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一直在路上

□ 西北師范大學 馬以念

馬以念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我國幼兒教育事業發展的速度舉世矚目，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作為一個幼兒教育戰線上的老兵,我工作的歷程中也記錄了許多難以忘懷的往事。

重組學前教育專業

1978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醒了冰封的大地，我們顧不得為十年浩劫奪去的時光嘆息，便急忙投入到教育工作的恢復重建中去，因為我們有共同的信念：不能再讓“文盲加流氓”奪去孩子們的少年青春，每一個年齡段的人都應當受到良好的教育。這也是每一個有良知的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心聲。從1964年以后就被命令停招的高等師范院校學前教育專業，也開始籌建招生。由于長時間的撤銷停辦，高校教師極端缺乏，因此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我也被母校西北師范大學用兩個新畢業的本科生換回到學校任教。那時百廢待興人才極缺，大學本科畢業生供不應求，學校不惜血本將我換回學校，我也深感責任重大。

而我自從1960年畢業工作以來，雖然一直從事教育教學工作，但是都不是幼兒教育專業。為了做好這份熟悉而又陌生的工作，除了翻找出當年的講義和書籍、到處查找有限的資料學習之外，我想只有了解幼兒教育發展現狀才能有的放矢地開展工作。

回校不久我被學前教研室（現在改稱為系）的老師們推選為教研室主任（那時不是任命，是由老師們公開民主選舉）。以科研促高校專業的成長、提高教育質量是我們的追求，但這對于一個百廢待興的重組專業來說談何容易。此后我和教研室的老師們就開始在這條道路上探索行進。

深入調研以摸清家底

上世紀八十年代起我們開始在省內的城市、農村、少數民族地區跋山涉水進行調研。有些地方條件相當艱苦，記得在去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舟曲縣調研的途中，山路一邊是陡峭的懸崖，另一邊是滾滾的白龍江，道路狹窄又顛簸不平，在破舊的沒有車窗玻璃的汽車上，大家都靜悄悄地，不敢用力呼吸。途中道路上有一個半米高的陡坡，膽小的乘客們要求下車步行通過，我為了給同行的年輕老師壯膽，硬是坐在車上“跳過”了那個驚心動魄的路段。到達群山環繞的舟曲縣城，趕上那里正在舉辦一個幼兒教師短訓班，我們欣喜異常地參加了培訓教學工作。當地的老師告訴我們，有一個鄉弱智兒童比例很高，縣上派了一輛老式吉普車送我們前往調查。車沿著白龍江邊非正規的小道飛快地奔馳，我們對司機師傅說：“慢一點，注意安全?！边@位從部隊轉業的司機說：“沒有關系，我在越南胡志明小道上開車的時候，比這路差多了?！?/p>

到了鄉里我們發現，由于近親婚配導致的弱智兒童只有幾個，大多數被認為是弱智的兒童實則是由于環境、教育匱乏造成的語言和交流障礙。有的孩子常年生活在只有一兩戶人家居住的高山上，父母每天到遠處去耕作，陪伴他們的只有家里飼養的小貓、小狗。他們在上小學之前基本上沒有與外界交往的機會，在學前期社會交往能力的缺失，導致他們在入學以后出現很多的不適應。在他們入學半年多以后，我們這些“陌生人”詢問他們姓名，他們仍是躲閃不作答。這種缺乏學前有效準備的狀況無疑會影響孩子們學習的成效。

我們在甘肅西部河西走廊的肅南裕固族自治縣調研時，有一個鄉地處4000米高的雪線以上，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就能夠跟著奶奶嫻熟地擠牛奶，但是當我們的照相機、攝像機對著他的時候，他就驚嚇得哭起來，讓人十分痛心。裕固族是一個重視學習的民族，但我們在一個教學點看到只有不到10個孩子，這是一個從一年級到四年級的學生一起學習的“復式班”，由一個老師負責教他們。看到學生認真學習、老師負責教授的情景，我很感動也很敬佩。下課以后，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回到簡陋的住所，開始為自己做午飯，他們拿出從家里帶來的干餅子，在小木板上切干肉。那里是高寒牧區，平時他們從家里帶夠一周的干糧，自己用柴生火做飯。在半天的接觸過程中，一直是老師與我們交流，沒有一個孩子回答我們的提問。他們的沉默和自我服務的畫面長久地回旋在我的腦海里。不知道他們現在是策馬揚鞭在牧場上，還是學習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奔馳在遠方？

改革開放促事業發展

記得1985年我們去甘肅臨夏回族自治州臨夏市做學前教育調研的時候，當地教育局一看介紹信是西北師大來的表示很歡迎，一聽我們是調查學前教育的，就說：“我們現在忙得根本顧不上學前教育，你們去找婦聯吧！”我們只好去找婦聯，又找老同學幫忙走訪了當時僅有的4所幼兒園。其中地處市中心的當時最好的一所幼兒園，教育完全是“小學化”的，例如，老師教幼兒學兒歌，是用板書寫在黑板上，然后指認、老師還教書寫筆畫、書空訓練、用生字組詞。由于不了解幼兒的思維和學習特點，老師認真吃力地教了一節課，孩子們竟然沒有學會那首最簡單的“小白兔白又白”的兒歌。最簡陋的一所幼兒園是在一個居民自己家里，招了十幾個孩子。僅有的4所幼兒園里都沒有見到玩具。剛剛恢復了工作的幼兒教師們則是忙著尋找學習資料，自己動手制作一些圖片類的教具。究竟幼兒教育該怎么樣做，大家都有一些茫然。

隨著改革開放、國門打開，先進的教育理念逐漸引進并普及，家長們送孩子入園學習的愿望與日俱增，臨夏市的教育管理者們迅速地抓住發展的機遇。辦園力量不足，他們就積極支持民辦園，并對其加強專業指導；專業基礎薄弱，他們積極參與各種學習交流和研究項目工作。他們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開始，先后參加過許多項目研究：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JIP（提高貧困地區基礎教育質量）”項目，我也參與指導了其中“學前有效準備”部分的研究；教育部與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合作的“幼兒園與小學銜接教育”，他們是項目研究其中一個實驗點；由新西蘭支持的關于幼兒園利用自然資源促進幼兒發展的研究項目；另外還有國家級和省級的課題10項。通過平日的教科研和積極參與有專家指導的研究課題，教師隊伍的綜合素質不斷得到提高。他們在不斷探索中前進。

2010年國家關于幼兒教育的一系列文件確認了幼兒教育的重要性，明確了政府為主導的管理策略，臨夏市的教育管理者更是加快了發展的步伐。1985年我們初次去調研的時候，當時的入園率、含一年制學前班是17.5%；現在入園率是93.7%，含一年制學前班入園率已經達到了98%。他們結合自己地域的特點，撰寫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管理條例，吸引了不少省內外同行到臨夏學習交流。管中窺豹，從他們的成長發展中我們清晰地看到了改革開放在祖國大地每一個角落發生的巨變，我們也伴隨著他們的發展過程成長著。

作為一個先天不足后天又多在速食中成長的專業，學前教育發展中還有許多的問題，有待我們繼續腳踏實地努力工作，去為了藍天下所有的孩子不斷探索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