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任金亭是湖北著名的鄉土詩人。揮之不去的鄉土情結、濃郁醇厚的鄉土氣息和親切淳樸的鄉土風味,構成了任金亭詩歌鮮明的藝術風格,并通過富有鄉韻的樸素意象、帶有鄉土氣息的故事情節和具有鄉味的平易淳厚詩語等呈現出來。
關鍵詞:任金亭詩歌 藝術風格
任金亭是湖北著名鄉土詩人,1953年出生于湖北棗陽,畢業于湖北大學中文系。迄今為止,已在全國知名報紙雜志上發表詩歌、散文等作品兩百多篇(首),集結出版了《愛,是不能忘卻的》《母親樹》《愛我所愛》等多部詩集。其中詩集《愛我所愛》獲襄陽市文藝創作最高獎——第五屆“孟浩然文藝創作獎”,是任金亭的代表作。
揮之不去的鄉土情結、濃郁醇厚的鄉土氣息和親切淳樸的鄉土風味,構成了任金亭詩歌獨特的藝術風格,并通過富有鄉韻的樸素意象、帶有鄉土氣息的故事情節和具有鄉味的平易淳厚的詩語等呈現出來。
一、富有鄉韻的樸素意象
意象是詩歌特有的表情達意的藝術載體,如果缺少內涵豐富的意象,一首詩作就會因為表意淺白直露而無法建構深邃的意境,失去詩歌應有的悠長韻味,無法產生藝術感染力。任金亭的詩歌,并不刻意去營構那些所謂高、大、上或孤、寒、冷的意象以標新立異,而是以最適合、最貼切傳情達意為度,并總是與鄉韻、鄉土、鄉情緊密相連,從而讓詩作形成自然、樸素、淳厚的藝術品格。
任金亭詩歌中富有鄉韻的意象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詩人歌頌與贊美的故鄉自然之景,例如《清清襄河水》所描寫的“襄河”:“襄河的上空/湛藍湛藍的/襄河的流水/碧綠碧綠的/濕漉漉的河灘,/松散散的沙洲鳥兒悠閑地拍打著翅膀……”在這首詩中,作為意象的“襄河”,不僅是一條美麗的河流,也是故鄉的象征,“我”青少年時代的所有歡樂與悲傷、憂愁與痛苦、牽掛與不舍都與它緊密相連。因而“襄河”的運用,不僅有利于表達該詩的鄉愁主題,也有利于將不同的生活片段和生活場景串聯起來,發揮其穿針引線的結構作用,使全詩的內容渾然一體。
又如,詩歌《襄陽,瀟瀟灑灑的……》中對于襄陽城的歷史、文化的書寫:襄陽是一個文化底蘊深厚的城市,這里有“夫人城”“水淹七軍”“馬躍檀溪”“突破西門”的典故,有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墨客,“那個諸葛亮,那個王聰兒/那個孟浩然,皮日休,米顛子……”他們把“襄樊歷史的空間/演繹得神秘而莫測/美麗而憂傷”。同時,這里還有“淳樸直爽”“明智而曉理”“熱情好客”的襄陽人。詩人在自己親身經歷的基礎上,描寫故鄉之景,其景真實,淳樸而動人,其間所蘊含的鄉戀情懷無不蘊含其中。
再如,在散文詩《母親樹》中,詩人用直抒胸臆的方式對身處異常艱苦環境卻堅韌、頑強、樂觀的母親進行了深情贊美:“我的瘦弱的在貧瘠的土地上挺身著腰肢苦苦生長的母親之樹啊,/我的缺少溫暖愛撫只身抗御著饑寒從冬天熬到春天的母親之樹啊,/我的用勇氣和信心高舉著兒女高舉著自己的希望之旗的母親之樹啊!”在這里,作者用“樹”的意象來表現處在艱苦環境中的母親,“在某種程度上,生命的疼痛感與樹的生命歷程是相似的,而‘樹之意象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等同于‘根之意象,‘根正是他們的生命之所在”。所以,用樹的意象來比擬母親的形象,具有顯豁的象征意義與深刻的文化意蘊。在任金亭歌詠母愛的詩篇中,類似意象的運用還有《讓兒子輕輕一吻》:“站在母親的面前就像站在大山的面前,我該說什么……”這里將母親比做“大山”,更凸顯母親形象的偉岸。而在《清清襄河水》中,又賦予“襄河”母性色彩,不論走到天涯海角,“我永遠都走不出母親的懷抱”。因此,這些詩篇中,在各種意象的襯托下,母親的形象并不是刻板單一的,而是多姿多彩的。
任金亭詩作中的另一類意象,則是作為詩人追憶與感懷載體的富有鄉村生命氣息的景物,例如《蠶豆花》中所描寫的那“如幽幽藍火”般能“點燃早春微嫩的希望”的“茵茵的蠶豆花”,《麥秸垛》中那“獻出麥粒之后”堆積在地上的“金黃黃一堆堆”的“麥秸垛”等。蠶豆花、麥秸垛不僅是農村時令的報時表,更是最富鄉村生活氣息的景致,它們是一個時代的農村印記,是伴隨詩人苦難而窘迫童年的真實風景。很多人沒有經歷過上世紀農村的苦難生活,而今,生活在新時代大都市的我們,只能“從詩人為我們展示的一系列富有鄉韻的樸素意象中來體味那個時代,并以此來感受那個時代的脈搏,感恩那些貧瘠歲月里,鄉土的養育,感懷那段苦難的歲月里,感恩鄉情的溫暖與陪伴”。 二、帶有鄉土氣息的故事情節
作為一種抒情文體,詩歌在抒發情感的同時往往離不開敘事,這就要求詩人能恰當處理好詩歌抒情與敘事之間的平衡。任金亭是詩人,也是個會講故事的人,更是個能用詩歌講故事的人,但他的故事中沒有驚艷的愛情,華麗的友情,有的是“鄉氣”的意境,“土氣”的故事情節——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他是個鄉土詩人,字里行間透著“土氣”,但正是這些“土土的”人和“土土的”事揪著人心,惹人心疼。例如,詩歌《女兒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女兒的自白,但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黑娃的憨厚與真誠、母親的知恩圖報以及女兒不忍離開母親所做的決定。詩中“商品糧”“責任田”“山窩窩”“黑娃”等詞明顯烙印著鄉村生活的痕跡,而其中的故事與情感也帶有泥土氣息:主人公“女兒”是一個大山里的女孩兒,她十分理解母親的心理,希望自己嫁一個吃商品糧的男人,過上舒適的日子,但她不能服從母親的決定。一方面,是因為她看不慣那個“吃商品糧”的人的模樣兒,另一方面,是因為時代變了,農村實行了聯產承包責任制,家里有錢花了,日子富裕了,山里人用不著再跳農門了。再說,她也不想離開“山窩窩”的家鄉,不想離開母親(言外之意是父親走了,她要陪著母親盡孝)。當然最關鍵的是,她和一個叫“黑娃”的小伙子感情很好,黑娃經常來家里幫忙,人勤勞、忠厚,人品老實靠得住,是自己的理想伴侶。所以,她希望母親能同意她的選擇。這樣的故事情節如果放在現在,肯定讓很多人不理解,但任金亭卻將其寫入詩中,寫出了一段辛酸的故事,寫出了一個時代農村存在的真實環境:山村、落后、家里沒有男丁的窮困生活……當然,也寫出了農村的變化和人們戀愛觀的變化。
再如《二嬸》中那個悲苦的女人:“她是逃難的那年/嫁到他跟前的/沒想到他這樣地短命……/她嘮叨當初沒留下個遺照陪伴她/她常在夢中夢到他/惹得她老落淚。”詩人并沒有矯情地寫二嬸多苦,而是通過一系列的事件來展示人物的生活經歷,并以此來側面講述村里其他人的生活。感動于二嬸對逝去丈夫的深厚感情,村子里那些“愛吵架的小兩口不吵了/那個愛爭嘴的能媳婦不爭了/小村變得平平和和的了”。就這樣,二嬸成了小村的一面鏡子。詩人善于將淳樸的情感賦予簡單的情節之中,并用口語化的詞語完成故事的講述,讓讀者能懂其詩、明其意,并從中感受到生活的淳樸之真、詩歌的樸素之美。
三、具有鄉味的平易淳厚的詩語
如果說詩歌是一個美的軀體,結構是它強健的骨骼,那么貼切的語言則是它豐滿的血肉。從某種意義上說,一首詩能否吸引人,首先就表現在其語言特色上,同時,作家的語言特色往往是其創作風格的重要體現,是其區別于其他作家的重要標志之一。
讀任金亭的詩,不僅能了解詩人青少年時代鄂西北農村的一些生活狀況,同時還能聽到詩人質樸、白話式、富有生活氣息的農村語言。例如,在《讓兒子輕輕一吻吧》中,詩人寫道:“啊,母親——/我是您用干癟的奶頭,是您用怎么也供不上/我小嘴吮吸的苦澀的乳汁奶大的;/我是扯著您的衣襟,赤著腳丫跟著您上山下地風里雨里長大的;/我是扒在門縫里哭了喊喊了哭最后爬在潮濕濕的灶門邊睡大的;/我是您后來用榆樹錢、槐樹花;用地米菜、馬齒菜細細調劑著喂大的;/我是在您的一聲聲如泣如訴的好人歌的聲調里變大的呀”,從而抒發了懷念母親的熾烈情感。在《山妹》的末段,詩人巧妙地寫出了“山妹子”對從城里來的“洋學生”的暗戀和不舍:“洋學生住了兩月就要走了/洋學生發誓畢業后再來看她的/可是無論如何也安撫不了她/她死死地盯著山尖的那片藍空/似乎要把那兒望個窟窿”。在《她,走了》的開頭有這樣的詩句:“在一起剜菜/在一起長大/我們是一個村的娃娃”,從而為末段寫“我”失去因為替哥哥換親而遠嫁他鄉的“她”的無奈與憤怒設下鋪墊。在《跟著母親》中,詩人以這段文字開篇:“跟著,影子般地跟著/您說,我是‘尾巴根”,表達了“我”小時候對母親的依戀之情和母親和藹可親的舐犢之情。在《在一個工地》中,詩人用“他們真能吃/每頓都是三海碗呵/吃完,仰天一躺/便倒睡在地上”等文字來突出農民工生活的簡單和隨遇而安的滿足。
在以上所列舉的這些詩句中,“門縫”“灶門”“榆樹錢”“槐樹花”“地米菜”“馬齒菜”“窟窿”“剜菜”“娃娃”“尾巴根”“海碗”等充滿鄉味且極具生活化、口語化的語言,是詩人對于故鄉最純真的記憶,也是家留在詩人骨子里最具血緣情感的維系,故而讀來既平易、樸實,又讓人備感親切。
參考文獻:
[1] 任金亭.愛我所愛[M].北京:大眾文藝出版社,2005.
[2] 王曉燕.評任金亭詩集《愛我所愛》[J].文學教育(下),2010(9).
[3] 王曉燕.任金亭詩歌中的鄉土情懷[J].浩然詩刊,2015(1).
[4] 王曉燕.思考,也是一種愛——任金亭詩歌中對農民工的關注與愛[EB/OL].http://wxymusicl.blog.163.com/blog/sta
tic/140959899201172383045459/(2017-11-8).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7年湖北文理學院優勢特色學科群“人文教育與文化傳播”開放基金項目“新世紀襄陽知名作家專題研究”(項目編號:2017xkq008)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 者:張治國,湖北文理學院文學院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