽眼福了？”孔軍武不無得意地問道。

“這個魚塘是陳彬彬家的。”

“管他是誰家的呢！我們只是看看而已?！?/p>

“我們得回去補課了?！?/p>

“慢著！”孔軍武一揮手，接著用手掌推著自己的額頭，慢悠悠地說，“我有一個絕好的主意?！?/p>

“什么主意？”梁燦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我們每個人抓一條魚回去。”

說著，孔軍武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個塑料袋，跑到臨時用泥巴攔起來的小水坑邊撈上來兩條魚?！皝恚粭l給你，一條給我自己?！?/p>

“我不要，兩條都給你吧?！绷籂N馬上把手插進口袋，生怕孔軍武把魚遞給自己。

“咱們快走吧，要是被陳彬彬他爸發現了，我們就得吃不了兜著走?！?/p>

“那是你，我可沒拿?！绷籂N不愉快地說。

他們一路飛奔，不到四分鐘就跑到了學校門口。

“你把魚先放著吧，我們去補課?！?/p>

“還補課？老大，都六點半了，我先回去把這條魚燒了補補營養，這樣明天才能更好地補課。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說話間，孔軍武已經撈出一條魚，他把袋子往梁燦手里一塞，就朝道路的另一端跑去。

梁燦仿佛接過了一個炸彈，一瞬間血往腦袋上涌，感覺身上全是人們火辣辣的目光。他左看右看，覺得每一個人都在盯著他。他嚇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這時，他看到學校門口有一個紅色的垃圾桶，他仿佛看到了救星，撒腿跑到垃圾桶旁邊，掀起蓋子就把塑料袋扔了進去。

今天真是倒大霉了，早知道不該答應李巧琳，梁燦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現在他每走一步都覺得很沉重，好像腳上綁了兩塊大石頭。上聯村肯定有人看到自己偷魚了，這一路跑過來，有多少人看到自己偷魚了？梁燦只覺得自己要哭了。

爸爸經常說，在外地讀書要聽話，要謹慎，不要惹事，可是現在……自己怎么對得起爸媽？要是孔軍武跟同學說了這事，以后自己在同學面前還怎么抬得起頭，怎么面對陳老師？很多念頭像地鼠一樣從腦海里冒出來，梁燦真想拿個錘子，把它們一個個打下去。

五分鐘的路程，梁燦卻走了十多分鐘。走到樓下時，他已經淚流滿面。他看著前排四樓孔軍武家亮著的燈光，不由得咬牙切齒。好你個孔軍武，都是你害的！

這一頓晚飯，梁燦吃得特沒勁，他一遍遍禱告，希望孔軍武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希望陳彬彬不要知道這件事，不然……梁燦難以想象，老師和同學們知道這件事后，會怎么看待他。

他恨不得現在就拿起爸爸的手機給陳老師打電話，向陳老師承認錯誤。

“燦燦，你今天吃飯怎么這么慢呢？”身后傳來爸爸的聲音。

梁燦被嚇了一跳，渾身哆嗦。

“我很快就吃完了?！?/p>

“你吃完把碗筷放到水槽里，媽媽下班后回來洗。”

“我會洗的，我來洗吧。”

“你今天怎么這么勤快？我只知道你學習認真，不知道你還會做家務呢！”

梁燦抓緊把飯送進嘴里，收拾好碗筷朝水槽邊走去。他不敢看爸爸，也不敢和爸爸多說話。

“李巧琳……”

“喲，梁燦兄，你居然跟我打招呼？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李巧琳故作夸張地盯著梁燦。

“陳老師來了嗎？”

“他來了，在辦公室呢。你有事找他？對了，昨天你們補課補得怎樣？”

“我去找下陳老師?！?/p>

李巧琳右手抱著左邊的胳膊，左手托著下巴，一臉費解地自言自語：“這梁燦今天是怎么了？不僅主動跟我打招呼，還主動去找陳老師?！?/p>

梁燦在陳老師的辦公室門口徘徊了很久，有一次前腳踏進辦公室了，但又退了出來。最后，他做了個深呼吸，硬著頭皮走進辦公室。

“早上好，梁燦。”

“陳老師，我……我……我偷東西了?！?/p>

“什么？你可不要跟我開玩笑。”

“真的，我偷了別人家的一條魚?！绷籂N把頭垂得很低，聲音也很低。

“你說來我聽聽，你是怎么偷的？”

梁燦詳細地把昨天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遍。

陳老師頓時青筋暴露，怒不可遏地說：“這么說，孔軍武又逃課了，還偷了魚，還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這孔軍武……”

他忽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教室。梁燦從沒見過陳老師用這么快的速度走路。

“孔軍武，你給我上來！”陳老師猛地一拍講臺，大聲吼道。同學們都被嚇住了，一個個飛快地回到座位上，大氣也不敢出。

孔軍武也一改平時慢吞吞的動作，快速走上講臺。

“你來這個班級后，都干了些什么事！”陳老師猛地一拳捶在講臺上，怒吼聲幾乎要把同學們的耳膜震破了。

陳老師指著孔軍武的腦袋，噼里啪啦地說道：“班長給你補課，你逃了；學習委員兼你的好友給你補課，你又逃了。你不僅自己去干壞事，還把好同學也拉下水，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負擔?！?/p>

孔軍武兩手垂著，低著頭，呆呆地看著地面。

“你是有多不喜歡學習，有多不安分啊！你來我們班，就是來搗蛋的嗎？你不喜歡在這兒讀書，可以回老家讀去！但請你不要妨礙其他同學學習，行不行？”

孔軍武聳著肩膀，開始抽泣，接著大聲哭了出來，鼻涕和眼淚一起往地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