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瓊,鐘 祝
(1.河西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甘肅 張掖 734000;2.復旦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0433)
黨的十九大對“三農”發展的新舉措無疑是“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并將“鄉村振興戰略”列為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需要重點實施的七大戰略之一,吹響了建設美麗幸福鄉村的“沖鋒號”。構建現代農業產業、生產、經營體系,都離不開各類專業農業合作社發展壯大,這是由我國的國情和農業合作經濟組織的制度特征決定的[1]。農業合作社作為農民個體規避經營風險采取靈活合作方式建立的經濟組織,是弱質、分散性農業實現適度規模經營、促進農業現代化的有效舉措。
一般認為,現代合作社誕生于1844年的英國,一個名叫羅奇代爾小鎮建立以自己小鎮名字命名的協會——羅奇代爾先鋒協會。會員們籌集本金,構建了合作社經營和管理規章,建立起一個消費者合作社,獲利頗多,大獲成功。為了紀念這一創舉后人稱之為“羅奇代爾規則”。隨后數十年間在英國建立了1 000多個合作社。羅奇代爾先鋒協會經歷了160年的發展,也歷經多次收購、兼并、重組,于2007年發展為以曼徹斯特為基地的全國性合作集體。而美國的合作社發展后來居上,成立于1752年火災保險合作公司——費城房屋火災保險合作社,被認為是美國第一個合作社,由美國獨立宣言的簽署人之一的本杰明·富蘭克林發起建立。1875年美國成功的農業合作社始于“農莊”(The Grange)的全國性農場協會組織,擁有85.8萬成員,涵蓋了美國32個州。為了促進農業合作社的健康發展,農莊組織派人到歐洲合作社“取經”,于是“羅奇代爾規則”的精髓開始在美國大地生根開花,在1902年成立了“農場主聯盟”和“美國公平社”兩大組織。其中“農場主聯盟”是目前美國最大的具有工會性質的農場主協會,通過龐大的組織力量影響著政府制定的法律法規支持農業合作社的發展。1922年,美國國會通過“合作社大憲章”——《帕爾·沃爾斯太德法》,最終確認了合作社最基本的規范和合法地位。美國政府在1930年通過一項規定,將每年的10月份設定為合作社月。截至2012年的數據顯示:全美各種類型的農業合作社總數為2 200個,參加合作社的農民有440多萬,約占農業人口的90%,合作社農產品的加工占全美農產品總量的80%,銷售總額已經達到2 350億美元,提供了18.5萬個全職和兼職就業崗位。全美最大的100個農業合作社銷售總額達到1 620億美元[2]。通過對英美合作社發展歷史的回顧,我們可全面了解歐美農民合作化發展歷程,也窺見了西方發達的現代農業合作體系。
根據“羅奇代爾規則”基本要求,合作社在決策中采取民主投票的方式,一人一票(民主決策);會員自由參加(自愿原則);合作社資產由會員提供(所有權);會員所出資產股份、股份紅利有一定限制(限制性原則);凈收入以“惠顧金”的方式返還會員(分配方式);不設立任何高風險的項目(風險原則);會員權利平等(平等原則)。“羅奇代爾規則”包含的基本理念和諸多原則,無論合作社從民主決策到會員權利平等,還是科學管理到合作精神培育都有一整套的制度安排。西方合作社發展到今天,經歷170多年經營調整,合作社的運營模式才日臻完善。與西方合作化道路相比較,我國農業合作社起步相對較晚,在實際運營中存在對合作社性質、規章、管理等諸多問題,對合作社用經濟紐帶形成的同舟共濟“共同體”的作用也存在認識上的偏差。
2006年10月出臺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法》規定,農業合作社是農戶通過農產品的交易而設立并按照交易額度分享利潤和分擔風險的營利性社團法人。我國的合作社和歐美國家合作社最大的不同在于其法律地位的不同,造成的混亂是將“社團法人”與“企業法人”劃等號,即要求社團按照企業的模式經營。“社團法人”應該是建立在農村家庭聯產承包經營責任制基礎上,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合作理念,在同類農副產品的生產、銷售、采購、消費、服務等環節展開合作的一系列農業商業活動中的聯合,實行自愿互利、民主管理、規范經營的原則,是可有效規避市場風險、保障經營效益的一種互惠共享性經濟合作組織。一般來講,我國農業合作社是特殊經營法人,從價值取向上講具有公益性;從承擔財產責任上講對債務承擔有限責任;從所有權上講入社社員具有財產所有權;從管理方式上講實行社員民主表決等,這些屬性都不同“企業法人”的法律規定內涵[3]。合作社在法律界定方面的模糊,導致在實踐中某些合作社和成員利用“特殊法人”的地位,鉆了法律的空子,以不法的手段謀取個人私利,損害合作社集體利益。因此,有必要厘清我國合作社的科學內涵,消除營利性社團法人“后門”過大的問題。
根據不同的分類標準,農業合作社內涵和外延也在不斷擴大。按照農業活動可以分為生產、銷售、采購、消費和服務專業合作社;按照市場領域可分為地方合作社、地方延伸合作社、區域合作社、全國范圍合作社、國際合作社;按照所有權結構可以分為單一合作社、聯盟合作社、混合型合作社等類型。按照我國農業專業合作社發展的實際情況來看,合作社多集中于生產和銷售環節,合作形式單一,規模不大,區域地方性特點明顯,處于整個產業鏈下游,農產品加工銷售附加值難以提升,利潤維持在較低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就必須加快現代農業合作體系建設步伐,形成各級各類專業合作社,突破所有權限制,開展跨地域和跨產業的大合作,形成區域性乃至全國的各類合作社聯盟,為農業增效、農村振興、農民致富提供組織架構。
在“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有必要重新認識農業合作社在邊際效益日益降低的農業、“空心化”的農村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實現從經濟組織“利益共同體”到村莊“命運共同體”的根本性轉變。
第一,從宏觀上講,農業合作社可以幫助疏通農業生產的內部系統,實現生產要素聚集和合理流動。黨的十九大提出:“構建現代農業產業體系、生產體系、經營體系,完善農業支持保護制度,發展多種適度規模經營,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健全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實現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4]農業產業體系的發展、經營體系的延伸,都需要合作社搭建起個體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的橋梁和平臺,提升生產、銷售、采購、消費和服務整個產業鏈的專業化程度。從國外經驗可看出,任何國家的農業合作社的經營特點都要符合時代發展的要求,構建多元化的農業合作社發展模式是滿足當今經濟發展的需要[5]。以建立各級各類農業專業合作社為紐帶,大力培育農業經營主體,實現傳統農業升級、改造、重組,促進現代農業各個生產要素聚集和規模流動,以及打造“鄉村振興”的現代農業升級版都有重要意義。
第二,從中觀上講,農業合作社可以有效延伸農業價值鏈條,提升競爭力。受制于農業的細碎化經營和小塊土地經營效率的低下,直接導致了農業產業化、商品化水平較低,抵御市場價格波動的風險能力較差,農業成為名副其實的弱質產業。農業合作社是作為個體會員的“避風港”和集體利益的“蓄水池”而存在,合作社可通過專業的市場信息收集,主動調整農業合作社內部的種植結構,以適應市場經濟的需求。在銷售農產品、采購農業生產資料、提供服務方面,農業合作社可以實現“抱團取暖”,也可以通過合作社之間的合作,獲得更多的有效信息和先進的技術指導和幫助農民,從而增加農民的收入,提高生產效率,降低生產和交易成本[6]。農業合作社可以集體的力量拿到數量折扣及其他優惠,也可以以相對低廉的價格購買到高品質的農資產品和優質服務,甚至在農產品供大于求或者是個體農戶急于出售農產品而形成買方市場時,通過合作社集體力量聯合銷售農產品,建立內部價格同盟,旨在改變在市場價格談判中處于劣勢的處境,通過“抱團”的方式適當降低農業風險系數,或集體分擔商業風險。在“公司+合作社+農戶”的發展模式中,公司和農戶必須簽署相關合同條款,共同維護雙方利益不受侵犯,促進雙方合作的順利進行[7]。農業合作社在與公司或市場直接博弈過程中,通過為農戶“代言”,維護了農業產業利益鏈條順暢,既保證農業合作社的利潤,也保障整個農業產業鏈向更深領域延伸。
第三,從微觀上講,可以實現個體農戶利益的最大化,提升勞動生產率和土地經營效率。通過加強個體農戶在合作社內部生產要素的聯合,農業生產要素如資金、勞動力、土地都可以通過合作社有機結合,優勢互補,減少個體農戶收益的不確定性。合作社作為互惠共享性經濟組織,通過市場化模式運營,科學有效的管理和規模效應為合作社帶來利潤,而利潤又以“惠顧金”的方式返還給會員,避免了個體農戶間的惡性競爭,防止了中間商在農戶和市場兩頭賺差價的的現實。農業合作社的發展,除了依靠個體農戶自愿在勞動力、土地、資金的聯合,更需要政府的幫助和支持。地方政府可以幫助合作社完善規章制度,加強業務指導和人員培訓,增強農民合作社防范和抵御市場風險能力,提供各種金融信貸等各項服務,當好合作社利益的“調解員”和市場規則的“仲裁者”。
第一,有利于經濟上的互惠互利。對于農業合作社,人們很自然地理解為有合作意愿的農戶組織。個體為了規避經營風險,自愿加入合作社組織,實現“抱團取暖”,這既有利于個體利益的保障,又可以促進集體經濟力量的壯大,形成一個組織內的利益共同體。按照農民本身合作的意愿來講,合作的積極性是毋庸置疑的,這種內驅力就是通過誠實勞動與合法經營致富奔小康,就是通過組織內合作,共同分享經濟成果,獲得更多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按照對國家、集體、個人“三有利”的思路來看,只要有利于實現農業產業化經營,有利于不斷解放農村生產力,有利于農民致富奔小康,一切符合農業農村現代化生產的組織形式和管理方式都可以拿來為“三農”服務,而農業合作社就是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最有效的經濟組織形式之一。在現代市場經濟快速發展的視域中,農民依靠建立自己的經濟組織,通過積極勞動改善生活,這是勞動者應有的價值觀[8]。合作社這種互惠互利的經濟組織,保障了農民的經濟自主權,是農民組織內部經濟地位平等主體間的對話,彰顯了對勞動、創造、管理的尊重。這樣的現代價值觀必然對階層固化的農村治理產生積極的正效應,逐漸弱化農村守舊勢力對農村治理的不利影響。
第二,有利于政治上的民主治理。我國城鎮化單向度的推進,導致農村的空心化、老齡化日益嚴重。在基層農村治理中,多數“原子化”的農民受制于經濟地位比較差、教育水平較低、家族宗族勢力弱的影響,話語權和影響力將逐漸喪失,鄉村的基層治理將出現“馬太效應”。而西方的農業合作社通過農場主的聯合,或聘用專業的游說者到國會游說,或者選出自己的代表和議員通過溝通等方式來影響政策的制定者制定出有利于農場主的政策法規。隨著我國各類農業合作社的建立,其經濟的影響力將不斷增強,農民的政治權利意識也逐步提高。這種政治要求不僅增進了合作社成員之間的聯系,也增加合作社參與外部經濟活動的機會,拓展農村經濟發展的外部空間。隨著農產品的附加值增加,農業產業鏈的延伸,合作社和成員的政治與經濟地位進一步提升,政治民主參與意識日漸增強。合作社的發展也吸引那些擁有現代科學技術和管理能力的農業產業精英回流農村,夯實農業發展的后勁。以農村經濟的振興帶動為切入口,可以逐漸培養一支懂農業、愛農村、愛農民的“三農”工作隊伍扎根鄉村,帶動基層政治生態的根本好轉,推動村干部逐漸從“為民做主”向“讓民做主”轉變,由“官本位”向“民本位”的轉變,推動基層政治民主發展,為基層的民主治理打下良好的基礎。
第三,有利于農村文化上的文明引領。在快速城鎮化的過程中,城市的某些消費文化與流行時尚的精神“鴉片”不斷侵蝕著鄉村文化固有的“根脈”,不斷改變著農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思維方式,也影響著農民的價值觀與行為方式,引起鄉村社會的文化裂變。而農業合作社是互惠共享性經濟合作組織,基本遵循民主、民辦、民受益的自治原則,既是一個經濟實體,又兼具文化組織的功能,可以彌合鄉村文化出現的裂痕。合作社在管理組織機構中,一般采取會員一人一票民主的投票方式來決定重大事宜,建立合作社的運營目標和實現目標的途徑,建立合作社自己的運行原則,從原先的單一的經濟行為到轉向整個村莊的未來發展,形成同舟共濟的“利益共同體”。這種從經濟“利益共同體”到村莊“命運共同體”理念的轉變,浸潤著農民渴望擺脫“原子化”的生產困境,實現集體合作“文化共同體”的重構。在合作社內部,合作、共贏、共享的理念扎根于每一個成員,成員的合作和意愿能力日益加強。村莊隨著經濟活力的增強,必然帶來村莊公共性文化的重建,并逐步恢復在外來文化沖擊下日益失落的文明鄉風和精神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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