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致布魯克林大橋》是20世紀美國詩人哈特·克萊恩的代表作之一。在這首詩中,克萊恩用轉換修飾、矛盾修飾、比喻和擬人等修辭手法再造了這座橫跨紐約市伊斯特河、連接布魯克林和曼哈頓島的布魯克林大橋。經過詩人的詩學再造,這座充滿張力的大橋不僅成了連接美國歷史、現狀和未來的紐帶,而且成了他復雜情感表達的載體。
關鍵詞:《致布魯克林大橋》 修辭藝術 詩學再造 紐帶 情感表達的載體
一、引言
《致布魯克林大橋》(To Brooklyn Bridge)是20世紀美國詩人哈特·克萊恩(Hart Crane, 1899—1932)的代表作之一。這首由44行、11節組成的詩既是克萊恩長篇敘事詩《橋》(The Bridge)的序詩,又是整部詩集的精華和縮影。透過這首詩可發現,詩人用他高超的語言駕馭能力、超強的客體感受力和奇特的藝術表現力來再造了這座橫跨紐約市伊斯特河、連接布魯克林和曼哈頓島的布魯克林大橋。克萊恩于1924年移居紐約,他正好住到了大橋的設計師羅布林曾住過的公寓之中。當他透過窗戶眺望時,這座始建于1869年、竣工于1883年的懸索橋的雄姿便映入其眼簾、沁入其心間。這座進入詩人眼里和心里的大橋最終在其筆端成了一條連接美國歷史、現狀和未來的紐帶,因為對克萊恩而言,布魯克林大橋就是“一個把過去和現在統一起來的人類莫名創造力的意象”。從詩歌藝術來看,這條紐帶又是通過轉換修飾、矛盾修飾、比喻和擬人等各種修辭手法來再造的。這些修辭手法的運用既增強了詩歌的藝術表現力和激活了讀者對大橋的審美認知,又豐富了詩歌的內涵和拓展了詩歌的外延。因而整座布魯克林大橋都呈現出了彈性的張力之美。
二、《致布魯克林大橋》中的轉換修飾藝術
轉換修飾又可稱為移就。它是指轉換修飾語的位置,使它不再修飾應當由它修飾的成分,而去修飾一個本不應當由它修飾的成分。這種修辭手法常見于文學作品特別是詩歌作品中。它看似是對語言秩序的破壞,實則是對文學語言或詩歌語言的陌生化處理。這樣的處理在使文學或詩歌的形式變得難以理解的同時,也增加了讀者感受的難度和時延,從而延長了讀者的審美過程和拓寬了讀者的認知維度。
在《致布魯克林大橋》中,克萊恩三次采用轉換修飾這種修辭手法。在詩歌的第1行詩人就采用了轉換修飾:“How many dawns, chill from his rippling rest.”在這句詩中,形容詞rippling(微波蕩漾的)真正修飾的并不是緊隨其后的rest(歇息),而是隱含在這句詩中的river(河流)。在該詩的第28行,詩人又一次采用了這種修辭手法:“Vibrant reprieve and pardon thou dost show.”在這句詩中,形容詞vibrant(震蕩的)所修飾的同樣不是其后的reprieve(緩刑)和pardon(寬?。?,而是thou(大橋)。在該詩的第34行,詩人再次采用了這種修辭手法:“immaculate sigh of stars.”這里的形容詞immaculate(閃閃發亮的)所修飾的同樣不是sigh(嘆息),而是stars(星星)。
這些轉換修飾在《致布魯克林大橋》中的運用在使詩歌語言達到陌生化效果的同時,也增加了讀者對布魯克林大橋感受的難度和時延,從而延長了讀者對布魯克林大橋的審美過程和拓寬了讀者對大橋的認知維度。
三、《致布魯克林大橋》中的矛盾修飾藝術
矛盾修飾是指將兩個表面上相互對立、相互矛盾或互不協調的詞以相互修飾的方式巧妙地并列組合在一起的修辭方法。簡言之,這種修辭手法就是在充分利用詞義表面上相互矛盾的基礎上來揭示事物的對立統一,讓讀者在對立之中看到統一,在矛盾之中看到和諧,在不合理之中看到合理,在荒謬之中看到真實。
在詩歌《致布魯克林大橋》中,克萊恩多次采用了矛盾修飾手法。詩歌第3—4行“building high/Over the chained bay waters Liberty”中的矛盾修飾是chained(鎖住)和Liberty(自由女神像)這兩個詞的并列,通過這一修辭的運用,詩人意在表明:雖然大橋由象征束縛的鋼索構成,但它仍是自由精神的象征。詩歌第10-11行“Flashing scene/ Never disclosed, but hastened to again”中的矛盾修飾是flashing(閃現)和Never disclosed(從不揭示)的并列組合。透過這個矛盾修飾我們可看到紐約大都市的表象與真實的對立和統一:雖然紐約大都市繁忙喧鬧的生活猶如電影的鏡頭閃現在眼前,但它從未揭示出這種生活的真實寫照。詩歌第16行“Implicitly thy freedom staying thee”中的矛盾修飾是freedom(自由精神)與staying(阻止)的并列。這個矛盾修飾揭示了大橋既是動態與靜態的結合體,又是自由與約束的結合體。雖然充滿動感的大橋是自由精神的象征,但它的自由精神卻制約著它無休止的運動。詩歌第24行“Thy cables breathe the North Atlantic still”中的矛盾修飾是breathe(吹)與still(靜止)的并列。這個修辭表明,獲得神奇力量的靜態的大橋鎖鏈不是把波濤洶涌的北大西洋吹動起來,而是把它吹平靜下來。而且,該矛盾修飾還表明,這座大橋在詩人眼里猶如鎮城之寶,它給喧囂的都市帶來了平靜。詩歌第38行“Only in darkness is thy shadow clear”中的矛盾修飾是darkness(黑暗)與clear(清晰)的并列。這句詩的意思是: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清你的影子。但這里的darkness(黑暗)指的是城市生活的陰暗面,而shadow(影子)則指大橋的象征意義。也就是說,只有理解城市生活的黑暗,才能領悟大橋的意義,才能感受大橋給人帶來的希望之光。這行詩堪與中國朦朧派詩人顧城的詩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相提并論。它們在思想內容和藝術表現方面簡直就是異曲同工。
通過詩人矛盾修飾手法的再造,這座布魯克林大橋給讀者呈現出的是多維的二重性特征。這些二重性投影在詩人身上則是情感上的二重性。而“他真正的成功在于他記錄了這種復雜的感情狀態”。因此,克萊恩矛盾修飾手法的運用不僅有效地增添了詩歌的詩學張力,而且極大地增添了詩人的情感張力。這些張力的產生又是“他的理想與現實矛盾斗爭的產物”。
四、《致布魯克林大橋》中的比喻修辭藝術
比喻是文學作品中一種常見的修辭手法。英語和漢語中的比喻主要分為明喻、隱喻和借喻。它們在文本中的巧妙運用既能鮮活文學作品中的語言和形象,又能增強文學作品的表現力和感染力,還能增進文學作品思想的深刻度和文化的厚重感。
在《致布魯克林大橋》中,詩人克萊恩多次采用隱喻或明喻來喻指橫跨紐約市伊斯特河、連接布魯克林和曼哈頓島的懸索橋布魯克林大橋。在詩歌的第一節,詩人把大橋比喻為自由女神像。這個精妙的比喻可謂一箭三雕,不僅凸顯了大橋的雄姿,而且表明了它的自由精神,甚至還反映出美國人民所奉行的自由理念。在詩歌的第二節,詩人不僅把大橋的鎖鏈比喻成神圣不可侵犯的曲線,而且把這些曲線比喻成若隱若現的船帆。這個雙重比喻既表明了大橋的神圣不可侵犯性和宗教性,又表明了它與人類的若即若離和神秘性。在詩歌的第七節,詩人又在大橋與猶太人之間發現并建立起了蘊含豐富的聯系。雖然布魯克林大橋對紐約人來說其意義尤為重要,但它在人們的認知中仍然模糊不清,如同猶太人對天堂的認知一樣。在詩歌的第八節,詩人再次把大橋比喻為熔鑄著喧囂的豎琴和祭壇。大橋的鋼索被喻為豎琴,大橋兩端像教堂一樣的兩座高塔被喻為祭壇。這樣,大橋在被詩人賦予極強的音樂性和宗教性的同時,也被賦予了極度的現實性,因為大橋在詩人眼里已成了可怕的門檻。先知、流浪漢和情人聚集在這里。他們的誓言聲、禱告聲或哭喊聲與大橋的律動聲形成了交響。這種交響又是詩人用詩歌的形式奏出的,因此可以說“詩人集先知、流浪漢和情人于一身,他的預言已不是僅僅包含勞苦的音調,而是有力量能夠調準合奏的琴弦,使美國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各種不同的聲音回蕩在大橋的上空”。在詩歌的最后一節,詩人又將大橋比喻為它腳下不眠的河水。正如不眠的河流澆灌了沉睡的大草原,大橋也把它弧線的神話借給了上帝。大橋這樣的神話由人建造而成,人類創造了文明,創造了神話。詩人創造了神話。
克萊恩的這些比喻既豐富了詩歌的內涵和拓展了詩歌的外延,又重構出了一座集神圣性、宗教性、音樂性、神話性和現實性于一身的,連接美國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具有厚重文化底蘊的布魯克林大橋。
五、《致布魯克林大橋》中的擬人修辭藝術
擬人修辭格是文學作品中一種常用的修辭手法。它是指將事物人格化或將人物事物化的一種修辭手法,即擬人或擬物的修辭手法。擬人修辭格的恰當運用既可增添語言的生動性,又可增強所描寫事物的形象性。
在《致布魯克林大橋》中,克萊恩生動而形象地運用了這一修辭格。在詩歌的第四節,詩人通過擬人修辭手法,把布魯克林大橋描繪成了一幅靜中有動、動中有靜、動靜平衡的畫面。大橋的動態美主要通過三個擬人化的動態詞語表現出來:silver-paced(邁著如閃耀的熒光屏一樣的步伐)、took step of(追隨)和motion(運動)。這三個充滿動感的詞使這座靜態的大橋以動態的形式展現在讀者面前,從而給讀者一種靈性美的體驗。在詩歌的第六節,詩人又用breathe(吹)一詞來展示大橋的靈性美和動態美:“Thy cables breathe the North Atlantic still.”在詩歌的第九節,詩人又將大橋的靈性美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大橋上的來來往往的汽車燈和天空中發出嘆息聲的閃閃發亮的星星(immaculate sigh of stars)交相輝映,共同點綴和裝飾著大橋。在詩歌的最后一節,詩人再次用sleepless(不眠)來展示大橋的靈性美。
經過擬人化的再造,詩人生動地將布魯克林大橋激活了。“一座靜態的橋霎時以充滿動感的姿態躍然紙上”,一座被賦予了靜態美、動態美和靈性美的大橋便契合了讀者的審美期待,“一幅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的畫面”便呈現在讀者面前。
六、結語
從詩歌《致布魯克林大橋》總的修辭藝術來看,哈特·克萊恩完全可以看作是布魯克林大橋的再造者。他不僅將美國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濃縮到了這座雄姿煥發的布魯克林大橋之上,而且還將自己復雜的情感和深切的祈盼注入了這座大橋。更為重要的是,他還通過轉換修飾、矛盾修飾、比喻和擬人等修辭手法來展現了大橋的美感、動感、神圣性、宗教性、音樂性和靈性。通過這些特性的展現,克萊恩又為讀者呈現了一座張力十足的布魯克林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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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2015年云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學科建設項目(項目編號:XKJS201506)
作 者:陳貴才,碩士,滇西科技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英語詩歌和勞倫斯研究。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