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與“窘”行廢關系探析

周雯迪

摘 要：隨著網絡交流平臺的日益壯大，古文字“囧”被賦予新的含義，有逐漸替代“窘”字的趨勢，因此出現了“囧”行“窘”廢這一說法。本文從“囧”行“窘”廢說起源、“囧”與“窘”的形音義及用法分析、“囧”與“窘”的行廢關系三個方面進行梳理，來論述“囧”行“窘”廢這一說是否存在其合理之處。

關鍵詞：囧 窘 行廢關系 形音義

漢字行廢亦是漢字流傳變化的過程，現如今伴隨著科技的發展及網絡文化的影響，“囧”字呈現出逐漸替代“窘”字的情況，而”囧”行“窘”廢這一說也隨之產生。現在大部分的關于“囧”字的論文，主要集中在論述其新增添的網絡意，或者是其傳統意義，極少有涉及“囧”與“窘”的行廢關系。本文將從”囧”行“窘”廢說起源、兩字的形音義及用法探析、行廢關系探析三個方面來論證“囧”形“窘”廢這一說法是否存在合理之處。

一、”囧”行“窘”廢說起源

漢字行廢現象古已有之，大部分學者也都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但是關于“行廢現象”這個提法的產生，是到了段玉裁才開始明確起來的。段玉裁在其著作《說文解字注》中使用了“某字行某字廢”的說法對這類現象進行描述，主要著重于文字符號的行用和廢棄，同時包括了音義相同的古今字和音義不同的同形字。一般而言，便是新生者通行，古舊者廢棄；規范者通行，別異者廢棄；常用者通行，罕用者廢棄。2008年左右，“囧”字憑借其獨特的文字構型風靡于網絡社交媒體，在網絡文化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大概是曾憲通、林志強兩位先生在《漢字源流》中較早提到”囧”行“窘”廢一說：由于時代進步網絡發展，某些用字現象也呈現出了漢字的行廢變化。如現在的人用“囧”代替表“窘迫尷尬”之意的“窘”，而“囧”在形音義方面也比較契合，“囧”行而“窘”廢的現象是可能存在的。

二、“囧”與“窘”形音義及用法探析

（一）“窘”形音義分析

許慎《說文解字》中所收錄的篆文“窘”字，寫作囧，按會意字的理解來看可視為“君在穴中”，《說文解字》中釋為：“窘，迫也，從穴，君聲。”為艱困被動之意，宋代學者徐鉉增補其音作“渠隕切”。而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中進一步對“窘”字進行了闡述：“小雅。又窘陰雨。毛傳。窘，困也。按箋云。窘，仍也。仍者，仍其舊而不能變。亦是困意。”《詩·小雅·正月》曰：“終其永懷，又窘陰雨。”屈原作《離騷》：“夫唯捷徑以窘步。”“窘”皆為窮困艱難之意。幾千年流傳下來，“窘”字依舊為“從穴君聲”的形式結構，字形沒有發生訛變，而現代漢語讀音為[jiǒng]。雖然出現過不同的用法，但“窘”字字義沒有發生變化，仍為窮困、為難、艱苦等意，從下述例子可見：

林漢達《西洋教育史》：“平民的命運壞到極點，國家的財政窘到極點。”

巴金《滅亡》：“這個突如其來的驚人問題使老范有點窘了：吃人肉？”

整體來看，“窘”字的形音義屬于一個比較穩定的狀態。

（二）“囧”的形音義分析

“囧”字乍看之下容易被人誤認為是受網絡文化影響而造的字，實際上，“囧”字作為古漢字有著非常悠久的歷史。現在關于古漢字“囧”有“倉廩說”“祭名說”及“地名說”等解釋，本文以許慎《說文解字》和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解釋為主，因此便不對其他說法進行討論了。“囧”為象形字，甲骨文“囧”寫作囧，金文作囧，許慎《說文解字》中收錄的篆文“囧”寫作囧，釋曰：“窗牖麗囧明。象形。凡囧之屬皆從囧。讀若獷。賈侍中說：讀與明同。”古音為“俱永切”，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中對“囧”做了詳細的闡述：“窗牖麗囧明也。麗囧雙聲。讀如離婁。謂交（通）玲瓏也。囧明謂開明也。象形。謂象窗牖玲瓏形。凡囧之屬皆從囧。讀若獷。獷古音如廣。囧音同也。囧（乖）讀若誑。囧（乖）聲之囧為古文囧字。可以證矣。古音在十部。今音俱永切。賈侍中說讀與明同。賈侍中說讀若芒也。”“囧”字古同“囧”字，據《說文解字》及《說文解字注》可得，“囧”字義與窗戶相關，為光亮之意，韓愈詩《秋懷詩十一首》曰：“蟲鳴室幽幽，月吐窗囧囧。”而“囧”同“囧”，此句便是窗外月光皎潔明亮之意。

現代楷體“囧”寫作囧，讀作[jiǒng]，同時經過網絡文化的熏陶，“囧”字因其字形而產生了新的含義。一開始，臺灣某青年用“囧”字代替ORZ（像人跪倒之狀）中的“O”，而形成了“囧RZ”，“囧”字逐漸走入人們的視野。網絡視角釋“囧”，一定程度上也是將“囧”字視為象形字：整體來說，“囗”像人臉，“八”為人之眉眼，“口”作人之嘴部。根據這樣的構型解釋，“囧”字像一個眉眼向下，十分無奈的人臉，因此被賦予郁悶尷尬之意，風靡于各個網絡社交平臺。

從甲骨文到現代楷體，“囧”字的字形整體沒有發生劇烈變化，其含義受到網絡文化的影響而增添了新的意義。但是隨著網絡文化的日益繁榮，現在大多數人對于“囧”字的理解認識和使用更偏向于其網絡義而不是古義，因此在未來“囧”字的古義可能會逐漸被其網絡義所替代。

（三）“窘”與“囧”用法探析

當“窮困”“為難”來講的“窘”，見于《列子·黃帝》：“窘于饑寒。”又《聊齋志異·狼三則》：“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敵。”現代漢語與“窮”“困”等字組詞使用，形容某人某事物窮困、處境艱難或十分為難。如梁實秋《麻將》：“在這一方面我和一多都是屬于‘四竅已通其三的人物—— 一竅不通，當時大窘。”

與“窘”相關，網絡意義作“窘迫”講的“囧”，也可與“窮”“迫”等字組詞，表示某人無奈、悲傷。另一種情況是可以不與任何字組詞而單獨進行使用，如：

A：這次六級考試又沒有過。

B：囧。

除此之外，經過網絡文化浸染的“囧”字，含有“窘迫”意義的“囧”字可以表示幽默、調侃之意，如：

A：哇，我這次在路上又認錯人啦！

B：好囧，哈哈哈哈哈哈！

綜合上述情況進行分析，網絡詞“囧”的大致用法與“窘”相似而不相同，在網絡環境下“囧”的使用要更加靈活隨意，不受限制。

三、“囧”與“窘”行廢關系探析

一組行廢字，它們的形音義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所聯系的，存在一定程度的替代關系，如亓瑤在《〈說文解字注〉行廢字研究》中以“囧”與“揆”為例。許慎《說文·木部》：“囧，木也，從木，癸聲。又度也。”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此與手部揆音義皆同。揆專行而囧廢矣。”“囧”本是古書上的一種樹，也表“揆度”的“揆”，后來用“揆”來表示揣測之義。囧與揆音義皆同。

“囧”字古義與“窘”差異甚大，而其網絡義與“窘”貼近，因此在這里關于“囧”與“窘”的行廢關系探析中，主要集中在“囧”的網絡義上，以下論述皆以“囧”字的網絡義為主。直觀而言，“囧”與“窘”在字形上有極大的差異，它們現代通行的漢語拼音讀音一樣，皆讀做[jiǒng]。雖然“囧”與“窘”意義相近，皆有表示尷尬等意，但是在大眾娛樂心理狀態下所產生的“囧”，多多少少帶了些娛樂性質，如明星采訪時說的：“很囧，很爆笑。”（源自《長江商報》2008年6月10日）“囧”字在不同的語境下會有不同的含義，可表示無奈，也可表示幽默，“囧”字所蘊含的“尷尬窘迫”之意多了些調笑的意味，反而缺乏了“窘”字所表達的“困苦”之意。此外，在正規的書面寫作上，仍然使用“窘”字而幾乎不使用“囧”來表示“困苦尷尬”之意，“囧”字在一定程度上還是不被納入規范寫作上的。簡而言之，“窘”字在正規書面語中出現，而“囧”字存在于網絡社會中。

筆者認為，現階段來看，”囧”行“窘”廢這一說暫時是不成立的，“囧”與“窘”雖然有部分含義（表尷尬窘迫）重合，但是“窘”所蘊含的嚴肅的“艱困”之意，“囧”所表示的“幽默”之意，雙方都無法互相囊括。“囧”字所通行的是以網絡媒體為平臺的場所，實際上使用或者了解它的人一定程度上將它視為一個圖畫表情，而不是文字，并且“囧”字的受眾程度也并沒有比“窘”字高，我們在組詞的時候多使用“窘迫”“困窘”而不是“囧迫”“困囧”。假設隨著時間變化，“囧”字開始變得家喻戶曉起來，它的使用程度要高于“窘”字，也被規范到正式的文獻中去了，那么”囧”行“窘”廢一說才能算是成立了。

四、結語

本文從”囧”行“窘”廢說起源、“囧”與“窘”形音義及用法探析、“囧”與“窘”行廢關系探析三個方面進行梳理，來論證”囧”行“窘”廢這一說法是否存在其合理之處。“囧”與“窘”形相異，現代漢語讀音相同，“囧”字古義與“窘”字含義不同，但其現代網絡義與“窘”有重合之處。但是從現階段來看，“囧”字網絡義在使用及含義方面仍不能替代“窘”字，”囧”行“窘”廢是暫時不成立的，但是隨著未來的發展，如若“囧”字能夠進一步拓展其影響力，并載入正式的文獻字典中，那么”囧”行“窘”廢一說是有可能實現的。

最后，實際上在網絡文化不斷更新變化的過程中，許許多多新詞也在不斷產生，很多早已不使用的文字被賦予新的意義和生命力，包括“囧”字在內的一系列生僻字。部分人認為這樣有助于增加古文字的生命力，促使我們去更多地了解古文字。但是實際上，帶有調侃意味的新的意義去取代正規的書寫字，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漢字使用的隨意性。筆者構思本文時，總感覺三個板塊的論述聯系不夠緊密，有脫節的情況產生。此外，“囧”字和“窘”字的使用情況實際上也是與使用者的心理和環境有關，即受眾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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