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化營商環境：新形勢下的機遇與挑戰

主持人：從當前的國際國內形勢來看，請談談為什么黨中央一再強調，并采取多項措施，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從深層次來看，優化營商環境有何重要意義？

林學軍：我認為優化營商環境主要有以下重要意義：

一是改善營商環境有助于吸引外資，擴大開放。改革開放初期，我們是以各種政策優惠條件，甚至是以超國民待遇吸引外資。在改革開放四十周年的今天，我國的投資環境發生了根本性變化，中國的勞動力、土地等成本上升了，我們拿什么保持對外資的吸引力。公平的競爭環境、完善的法律制度，是國際企業更加重視的投資保障。因此，我國要進一步擴大開放，吸引外資，就必須優化營商環境。

二是改善營商環境有助于鼓勵創業，擴大就業。通過減少審批環節，降低開辦企業的門檻，可以催生更多新企業；通過給企業減負松綁，可以激發企業的活力，尤其是中小微企業的發展動力，這對于搞活經濟、擴大就業將起到促進的作用。

三是改善營商環境有助于降低企業經營成本，提高企業競爭力。當前我們面臨的市場競爭十分激烈，必須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通過公平競爭，引導企業勇于創新，不斷提高勞動生產力，提高企業的經營管理水平。

孫軍：尤其是最近幾年來，黨中央、國務院一再提出要優化營商環境。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投資環境就像空氣，空氣清新才能吸引更多外資。過去，中國吸引外資主要靠優惠政策，現在要更多靠改善投資環境?！痹蛟谟?，最近幾年來對于營商環境投訴的事件持續不斷，而且有些甚至觸目驚心，這在經濟下行壓力較大的地區尤其明顯。因此，如何扭轉營商環境欠佳，改善營商環境成為了目前我國上上下下都非常關心的一個重要議題。

從深層次看，優化營商環境：一是化解不平衡不充分發展的需要。當前我國正處在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和轉換增長動力的關鍵期，而要實現這個轉變，就需要我們清醒地認識到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一些突出問題，在優化營商環境上發力。目前我國經濟增長所面臨的內生動力不足，創新能力還不夠強，發展質量和效益還不夠高，民間投資增勢疲弱，部分地區經濟下行壓力較大，政府職能轉變還不到位等問題都與營商環境密切相關；二是解放生產力和提高國際競爭力的需要。目前企業所面臨的競爭對手不僅來自于國內，更多的來自于國際市場。如果政府審批繁瑣耗時，政府承諾經常變，甚至濫用行政權力排除和限制競爭，這將會給企業提升國際競爭力帶來極大困擾；三是打造法治國家的需要。世界銀行近期發布的《2018年營商環境報告：改革創造就業》顯示，中國營商環境不但落后于名列前十的韓國、新加坡、中國香港，還落后于毛里求斯等發展中國家，這完全不利于法治國家的建設。因此，政府還要進一步強化為企業服務的意識和法治觀念。

湯達禮：目前，全球引資競爭日趨激烈，不少國家要素成本比我國更低，政策優惠力度比我國更大。培育引資競爭新優勢，不是競相攀比優惠政策，而是要營造穩定、公平、透明、法治化、可預期的營商環境。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國務院將推進稅收“放管服”改革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 “先手棋”和轉變政府職能的“當頭炮”，推出了一系列簡政放權、減稅降費舉措，為打造更加良好的營商環境作出了突出貢獻。

從深層次來看，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是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增強和提高經濟競爭力的必然要求，也是加快改革開放、深化“放管服”改革，打造“雙創”升級版的重大舉措，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促進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基礎，更是政府提供公共服務的重要內容。良好的營商環境有利于一個國家或地區有效地開展招商引資、國際交流與合作、參與國際競爭，是提高市場競爭力的客觀要求，是激發市場活力、推動經濟轉型升級的關鍵所在，同時也直接影響著區域內的企業及其他投資主體的投資和經營，最終對區域經濟發展狀況、財稅收入、社會就業等方面產生重要的影響。

主持人：我們關注到，不少人抱怨民企與國企、外資與內資、小微企業與大中型企業在資源、人才、資金項目上競爭不平等。這種不公平現象對我國經濟發展會產生哪些影響？

林學軍：民企與國企之間確實存在融資、人才的差別，小微企業與大中型企業確實也會有這樣的差距。融資方面，銀行等金融機構總是偏好國企和大中型企業，認為他們的盈利能力高，償還能力強，借貸風險低，所以他們的融資易，融資成本低。但是民企，尤其是小微企業，由于盈利能力低，抗風險能力弱，甚至連抵押物都沒有，因此，融資是一道難題。人才招聘方面，國企、大中型企業由于工作穩定，薪酬高，是眾多求職者心中的夢想。而中小企業，尤其是民營小微企業，由于工作不穩定，薪酬低，同樣面臨人才短缺的困擾。除了資金和人才之外，民營企業在稅收、用電、物流等方面也會出現與國企不同的待遇。

這種現象的確影響了市場的公平競爭。市場經濟講究的是按照市場規則公平競爭，這樣才能進行有效的資源配置，把資源配置到管理最好、效益最高的企業，發揮生產要素的最大效用，獲得最佳的社會與經濟效益。不公平的競爭，實際上就是保護了落后，阻礙了經濟的發展。

但是，我國實行的是社會主義制度，公有制企業占據經濟的主導地位，這是我們需要面對的現實。然而，民營企業、中小微企業是公有制的有效補充，他們對于搞活經濟，擴大就業發揮著重大的作用，因此，兩者也不可偏廢，在搞好公有制企業的同時，也要大力發展民營企業，扶持小微企業，讓國企與民企公平競爭，相互促進，這樣才有利于經濟的健康發展。

孫軍：對于這個問題，目前社會上爭論不斷，不過幾個不容爭辯的事實是：一是雖然黨中央國務院針對民企、小微企業等出臺了大量政策扶持，但由于天然的弱勢，在經濟下行期生存的壓力必然會增大；二是最近幾年的去產能、去杠桿等政策從最后的結果看顯然不利于民企和中小微企業，這同樣增大了他們的生存壓力；三是雖然最近一些年來國企混改速度加快，國企治理體系日趨完善，但仍沒從根本上解決國企預算軟約束問題，這也使得民企和中小微企業與國企不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四是去年國務院出臺了 《關于擴大對外開放積極利用外資若干措施的通知》，各個地方政府也在此基礎上出臺了各地相關開放細則。這對于外資是極大利好，但是部分外資能夠進入的領域尤其是部分服務業行業，對于民資來講仍然存在若干壁壘，這同樣不利于內資企業的成長和發展。

應該說，這種不公平現象也是導致目前民企投資增速下滑、信心不足的一個重要原因。長期下去將不利于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所提出的 “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非有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

湯達禮：這種不公平現象實則是企業有關營商環境方面的訴求。隨著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教育、醫療、文化、金融、信息等服務業領域成為新熱點，企業迫切希望服務業準入和管理能夠對各類經營主體一視同仁、平等對待；隨著越來越多企業加強研發創新，企業對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的訴求日益強烈；隨著國內市場潛力不斷擴大，企業迫切希望盡快形成與國際通行規則相接軌的法律環境、市場環境和商事管理環境；隨著勞動力、土地等傳統要素成本大幅上升，企業迫切要求降低物流成本、稅費成本、融資成本和制度性交易成本等。當前，我國雖在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中居于前列，但與發達經濟體差距仍然明顯，企業作為我國經濟發展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不公平現象將直接導致我國經濟發展后勁不足。

主持人：8月27日，全國營商環境評價現場會暨優化營商環境工作推進會舉辦，22個城市參加了試評價，北京、廈門、上海作為改革的先行者和領頭羊位列前三名。優良的營商環境會給城市和國家發展帶來哪些機遇與挑戰？

顧平安：未來一定時期內，國家發改委牽頭開展國內城市和地區營商環境評價將成為常態。毫無疑問，營商環境評價結果發布將對國內城市和地區的經濟發展，特別是招商引資工作產生重要影響。

一方面，營商環境好的城市和地區將成為發展環境的“高地”，吸引更多的市場主體前來投資發展，成為政府優質服務“閃亮”的名片，帶給市場主體更多的信心和發展活力。

另一方面，營商環境排名較低的城市和地區，經濟發展將舉步維艱，難以吸引有效的市場投資。如果營商環境長期排名較低，還會引發既有的市場主體“用腳投票”，向營商環境更好的城市和地區轉移。正如李克強總理在2018年6月28日全國深化“放管服”改革，轉變政府職能電視電話會議上所說，“人才往哪走、資金往哪流、項目在哪建，說到底取決于哪里的機會多、障礙少、效率高、服務好。這要靠實實在在的發展環境特別是營商環境來比拼?！?/p>

營商環境是政府治理能力的晴雨表，政府是營商環境改革和優化的責任主體。營商環境排名較高，表明當地政府有作為、有擔當，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較高；營商環境排名較低，表明當地政府缺乏應有的作為和擔當，治理能力和水平亟待提高。營商環境評價結果的發布，將給所在城市和地區的政府帶來前所未有的挑戰，推動當地政府將壓力轉變為動力，按照中央的要求，查漏補缺，積極行政，不斷提高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

林學軍：良好的營商環境給國家和城市帶來很多機遇。例如，營商環境好，就能吸引許多國際投資，這些投資會給這些國家、城市帶來資金、人才、技術，推動經濟的發展；反之，國際投資就會遠離而去。新加坡、中國香港就是營商環境好的受益者。那些地方政府的工作效率高，服務好，清正廉潔，法制健全，保護投資者的利益，市場經營自由寬松，競爭公平公正，商品、人員、資金往來自由，稅率低，因此是投資的天堂，經商的寶地。良好的營商環境，讓這些地方經濟充滿生機和活力，成為全球投資的熱土。

面臨的主要挑戰，首先是如何建立和維護一支高效、廉潔的公務員隊伍，提高公務員隊伍的素質，做好市場的服務；其次是如何以法律保持市場競爭的公平和公正，特別是對待本國企業和外國企業，如何做到一視同仁，不搞差別待遇，也不能搞超國民待遇。其三是放松管制后，商品自由流動，如何避免對本國產業、市場的沖擊，如何進行宏觀調控，保持本國經濟的平穩發展，以及如何保護幼稚產業，發展民族經濟。其四，如何解決外國人的居留、居住、就業、生活、社會福利等問題，不同文化、種族的人如何和諧相處，特別是如何吸引國際人才，留住人才，發揮人才作用問題。其五是資金的自由流動如何減少對國內資本市場的影響，保持本幣幣值穩定。

當前，我國正在進行自貿區的先行先試，就是為建設與國際接軌的營商環境，擴大開放做準備。我國應當不斷總結經驗教訓，逐步推行成熟的管理制度，實施有效的管理方法，創造世界一流的營商環境。

孫軍：世界銀行報告表明，良好的營商環境會使投資率增長0.3%，GDP增長率增加0.36%。世界銀行提出的衡量和評估各國私營部門發展環境的指標體系包括“開辦企業、申請建筑許可、獲得電力、登記財產、獲得信貸、投資者保護、繳納稅款、跨境貿易、合同執行和辦理破產”等十項議題。我們看到，這些指標與企業的發展、企業投資信心以及最終經濟的發展水平有著最密切的關系。世界上最先進的國家和地區同時也是營商環境優越的地區。因此，優良的營商環境是促進企業良性發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豐厚土壤，直接影響城市、地區和國家經濟發展的質量和速度。

良好的營商環境有利于城市、地區和國家吸引資金、人才、技術等各種先進生產要素，有利于激發各類市場主體的活力，有利于實現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經濟結構優化和增長動力轉換，更早地實現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中的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更能夠實現市場機制有效和微觀主體有活力。

湯達禮：營商環境對一個國家、城市或地區的經濟發展影響重大。此外，營商環境事關人民民眾辦事效率，影響企業投資，只有這兩項質量提高了，民眾的收獲感才會上升，國民經濟才會實現騰飛。在這個全新的時代，營商環境是國民生產力，是促進我國經濟高速發展的奠基石。

當前，國際國內經濟形勢發生深刻變化，我國在服務業開放、投資便利化、成本競爭力、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與企業訴求和國際高標準仍有差距，面臨挑戰頗多，加快營造良好營商環境的任務十分緊迫。應當進一步厘清利用外資的戰略思路，著力打造充滿活力的需求環境、不斷開放的市場準入環境、有競爭力的成本環境和規范安全的監管環境，在新一輪全球營商環境競爭中贏得主動、贏得優勢、贏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