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 磊 圖/喬啟明

◎天 真
1
人類與狗的故事,可以追溯到傳說時代。
蘇魯豫皖一帶有則關于狗的傳說。據說,在大洪水侵襲人類的時代,民不聊生。眼看人類即將滅絕。這時候,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一條狗面對蒼天雙膝下跪。狗禱告說:老天爺,這世上不能沒有人類。話音甫落,洪水退去。人類至此得以保全。
又有人說,在滾滾濁流之中,狗曾一次次拯救過人的性命。人類的香火因此得以延續。
在大型工具書《辭海》中,關于狗的詞條是這樣描述的:“狗,即犬。《爾雅·釋畜》:未成豪,狗。郝懿行義疏:狗犬通名,若對文,大者名犬,小者名狗。”——同一種動物,個大與個小也有區別。
但是,在古人的心目中,“狗”這個詞尚有別的意義。同樣是《辭海》的條目下,還有其他解釋:“熊虎之類的幼獸。《爾雅·釋獸》,熊虎丑,其子狗。”意思是說,熊虎一類的猛獸(丑,類也),它們的幼崽統稱為“狗”。
有獵人進山打獵,途中遇到豹子。身邊的獵犬奮不顧身沖上前去,為獵人開槍贏得了時間。隨著一陣槍響,豹子伏地死去。驚魂未定的獵人發現,心愛的獵犬已經犧牲。
在遠古的年代,人與狗的交情足以寫出幾本大書。
在科技發達的今天,狗仍然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有教授在車站偶遇一只小秋田犬,遂將其帶回家去,取名“八公”。每天上午,“八公”都陪著教授前去上班。下午五點,則準時在車站口等待教授歸來。這溫馨,頗持續了一段時間。
“八公”學會撿球的那天,教授心肌梗塞身亡。但是,狗狗并不知情。之后的每個下午,“八公”仍堅持到火車站等候,風雨無阻,整整持續了九年,直至它最后死去。
狗與人的默契,成就了一段佳話。
以上,是發生在1930年代的真實故事。這故事后來被搬上熒屏,取名《忠犬八公的故事》并聞名于世。
對于上古時代狗狗拯救人類的傳說,我一直持懷疑態度。不料,近日看到一則新聞。來自《聯合早報》的消息稱:“中外考古學者證實,黃河流域在距今約4000年前,發生過一場萬年不遇的特大洪災,其規模比一般黃河出現的洪水超過500倍。”
報道稱,“這則發布在美國《科學》(Science)期刊上的研究發現,特大洪災的發生時間是公元前1920年,地點可追溯到黃河源頭。洪水發生前曾發生強烈地震,并引發黃河上游山崩,在青海積石峽一帶筑起一堵高200米的天然‘大壩’,從而形成約40層樓高的堰塞湖。積水最終滿溢導致潰堤,進而掀起一場‘全新世’(Holocene)時期(即過去的1萬1300年間)最大的洪水之一。學者們認為,大洪水的影響程度及時間都符合中國古籍《書經》和《史記》中的記載,為夏朝的建立與存在提供一項有力證據。”
學者們當然不會想到,“大洪水”的被證實,也從側面驗證了“狗狗救人”這一傳說的可能性。
2
在我的記憶里,狗兒是溫順的。這種華北大地上到處可見的動物,是一個美麗的物種。

◎搏 斗

◎出 浴

◎愜 意
年長之后,我偶然得知了它的另外一個名字:土狗。當然,它還有一個更為丑陋的諢號:柴狗。
于是便有些忿忿不平了。去搜索,終于發現了一個文縐縐的新名字:中華田園犬。
今天的中華田園犬正面臨著瀕臨滅絕的尷尬。有學者稱,由于大量洋狗的引入,中華田園犬失寵了。在街頭,我們看到的“土狗”往往形單形只。甚至,狗狗們在街頭屢屢遭遇洋狗的圍攻。
作為一個游走在城市邊緣的農村人,我對“土狗”有著獨特的感情。
這個早晨,當我再次打開網頁,我發現“土狗”的祖先竟然是東南亞狼!
原來如此!我們不屑一顧的狗兒竟然有如此顯赫的出身!在黃土或者云貴高原,我們的先民曾屢屢碰到一個身姿矯健的物種。它獨立于群峰之巔,仰天長嘯。聲音所到之處,百獸震惶。
但是有一天,它決定從叢林中走出來,接近人類。它漸漸接受了人類社會的法則,并成為人類最重要的伙伴。它溫情、守職,幫助大家看護孩子,守護老人。這樣建立起來的信任,持續了千萬年,直到人類翻臉為止。
這個早晨,我又想起了李斯臨終前的哀嘆:“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騎駿馬、衣輕裘,攜愛犬出門打獵,這是何等溫馨的場面!可惜,李斯悔悟得太晚了!
一千多年以后,當蘇軾被從京城中趕出來的時候,是狗兒給了他溫馨與生活的樂趣:“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彼時,他才四十歲左右,已經號稱“老夫”。
……
時光進入二十一世紀,人類的腰桿挺直了。任何猛獸都再也不是人類的對手。于是,我們身邊出現了“狗肉節”之類的血腥劇目。
從驕傲的東南亞狼,到形影不離的伙伴,再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尷尬。狗兒啊,這個早晨,我是如此懷念你在群峰之間笑傲百獸的往昔!
3
有人豢養惡狗,狗在路邊咬人。被咬者心中憤懣,當街屠狗以出惡氣。不料旋即被拘入公門。狗主人稱,他的狗價值數萬,屠狗者破壞了他的私有財產。
消息傳開,群情熱議。有網友問:其個人的私有財產權,勝過別人的生命權乎?
這個問題,暫時無人回答。

◎雞狗相斗
有網友隨即搬來英美諸國的“惡犬法案”,稱西方對此類事件早有規定:“在英美等國,惡狗傷人,狗主人常會被追究刑責。美國一些州的法律規定,只要禁止飼養的烈性狗咬了人,狗主人就要承擔刑責。”
不僅如此,有人干脆搬來國外的案例為證:2002年2月,威斯康星州一個10歲女孩與6條羅特維爾牧犬玩耍時被咬死,狗主人便被控飼養兇猛動物致人死亡罪,轟動一時。
在養狗這件事上,我們似乎還處在利益博弈的初級階段。
在經濟發展三十多年以后,我們中的一些人終于有了養狗的“閑”和錢。于是,在如何看待惡狗咬人這件事上,立場也就有了分化。
養狗人要維護私有財產權,被咬者要維護個體尊嚴。“屁股”不同,“腦袋”自然不同。這種“復雜”,當然是一種必然現象。在一個健康的社會里,各種聲音和各種立場并存,相互博弈、妥協,并最終達成一種平衡。這,才是一種常態。
“屠狗事件”出現了,我們應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是維護作為財產的狗的價值,還是更偏向人的尊嚴?這里面的學問,大有講究。
一條狗的遭遇,就像一顆閃亮的水晶球,竟也讓我們想到了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