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志祥,李珊珊
(1.長江師范學院 武陵山片區民族理論政策研究基地,重慶 408100;2.山東凱文科技職業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0)
民族團結進步創建活動發端于20世紀50年代吉林省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民族團結宣傳月,改革開放以來得到大規模推廣和創新,創建活動的形式和內涵均得到拓展,內容豐富,形式多樣,成為當前民族團結進步事業的有效抓手和載體。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重大決策,并就此提出“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20字總體要求。習近平同志于2016年3月10日在參加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青海代表團審議時強調,民族團結是各族人民的生命線,要尊重民族差異、包容文化多樣,深化創建活動,讓各民族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手足相親、守望相助、團結和睦、共同發展[1]。這里以來鳳縣舍米湖村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的創建活動為個案,分析傳統文化模式下的民族團結進步創建活動。
來鳳縣地處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境內,是一個以少數民族為主的多民族聚居縣。全縣有17個民族,少數民族占52.3%。其中,土家族占29.54%,苗族占22.3%。2002年12月,恩施州人民政府批準并轉發《恩施州民委關于開展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的若干意見》(恩施州政辦發〔2002〕54號),全州逐步開展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的創建活動。為將示范村建設成為民族地區具有鮮明民族特色的社會主義新農村,2005年11月湖北省民宗委又制定并下發《湖北省民宗委關于加快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的意見》(鄂民宗辦〔2005〕25號),進一步提出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的“八條標準”。其標準大致可歸納為:其一、村級經濟快速發展;其二、全村基礎設施完善;其三、人民物質生活富裕;其四、人民精神生活充實;其五、全村生態環境良好;其六、民族建筑特色濃厚;其七、基層組織進一步完善;其八、民族關系和諧。其中,每一方面又詳細制定有具體的要求。這為湖北省民族地區的村落發展制定了具體的量化指標。經過幾年的著力打造,恩施州首批17個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在不同方面和不同程度上取得了顯著的成效,作為土家族擺手舞發源地的來鳳縣舍米湖村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就是具有典型意義的村落之一。該村通過特色民族文化擺手舞的彰顯和弘揚,不僅獲得了社會各界的極大關注和各級政府的大力扶持,而且還被恩施州納入首批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創建之列。特色文化不僅推動了當地的整體發展,還為民族地區新農村建設起到了典型示范作用。
舍米湖,土家語,意思為“陽光照耀的小山坡”,是一個土家文化濃郁的民族村落,位于湖北省西南角來鳳縣百福司鎮東南方,距百福司鎮駐地7.5km,距來風縣城50km,地處“一腳踏三省”的獨特位置,東與湖南省龍山縣桂塘壩接壤,西南與重慶市酉陽縣隔山相望。該村現有面積約1.57km2,由干河溝、魚鱗堡、馬家、里頭、坪里、磨刀灣6個村民小組組成,約有170余戶,共計600余人。其中,土家族彭姓占總人口的90%以上,據說大多為唐朝末年遷居此地的彭姓先祖彭相龍的后代。實地考察發現,當地民風淳樸,村民關系和諧,百姓熱情好客,不沾毒,不嗜賭,唯好擺手舞。
所謂擺手舞,是一種兼容舞蹈和體育于一體的土家族傳統舞蹈,在土家語中譯為“舍巴”或“舍巴巴”,流傳在湘、鄂、渝、黔4省市交界的酉水流域及沅水流域一帶,尤以酉水流域最為集中,而舍米湖作為這一土家文化的發祥地之一,因而保留著最為原始、純樸的文化底蘊。自2006年擺手舞被列入中國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后,舍米湖的名字便為更多的人們所熟知。
在途經舍米湖村的公路旁,巍然豎立著一座格外引人注目的巨型石碑,上面清晰可見“舍米湖”3個大字。走近觀之,可見碑身嵌入的3行小字——“湖北省民族文化保護村”“湖北省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湖北百鎮千村示范村”。這是2007年來鳳縣民宗委、百福司鎮政府為該村豎造的一座“榮譽碑”。在光彩奪目的榮耀背后,記載著村落厚重而濃郁的文化傳奇。
早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國著名人類學家潘光旦為收集整理土家族文化,就曾在此了解、核實當地土家族傳統文化,做過詳實的田野調查。當時,任職來鳳縣卯洞鄉民族文化館工作人員的陸訓忠和李逢貴等人,也在百福司鎮河東鄉為挖掘、整理民族文化遺產開展深入調查。
經過前人的不懈努力,1980年5月21日,在來鳳成立土家族自治縣的慶祝大會上,當地蒼勁有力、古樸大方的原生態擺手舞得以呈現在世人面前,為與會的省內外嘉賓帶來了一場民族文化的視聽盛宴,也為民族文化的彰顯和弘揚贏得了廣闊的舞臺。
此后,舍米湖擺手舞聲名大噪。1998年,來鳳縣民宗局對當地擺手舞著手挖掘、整理。后經過縣級各部門的傾力打造和編排,2001年在來鳳縣首屆擺手節擺手舞比賽中,舍米湖原生態擺手舞代表隊一舉奪魁。隨后,這支由村民參與組織的原生態擺手舞代表隊又相繼在恩施州成立20年慶典、武漢國際旅游節、來鳳縣第二屆擺手節“擺手魂”、上海國際旅游節等多場大型活動中展示風采。隨后諸多媒體來到舍米湖,對其原生態擺手舞進行了實地錄制。從此,昔日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被眾人推到了聚光燈下,使其民族文化熠熠生輝。
民族文化的復興,不僅給舍米村補給了精神食糧,更為其整體發展帶來了物質幫扶。2003年,來鳳縣民宗局投入8萬元鋪設1 200m的青石板路;同年底,又投入8萬元建設舍米湖文化活動中心。林業部門不僅在舍米湖建設水果基地,還無償投入10 000株大苗進行荒山綠化[2]。
2004年,來風縣人民政府投入268萬元,修建百福司至舍米湖的柏油公路。來風縣民宗局投入38萬元新建舍米湖村內的公路,另投入6萬元對舍米湖部分住房進行改造。同年,來鳳縣相關部門專門聘請武漢大學與中國地質大學的專家學者,制定《湖北來鳳舍米湖民俗文化村詳細規劃(2004-2015)》,為進一步推廣當地民族文化、發展民族旅游獻言獻策。
2005年,民宗局與林業部門聯合在舍米湖實施綠化工程,到2006年初,基本完成第一期楠竹栽植,村級公路兩旁也栽植完成1 000株桂花樹苗。同時,來鳳縣開發辦結合“移民扶貧”,對舍米湖困難群眾進行一定的幫扶。
最終,舍米湖憑借先天沉積的特色文化、后天諸多的政策幫扶,于2006年首批列入恩施州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的建設之列。
2007年是舍米湖被評為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之后的第一年。在《來鳳縣開展“三大戰役”促進縣域經濟發展工作方案》(來文〔2007〕27號)中,明確了各相關單位幫扶舍米湖村的任務和目標。2008年初,百福司鎮的低丘崗改造項目獲批,其中就涉及包括舍米湖在內的8個行政村[3]。2010年,湖北省民委更是投入資金120萬元,用于舍米湖村特色民居的改造。
可見,舍米湖依靠自身具有的獨特文化,獲取上述諸多政策傾斜和資金幫扶。在此基礎上,因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等榮譽的獲得,不僅為自身創造了更高的發展平臺,也推動著來鳳縣的民族文化傳承發展。
此次田野調查時間為2013年9月17至23日。采用問卷調查和個案訪談相結合的研究方法,并且選擇入戶訪談和問卷調查同步進行的調查方法。(即邊走訪村落常住人口,邊進行問卷發放工作。)
在問卷調查中,受調查時間、范圍、人力和財力等方面影響,加之村落外出務工、上學人口所占比例較大(約占村落總人口的1/2),因此,此次共發放問卷150份。鑒于當地居民文化水平有限,部分問卷填答工作采用調查者和被訪者一問一答的方式。在當地村民的熱心協助下,通過上述方法使問卷發放和回收總體進展順利,問卷填答率和回收率得到了有效保證。
此外,我們還擇取與本次調查主題相關的10余位被訪者進行深度訪談,包括舍米湖擺手舞新老兩代傳承人、村委主任、縣政府文化科研員、當地一般村民,為本次問卷調查結果提供了有力佐證。
對收集到的上述問卷和訪談資料進行科學整理與分析,使用SPSS.v19.0軟件對問卷資料進行統計匯總,并將錄音訪談資料轉化成文字信息存儲備案,在兩者所得數據交叉核對的基礎上,保證信息資料使用的準確性和有效性。
本次調查問卷包含150份樣本容量。其中,男性填答81份,占54.0%;女性填答69份,占46.0%。九成被調查者為村落常駐居民,一成被調查者為該村居民但暫住在百福司集鎮經商或陪伴子女上學。
從年齡分布上看,31~40歲階段和60歲以上的調查對象所占比例較大,分別為24%和34%。被調查者的文化程度整體偏低,有將近一半的被調查者處于“小學及以下”水平,“高中及以上”僅占8%。在關于休閑娛樂的調查中,位居前3項的依次為“看電視、聽廣播”“參加文體活動”以及“走親訪友”。其中,村民所指的“參加文體活動”即指參加當地擺手舞活動。
就經濟來源而言,由于本次問卷調查極少涉及本村外出打工和上學人員,因此被調查者主要的經濟來源為“務農”和“養殖”。據了解,當地主要種植包谷、玉米、花生及西瓜等作物,部分農戶兼種烤煙,全村種植面積約100~200畝,年收入近50萬元。此外,村民亦通過運輸、參加擺手舞活動、到街鎮做生意等途徑增加額外收入。
在“個人收入”調查中,較集中于中低收入水平。其中,“1 000元以下”的超過半數,占總人數的56%。與之形成對照的是,在“收入水平滿意度”調查中,呈現出當地村民的較高滿意度,占總人數的42%。為進一步了解“收入水平”與“收入滿意度”之間的負相關關系,我們對“收入滿意度”這一變量與其他相關變量(如性別、年齡等)進行交互分析,得到“年齡”與“收入滿意度”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即隨著年齡增長,對其收入會表現出較高的滿意度。鑒于本次被調查者中“60歲以上的”占樣本總數比例較大,因此在“收入滿意度方面”呈現出了較高的滿意度。
可見,該村在民族文化復興的幾年時間內,并未憑借先天和后天優勢,走上民族文化產業化的發展之路,而是依舊保持著“以農為本+外出務工”的村落經濟格局,因此,村落整體經濟處于中低發展階段。近幾年,為進一步提高收入水平,村落更多的中青年加入到外出務工之列,致使村落“空巢現象”越發嚴重。
民族文化復興雖未改變該村現有的經濟結構,但無疑給村落發展帶來了諸多的政策幫扶,尤其是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的創建活動,更為其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誠然,成績與問題總是相伴而生,借助問卷調查,可針對其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中存在的問題進行剖析。
1.政策宣傳力度不夠到位,基層組織建設有待完善。政策宣傳是否到位、民心民意指向何方,是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中面臨的兩大首要問題。在問卷調查中,有50%的被調查者對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創建活動并不了解,更不知道本村已被列為全州首批創建試點之一。而在了解這一政策的半數被調查者中,多是通過電視媒介獲取這一信息。在對村委工作人員的訪談中,當問及當地示范村建設的具體時間、建設規劃等問題時,得到的回答是含糊不清、模棱兩可。
村委作為上下溝通的重要基層組織,在示范村創建過程中能否起到政策宣傳和反映民心的積極作用,關系著政策宣傳的實效性和落實的方向性。在對村委工作滿意度調查中,大部分被調查者表示“很滿意”和“比較滿意”。然而,在入戶走訪中,部分村民認為“相比其他村干部而言,本村村委缺少工作積極性”。亦有村民認為“村委干部思想不開放,沒有為村里發展花心思,將本村的文化優勢很好利用”。可見,百姓發展需求十分迫切,而基層組織建設卻相對滯后。
2.村落基礎設施不夠完備,資金扶持方向應因地制宜。良好政策的實施,不僅需要多方部門的資金支持,更需要建設者因地制宜的統籌調度。在舍米湖示范村建設中是否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統籌兼顧、合理規劃”?調查結果顯示如下:
在對“現有村路、飲水、電力、上學等方面條件”的調查中,有30%和36%的被調查者表示“非常滿意”和“比較滿意”,示范村建設的整體成效不容置疑,但存在的問題也不少。
在特色民居改造方面,有46%和26%的被調查者認為“一般”和“不理想”。普遍反映的問題在于全村僅有幾戶民居進行了全面改造,民居改造的普及率不高,無法實現村民收益均等化。
另外,在“村落急需改善方面”的調查中,排名前3項的分別為“看病”“交通”及“上學”問題。通過入戶訪談,得知當地村民一般會選擇“跨省看病”,其解釋是“去鄉鎮醫院要走5公里左右,起碼要花兩個小時。沒有公車,路又不寬闊,反而去鄰近的湖南省(看病)更為便利”。如此一來,村民看病就無法享受所轄地區的醫療補貼,成為人們首要面臨的難題。此外,“兒童上學”也因交通問題帶來了諸多的不便。據了解,自1992年起,該村就撤銷了村級小學,整個百福司鎮只有位于街鎮的1所小學。這給該村和附近村落入學兒童的家庭帶來了困擾。現如今,該村凡有入學兒童的家庭,都會由至少1名家長陪同子女到鎮上“租房上學”。進而,由兒童上學所產生的“流動大軍”便間接擴大了村落的“空心化”,致使村落逐漸成為“被遺落的孤島”。
由此觀之,身為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的舍米湖,雖然獲得多方政策傾斜和資金幫扶,但村落基礎設施建設仍舊相對滯后。統一的民居建設、村級的醫療場所、合理的校園布局及其便捷的對外交通,成為眼下村民最為迫切的基本需求。
3.文化建設與物質文明建設不相協調,特色文化應持續發展。文化建設是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創建的重要目標和任務之一,其創建內容不僅表現為豐富的業余文化生活,加強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還表現為提高人民整體思想水平和獲得先進科學知識,用文化力量帶動經濟更好地發展。從某種意義上講,它與村落物質建設同等重要。
作為擺手舞發祥地的舍米湖,當地村民是如何將民族文化納入日常生活的呢?通過示范村建設,當地村民的思想觀念和科學文化水平又有怎樣的改善?
通過問卷調查發現,文化建設情況不容樂觀。一方面,文化建設滯后,表現為用于文化活動的物質文明建設成果沒有得到合理利用。例如,政府雖投資新建了文化活動中心,為百姓提供了休閑娛樂場所,但村民對其了解度和參與度都有待提高。有將近一半的被調查者并不知曉當地的文化活動中心。“從來不去”和“偶爾去”參加文化活動的被調查者分別占到58%和30%。如今的文化活動中心更多地成為村民攤曬糧食的閑置場地。
另一方面,文化建設落后于物質文明建設,表現為人們思想觀念和科學文化水平有待提高。例如,在問卷調查中反映出農業科學技術推廣力度不夠。只有零星幾位被訪者在2012年參加過種子站組織的培訓活動,84%的被調查者表示從未參加過相關方面的技術培訓。
可見,該村在示范村建設中未能實現物質文明建設與文化建設的協調發展。而對于依靠文化復興而備受重視的舍米湖來說,一旦忽視文化創建,相應的幫扶和重視也就無從談起。因此,上述問題值得人們反思。
鑒于上述問題,可知文化復興帶動下創建的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并未擺脫傳統鄉村發展的一般瓶頸和難題。根本原因在于該村未能憑借先天和后天優勢實現文化產業化發展模式的重大轉變。如何在傳承優良傳統文化的同時,用“創意”使其煥發出現代生機,成為當前民族文化產業化發展面臨的一大挑戰。在由北京大學課題組組織開展的“中國文化產業現狀與趨勢大調查”中,文化旅游業被認為是最具發展潛力的行業,選擇比例超過五成。發展文化旅游業不僅能深度發掘、利用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促進其現代轉化,凝聚中華文化精髓,形成現代中國新形象;而且低碳、環保,有利于優化產業結構,也利于民眾生活環境與品質的提升[4]。為此,此次調查圍繞當地民族文化旅游的發展潛力與不足,對該示范村的發展前景做如下分析,希冀當地早日實現產業格局的優化調整。
特色文化是發展文化旅游的亮點和關鍵所在。一個地區的文化越豐富、獨特、濃郁,其發展文化旅游就越具有基礎優勢和挖掘潛力。而衡量文化是否豐富、獨特、濃郁的指標,既表現在具體的外顯文化事象上,又蘊含于當地百姓的思想意識中。
在對被調查者所持的“文化認同度”調查中,有88%的被調查者認為當地有特色民族文化,提及最多的就是村落的“土家擺手舞”,其次是土家其他文化風俗,如“哭嫁”“唱山歌”“吹木葉”等。在問及“當地最能吸引外來游客來此游玩的事項”中,有將近九成的被調查者選擇“文化風俗”,其次是“歷史遺跡”。可見,當地村民對土家族傳統文化有著極高的認同度和自豪感。
不僅如此,被調查者對當地發展文化旅游也持有較高的認可度。有八成的被訪者認為發展旅游將會給自己帶來好處。同時,74%的受訪者認為“旅游開發將保護當地文化”。當地一位被訪者的簡單概述代表了大多數百姓的心聲:“旅游可以增加經濟收入,還可以保護當地文化。真希望早點兒看到(當地的發展)。”
文化的發展有賴于良好的文化生態環境。就以文化內環境來說,多元的、多樣的文化生態是文化發展的前提,這是由文化發展的規律所決定的[5]。也即是說,個體發展離不開整體帶動。舍米湖作為一個象征性的“文化孤島”,想要謀求自身發展,就必須借助區域文化旅游發展的大環境,與其他文化旅游資源有機整合。
據百福司副主任介紹,除舍米湖標志性特色文化——擺手舞之外,就全鎮而言,周圍豐富的文化旅游資源有以卯洞為代表的自然文化;以智勇觀為代表的土司文化;以舍米湖和興安村吊腳樓為代表的建筑文化;以油茶湯為代表的飲食文化;以土家臘肉、米豆腐等為代表的飲食文化等。此外,土家語也是當地民族教育的一大特色。將如此多元的文化資源有機組合,必將為百福司鎮發展文化旅游催生新的生機與活力。
文化發展不僅要具備內生機制,外生機制也同樣重要。然而問卷調查結果顯示,當地旅游發展的基礎條件仍然不足。多數被調查者表示制約旅游發展的因素為“交通不便”以及“食宿等配套設施不完善”。發展旅游所需的基礎建設,不僅要滿足當地人民的生產生活,更要考慮外來游客的需求傾向。村級公路的擴寬、農家樂的興辦、停車場的規劃、旅游景點的設計……在資金到位的前提下,更需要專職專員的親力親為,以彌旅游開發硬件設施上的現存短板。
在推動文化產業化發展過程中,文化精英作為其內生機制中的一種關鍵力量,他們對文化保護和傳承所持有的態度,直接關系到文化產業化發展的進度和效度。一個地區民族文化的保護與傳承,往往由當地文化精英承擔重任。具體到舍米湖而言,文化精英具體指代作為擺手舞傳承人的新老階層。通過對當地擺手舞新老傳承人的個案訪談,我們認為存在如下的問題,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文化產業化的實現和發展。
其一是個別文化精英在民族文化保護上存在一定的誤區。有人持有“哪里越窮,哪里文化保護就越好”的思想,其實質是一種將文化保護與經濟發展視為對立物看待的簡單因果論。倘若持有上述觀點,就會陷入為保護當地傳統文化而拒絕接受文化產業化發展的主張。其二是個別文化精英在民族文化傳承上缺乏長遠眼光。一方面,表現為老一代傳承人所持有的顧慮心態。他們唯恐將全部技藝傳給下一代后,自己文化精英的地位和威信將受到動搖,進而出現文化傳承中的信任危機。另一方面,表現為當地個別文化傳承人拒絕將文化向外傳播推廣。通過與當地素有“鄂西鼓王”之稱的PCJ訪談,得知擺手舞的技藝并不對外傳習。對此,PCJ作了簡單的解釋:“倘若被外人學去搞旅游開發了,我們村以后該如何發展?”此擔憂似乎有些道理,為了維護本村自身的發展利益,當地擺手舞的傳承范圍被加以限定。然而,隨著本村外出打工、上學等外遷人口的增多,當地擺手舞的傳承將令人堪憂。
來鳳縣舍米湖村作為鄂西南特色民族文化帶動下興起的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我們在對其創建背景、建設問題、發展前景分析基礎上,可作如下總結和思考。
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與以往新農村建設雖本質相同,但卻有其獨特之處,示范村建設在帶動村落整體發展的同時,必須重視民族文化的保護和傳承。也即是說,民族文化在示范村建設過程中扮演了雙重角色——既是地區發展的加速器、民族團結的粘合劑,又是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的任務和目標之一。這一要求歸根結底是由民族地區鄉村自身所具有的特點決定的。
舍米湖村便是成功運用民族文化之雙重角色的一個典型案例——既通過彰顯自身獨特民族文化擺手舞,引起世人關注,得到政府幫扶;又通過示范村創建活動不斷完善自身,實現地區發展格局的優化調整。不僅如此,舍米湖村的文化振興也間接推動著百福司“旅游名鎮”的積極創建,帶動著整個鄂西南旅游圈的逐漸壯大,給更大的區域帶來了政策幫扶和無限商機。因此,發揮特色文化優勢可作為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創建的可行途徑,并值得學習借鑒。
要使民族村落整體發展實現質的突破,關鍵是要改變如今“肩挑背駝”的生產現狀和人們保守滯后的思想觀念。對于物質資源豐富的民族村落,可憑借其資源優勢發展特色種植業、石材加工業,而對于民族文化保存完整的特色村落,可將其文化優勢發展成特色產業,走文化產業化之路。
如今,舍米湖村經濟收入限于中低水平,甚至村落“空心化”越發嚴重的原因之一,便是當地沒有實現文化產業化的重大轉變。誠然,發展文化產業不可能寄托于當地百姓,這就需要當地文化精英、政府及其相關部門牽頭,邁出改革創新的第一步。同時,做好前期規劃調研、因地制宜地謀求發展尤為關鍵。
總之,文化產業化發展是一大系統工程,不僅要內外協調、上下一心,更要講求市場環境和投入產出。因此,政府在制定發展大計前,須縱觀周圍其他文化資源能否實現資源重組。只有持“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的文化發展策略,才能在激烈的產業化舞臺上占穩腳跟、占據市場。
鄉村文化旅游作為實現鄉村社區發展的途徑,是文化產業化發展的具體形式之一。我們的調查即是對舍米湖村發展文化旅游所做的前景評估。結果顯示當地已經具備發展文化旅游的潛質,只待相關內外機制的健全,便可加以實施。
然而,旅游開發后鄉村社區又會面臨新的挑戰。例如,古村落發展面臨著商業化與原真性的矛盾、文化價值觀與經濟價值觀的矛盾等問題[6];旅游開發中文化資源面臨著遭受破壞、利用過度等問題[7]。因此,如何發展民族地區文化旅游便成為未來建設的研究重點。
我們認為,國外學者羅伯特·麥克當勞、李·喬里夫(Robert MacDonald,Lee Jolliffe)有關鄉村旅游發展中的有益成果——民族文化生態旅游模式值得學習借鑒。民族文化生態旅游是一種適合少數民族村寨旅游的發展模式,該模式順應了文化旅游、生態旅游的良好發展勢頭,對少數民族地區的文化生態保護將會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并幫助少數民族地區擺脫貧困的生活狀態,促進當地村寨的全面建設和發展[8]。
以往傳統民族文化旅游多以利潤最大化,追求經濟效益為第一目標;而民族生態文化旅游則以保護文化生態環境和文化完整性為首要目標[9]。兩相比較而言,民族文化生態旅游更多地傳遞了一種可持續發展的建設理念——文化保護優于經濟發展。正是基于這一核心思想,文化帶動下的民族團結進步示范村建設才能獲得長足發展,文化產業化之路才能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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