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渙茹
(宣城市委黨校馬基室, 安徽 宣城 242000)
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與此同時,“世界上沒有絕對地平衡發展的東西”[1]。事物發展過程中所包含的各種矛盾分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如果不研究事物發展過程中的主次矛盾,就抓不住重點,也找不到正確解決矛盾的方法。黨的十九大指出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了轉化,準確認識和把握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對深刻理解我國發展所處的新的歷史方位、對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目標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本文擬從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的原因、內涵和解決途徑三個方面對其加以分析,以期加深對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理解。
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包括現實和理論雙重原因,理解這些原因是深刻理解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前提。
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的現實原因主要包括以下兩方面:
一方面,生產力的發展從根本上決定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指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這一論斷準確反映了由于社會生產力的落后而導致的社會生產和人民需要之間的嚴重對立,也決定了大力發展生產力是改革開放新時期的第一要務。圍繞發展生產力這個根本任務,我們抓住對內改革和對外開放兩條主線,采取一系列舉措,使我國綜合國力獲得迅速提升。經過改革開放近40年的發展、積累,我國經濟發展在世界主要國家中已名列前茅,對世界經濟增長貢獻率超過30%;對外貿易也穩居世界前列;創新型國家建設成果顯著,天宮系列目標飛行器、蛟龍號載人潛水器、大飛機等高科技成果相繼問世。這一切與建國初期相比、與改革開放初期相比,發生了巨大變化, 這種變化超出我們的想象。經過幾十年的艱辛求索、砥礪前行,我們終于改變了我國的面貌,使社會主義中國迸發出蓬勃生機。在生產力獲得巨大發展的情況下,過去的“落后的生產力”的表述已經不能準確說明當下中國的發展狀況,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問題已經日益顯現,這是當今中國發展遇到的主要問題。歸根結底,生產力的發展是促成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的根本原因。
另一方面,人們的社會需求變得更為豐富。如果說40年前,改革開放剛剛開啟時,人們需求更多是停留在吃飽穿暖的層面,而在40年后,人們的需求層次、屬性、結構等方面都已發生了深刻變化。這種變化具體表現為:首先,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和觀念的更新,不同年齡、不同階層的人們對文化需求的多樣性、差異性顯著增強,對精神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其次,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人們的民主政治意識不斷增強,渴望參與到民主政治建設中來。最后,人們對教育、醫療衛生、生態環境、政治生態等精神層面的需求呈現快速增長之勢。廣大人民群眾需求的提升是促使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的直接原因。
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同樣具有深刻的理論邏輯,主要集中表現在以下兩方面:
首先,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轉化體現了總的量變過程中的又一次部分質變的哲學原理。毛澤東在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時指出:“在一個長過程中,在進入最后的質變之前,一定要經過不斷的量變和許多部分質變。如果在我們的工作中,不促進大量的量變,不促進許多的部分質變,最后的質變就不能到來。”[2]毛澤東論述部分質變的側重點,是強調“社會主義社會是在不平衡中通過一系列部分質變,飛躍來發展的”[3]。
毛澤東的論述表明:社會主義社會也要通過不斷的部分質變來實現發展。十九大報告提出的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則反映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總的量變過程中的又一次部分質變。建國以來,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量變過程中一共發生兩次部分質變:第一次部分質變發生在1956年到1978年。在這個部分質變階段,盡管我們犯了一些錯誤,但仍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建立了比較完整的國民經濟體系、工業體系和基本的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制度等,為開啟改革開放奠定了根本前提。第二次部分質變發生在1978年到2012年。這一時期,經過改革開放近40年的積累,我國經濟實力已經顯著增強,實現了從站起來到富起來的巨大飛躍。在前兩次部分質變的基礎上,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逐漸開始了第三次部分質變,這次部分質變,是要完成從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反映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總的量變過程中即將發生的第三次部分質變。待到本世紀中葉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目標實現時,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總的量變才會完成整體質變,這符合歷史發展的辯證法。
其次,抓主要矛盾是中國共產黨一貫倡導和堅持的方法論。我們黨歷史上一直有善于抓主要矛盾的傳統。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我們黨緊緊抓住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這兩個主要矛盾,帶領人民浴血奮戰最終取得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社會主義革命時期,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矛盾是當時的主要矛盾,為解決這個主要矛盾,通過進行社會主義三大改造,使這一矛盾得以順利解決。進入社會主義建設時期,“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成為我國當時主要矛盾,這個判斷是正確的,也是符合我國國情的。然而,隨著反右斗爭的擴大化,這個關于主要矛盾的正確論斷發生了漂移,最終致使社會主義建設遭到重大挫折。1981年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對我國的社會主要矛盾重新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改革開放40年來,我們黨緊緊抓住這個主要矛盾不放松,大力發展生產力,使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又取得了歷史性的成就,社會主要矛盾又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十九大報告提出了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4]。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體現了我們黨一貫堅持和倡導的方法論。
深刻理解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內涵,應該主要從需求和供給兩方面來展開。
經過改革開放近40年的發展和積累,尤其伴隨著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的漸進實現,人民的需求已超出了原有的物質和文化這兩個傳統需要,尤其黨的十八大以來,人民需求的內涵和層次出現全方位、高水平的擴展和提升。具體表現在:首先,人民對“剛性需求”有了更高的期待。人民已不只是停留在對物質文化成果的“剛性需求”滿足上,而是期盼有更穩定的工作、更滿意的收入、更好的教育和醫療衛生服務、更可靠的社會保障、更優美的環境、更舒適的居住條件、更豐富的精神文化生活等。其次,人民群眾具有了新生的“軟性需求”。美國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將人類需要劃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歸屬與愛的需求、尊重需求、求知的需求、審美需求、自我實現的需求7個層次。馬斯洛認為,當人的低級需求得到滿足后,就會追求高級需求,這種不斷上升的追求,成為推動人繼續努力的內在動力。從馬斯洛的分析可以看出,人的需求的遞進性是人類社會發展內在驅動力,這就意味著人民群眾在“剛性需求”得到滿足后,會提出更多的“軟性需求”。比如:人民“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5]。而且,可以預見,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民群眾對人的全面發展和社會全面進步還會提出更高的要求。可見,原來關于社會主要矛盾的表述,已經無法準確表述新時代人民群眾的需要,而十九大報告提出的“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則體現了當下人民群眾的需求。
社會供給方面發生重大改變根本上是社會生產方面發生重大改變。新中國成立60多年來,尤其是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的發展日新月異,從建國初的一架飛機、一輛汽車、一輛坦克、一輛拖拉機都不會制造到2010年中國GDP總量達到58 790.60億美元,成為世界的“第二大經濟體”。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的國內生產總值更是從54萬億元增長到80萬億元,穩居世界第二,對世界經濟增長貢獻率超過30%。對外貿易、對外投資、外匯儲備穩居世界前列,我國社會生產能力在很多方面也已進入世界前列。然而,在社會生產方面還是存在一些棘手問題,即十九大報告提出的“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理解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是深刻理解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內涵的關鍵。具體而言,發展不平衡表現在:首先,區域發展不平衡。東部地區、南方地區發展迅速,已進入生活品質提升階段,而廣大的中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仍發展緩慢。盡管先后實施了西部大開發、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和中部崛起等戰略,但就目前來講,仍沒有從根本上改變東西部發展差距和南北方發展差距的問題。其次,城鄉發展不平衡。一是城鄉基礎設施發展不平衡,城市基礎設施遠比農村基礎設施完善;二是城鄉居民收入不平衡。據《2018社會藍皮書》統計,2017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7 430元,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9 778元,城鄉居民人均收入倍差2.81;三是城鄉公共服務水平、教育資源、醫療資源在城市和農村分配上還很不平衡。再次,收入分配不平衡。根據國家相關統計資料顯示,從2013年到2016年,中國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數分別是0.473、0.469、0.462、0.465,超出國際公認警戒線0.4。種種跡象表明,“馬太效應”在中國已有了扎根的土壤。鄧小平曾指出:“如果我們的政策導致兩極分化,如果還產生了什么新的資產階級,那我們就失敗了,就真的走了邪路了。”[6]社會貧富差距的加大,不僅使經濟發展速度放緩,而且還會威脅社會穩定。所以,如何在做大蛋糕的同時又把蛋糕分好,仍然是新時代我們面臨的一個主要問題。最后,經濟發展與自然生態環境不平衡。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經濟快速發展的背后一直伴隨著“四高”,即“高排放、高污染、高投入、高消費”,這樣的生產方式,一方面表現為資源的高消耗,加劇了我國資源有效利益的壓力;另一方面表現為生態環境越來越惡化,水污染、土壤污染、空氣污染等問題日益嚴重。美國耶魯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2016年環境績效指數(EPI)評估結果顯示,中國在空氣質量、飲用水質量等方面綜合排名在180個參評國中排109位,落后于大多數國家,“美麗中國”建設遭遇巨大挑戰。發展不充分主要表現為:首先,實體經濟有待充分發展。實體經濟發展質量和效益不高,這與全球實體經濟復蘇前景仍不明朗有關,也與我國實體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不足、原始創新動力不強等眾多因素有關。其次,發展方式有待充分轉變。我國經濟增長正在從傳統向土地、資源、勞動力要效益轉為向科技創新、向質量要效益,但由于這種轉變還處在剛剛起步階段,決定了我們轉變發展方式仍需要經歷一個相當長的發展階段。再次,體制機制有待充分改革。十八大以來的五年多,黨中央蹄疾步穩推進全面深化改革,確實給人民群眾帶來滿滿的獲得感,但改革面臨的任務依舊繁重,比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有待完善、收入分配不公平、利益格局不協調等,全面深化改革需要有更大的魄力、需要付出更艱辛的努力。最后,民生領域有待充分發展。這些年,在積極推進經濟發展過程中,也出現了“重積累、輕消費”等問題,主要表現為:人民群眾在教育、醫療、就業等方面仍面臨不少問題。民惟邦本,本固邦寧,解決好民生問題,是進入新時代我們面臨的一個嚴峻考驗,甚至關系到黨的執政基礎是否穩固。
對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準確把握固然重要,但更為重要的是如何解決主要矛盾,只有解決好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才能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目標奠定強大基礎。
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是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雖然發生了變化,但黨的十九大報告又提出了兩個“沒有變”,即我國的基本國情沒有變,我國仍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變。兩個“沒有變”決定了解決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根本方法仍然是大力發展生產力。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提出后,有些人把新時代主要矛盾“發展”一方中的經濟發展和政治、社會、文化等方面的發展放在等同的位置上,這種觀點表面上看似合理,顧及到政治發展、文化發展等方面的重要性。但實質上這種觀點有悖于現實發展邏輯,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突出經濟建設這個重點的同時,兼顧其他各方面建設。把各方面建設放在完全等同的位置,這種看法忽略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和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改變的這一事實。盡管政治、文化和社會建設等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也有極為重要的作用,但最根本的仍是經濟建設。沒有強大的經濟做后盾,文化、政治和社會建設只會是空談。馬克思主義認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只有以經濟做后盾,才會有文化的繁榮、民主政治的不斷完善和社會建設的和諧。無法想象在一個貧窮落后的國家,會有和諧的社會、會有良好的民主政治和繁榮的文化。
堅持貫徹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實現更加可持續的發展,是解決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必由之路。針對發展不平衡問題,堅持創新發展、協調發展可以縮小區域差距和城鄉差距,促進區域、城鄉協調發展;堅持共享發展,可以縮小不同群體收入水平、社會保障水平的差距,可以解決發展成果分配的公正、公平問題,真正實現發展成果全民共享、全面共享。從這個角度說,堅持新發展理念將有利于促進發展不平衡問題的解決。針對發展不充分問題,堅持創新發展,提升創新水平,可以為經濟發展提供新動力,為解決我國創新能力不充分、發展質量不充分問題奠定堅實基礎;堅持協調發展,積極改善農村基礎設施、建立農村公共服務體系,對于解決農村發展不充分問題起到促進作用;堅持綠色發展,可以解決生態環境保護不充分問題;堅持開放發展,積極參與推動經濟全球化進程,才能拓展開放空間,解決我國開放不充分問題;堅持共享發展,逐步完善社會保障機制,有利于提高社會保障的程度和水平,從而促進社會保障不充分問題的解決。可見,堅持新發展理念,可以從多方面促進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的解決,進而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需要。
進入新時代,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面臨的矛盾更為復雜,解決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顯然對改革開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深刻地認識和把握改革開放的歷史必然和規律性”[7]。以往單靠經濟體制改革一條腿走路已經無法很好地解決矛盾、滿足人民群眾的需要,為此,必須全面深化改革。首先,要增強推進改革的信心和勇氣。改革開放是我們黨帶領人民在新的時代條件下進行的一場新的偉大革命,“是我們黨最鮮明的旗幟”[8]。1978年以來,我們黨靠什么凝聚力量?靠什么解決社會主要矛盾?靠什么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靠的就是改革開放,改革開放是新時代我們事業取得更大勝利的一大法寶。當下,解決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除了全面深化改革,別無他法。其次,必須堅持改革的社會主義方向,這是全面深化改革的政治底線,決不允許有絲毫動搖。任何放棄社會主義方向的改革,必會導致失敗,這是改革開放40年成功實踐所積累的極為重要的經驗。再次,全面深化改革重點是“全面”二字。“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全面”意味著要打組合拳,而不是單打一。任何一個領域改革的推進都需要其他領域改革的深度配合,各個領域的改革要相互協調、共同推進,只有如此,各個領域建設的融合性才會不斷增強,“五位一體”總體布局才會真正產生效果。全面深化改革是一盤大棋,任何一方面改革出現停滯,都會影響整盤棋的走向,都會影響到社會主要矛盾的解決。所以,當前我們繼續推進改革,絕不僅僅是聚焦某一方面的改革,而是通盤的改革;不是僅僅停留在表層的改革,而是要深入到內里的改革。只有如此,方能保證改革的效果不會打折扣,方能保障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