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上的舊時光

■ 文 王純

小時候，我家院子里有兩棵大槐樹。父親把一根粗粗的繩子，結結實實地綁在兩棵大槐樹上，一個簡易的秋千就做成了。

小燕是我形影不離的伙伴，我倆經常在一起蕩秋千。我們都喜歡把秋千高高地蕩起來，高得可以沖到茂密的槐樹葉里。秋千還可以蕩得更高些，離天上的白云近一些，再近一些。每當秋千高高地蕩起來，我倆就興奮得大呼小叫，覺得自己真的長了翅膀，可以飛起來了。那種騰空而起的感覺，簡直太美妙了，我們像鳥兒一樣高高地飛著，兩旁的繩子是我們的翅膀，可由著我們的性子駕馭繩子。御風而飛，無比暢快。

午后的院子里，狗兒睡了，雞鴨也不吵鬧。微風蕩漾，樹葉間曬落了斑駁的陽光。每當我和小燕開始蕩秋千，安靜的小院就會被“吵醒”。這時，母親會在屋子里大聲喊：“小心點，別摔著！”我們哪里肯聽。高高的秋千上，我們像驕傲的公主，還時不時騰出一只手來揪下高處的槐樹葉。這種驚心動魄的表演，總會讓母親從屋子里沖出來，沖著我們大喊：“下來！快給我下來！”我和小燕笑得更厲害了，母親無奈地嗔怪著。鄉下女孩大概就是這樣練就了好身手，甚至有人被選去學了雜技表演。

那時候的鄉下，很少有娛樂活動，蕩秋千無疑是最富有刺激性的游戲，也是我們女孩最喜歡的。一直覺得，蕩秋千是女孩們天性的一種釋放。鄉下女孩大多羞澀矜持，只有蕩秋千的時候才能無拘無束地笑著叫著，表達著飛翔的愿望。

直到現在，我看到蕩秋千的畫面，總會被那種有聲有色、極富動感的場面感染，就像歌中唱的“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蕩秋千實在是孩子們“欲上青天攬明月”的豪邁之情和浪漫情懷的表達。

上中學后，我們學到了李清照的一首寫到蕩秋千的詞，“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當時我們愛極了這首詞，也更加覺得蕩秋千富有詩意，引人遐想。

秋千，好像真的能把我們送向遠方那美麗奇幻的天空。哪個女孩不希望自己飛得更高一些，更遠一些呢？

有一天，小燕對我說，她看到電影里，城里的女孩子蕩的秋千都是開滿鮮花的，特別漂亮。小燕眼神里流露出無限神往，她低下頭用腳踢了一下我們的簡易秋千，悻悻地說：“為什么我們不是城里人？”遠方的城里，一定有我們向往的美麗奇幻天空。

多年后，我考上了學，離開了家鄉，真的走到了夢想中的城里。小燕上完初中就回家務農了，后來，她去城里打工，嫁到了城里。我和小燕就像平行線一樣，在自己的天空下過著日子，再沒有過交集。

那次回鄉，我偶遇小燕。她蹬著高跟鞋搖搖擺擺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我們面對面，卻不知說什么好。我知道，秋千上的舊時光，早已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