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事大學 上海 201306)
臺州市園山船務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稱修船公司)承修舟山市安達船務有限公司(以下稱委修人)交付的名為“瓊洋浦F8132”船舶。在修船期間,舟山宏浚港口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稱船舶所有人)派20余人手持鐵棍、鋼管、刀具,開著一艘拖船,強行將系泊在修船公司碼頭的涉案船舶拖走。委修人立即以涉案船舶被盜搶為由報案。后來,派出所以行為人不構成犯罪為由,決定撤銷此案。修船公司與委修人對涉案船舶已修理項目的費用進行結算,確認修理費為2369875元。但委修人以涉案船舶被船舶所有人強行拖走并占有為由,至今未付上述修理費。修船公司遂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一是委修人向修船公司支付船舶修理費2369875元及逾期付款利息;二是修船公司對船舶所有人的船舶在前項款項范圍內享有留置權,并有權以該舶舶折價或者以拍賣、變賣該舶舶的價款優先受償。
法院審判結果:寧波海事法院經審理,一審判決:1.租船公司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支付修船公司船舶修理費2369875元及其逾期付款利息;2.修船公司就上述判決第一項債權,對涉案船舶享有船舶留置權,并有權優先受償。浙江省高級人民法二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的核心焦點是修船公司能否基于委修人合同違約主張其支付船舶修理費,以及修船公司喪失船舶占有后是否享有船舶留置權,下面將分別進行論述。
判決書中寫到本案系船舶修理合同糾紛,園山公司與安達公司就涉案船舶簽訂的修船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的表示,并不違反法律規定,應確認有效。但對于涉案船舶已修理項目修理費,安達公司作為修船合同委托方,理應在與修船人園山公司核實結算時一次性付清,至今拖欠未付,已構成違約,應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故對園山公司要求安達公司支付船舶修理費及其逾期付款利息的訴請,予以支持。
筆者認為,修船廠承擔合同違約責任缺乏法律依據,主要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論證:
第一,修船廠對船舶存在保管義務。本案系船舶修理合同糾紛,從合同性質來講是一個承攬合同。根據《合同法》第二百六十五條規定可知,修船廠對被修理的船舶應有妥善保管的義務。若船舶發生損壞、消失或沉沒,則修船廠應依照此法規定,對修理船舶予以相應的賠償。因此,修船廠的責任心和義務的履行尤為重要。修船廠對船舶的保管義務主要從以下兩點進行考慮:(1)保障船舶應有的安全,即修船廠需要采取一定的手段和方式來維護船舶應有的基本安全,因為當被修理船舶發生損壞或其他危險時,根據法律的規定,修理人將負將負一定的責任來賠償債務人的損失,得不償失。(2)保障船舶的正常利益的賺取。對于船舶的孽息和產生的其他效益,修船廠應當予以基本的保障,這種對利益的保管是必要的。若沒有盡到此義務,沒有及時收取效益,則應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進行賠償。
第二,按約定返還被修理船舶的義務。修船廠占有船舶的權利來自于對委修人的委托,正是由于船舶所有人從修理廠處強行拖走涉案船舶,委修人與船舶所有人在船舶所有權歸屬上因一些原因有一定糾紛的情況下,致使已經實際占有控制船舶的委修人失去對船舶的占有,致使委修人利益收到損害。因此,當船舶的占有因一些原因而發生變動,修船廠無法按約定返還被修理船舶的時候,修船廠應負相應的法律責任。根據《合同法》第二百六十三條規定:“定作人應當按照約定的期限支付報酬。對支付報酬的期限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依照本法第六十一條的規定仍不能確定的,定作人應當在承攬人交付工作成果時支付;工作成果部分交付的,定作人應當相應支付。”而在修理廠沒有交付工作成果的情況下,委修人是可以拒絕支付修理費。
綜上所述,船舶所有人雖采用不正當的方式,侵害修船廠對船舶占有,但修船廠對該船舶的保管不免有過失之嫌且再不能履行船舶修理合同中的相關義務,存在有一定的過錯,在修理廠沒有交付工作成果的情況下,委修人是可以拒絕支付修理費。
第一,《海商法》第二十五條規定船舶留置權在修船人不再占有所修船舶時消滅。《物權法》第二百四十條也規定了留置權消滅的兩種特別事由:1.債務人另有提供擔保的,留置權人接受的,留置權消滅;2.留置權人對留置財產喪失占有,留置權消滅。《1993年船舶優先權和抵押權國際公約》第7條第2款規定,在船舶不再為造船廠和修船廠所占有時,這種船舶留置權應予取消,但船舶由于被扣留或扣押的原因除外。故此,對于修船人在行使的船舶留置權,無論是國際公約還是國內現行法律都強調占有是船舶留置權實現的前提。
第二,王利明認為,《物權法》第240條提到的“喪失占有”導致失權后果,應從狹義上作限制解釋,僅限于自愿喪失占有的情形。船舶被所有人“搶走”屬于非自愿喪失占有,占有就是其公示方法,而留置權人對留置物的占有是法定占有,并不要公示,在留置權人失去對留置物占有時,留置權人可以請求返還,從而不會導致留置權的消滅。而本案的特殊性恰恰在于此,船舶所有人并不是修船合同的當事人,當船舶所有人取走自己所有的船舶時,基于留置權的占有返還請求權時不能對抗船舶所有人的所有權的,所以筆者認為,留置權還是要基于留置權人對所留置財產需要行之有效的控制,船舶留置權人所留置的財物是為了實現最終的占有目的而存在,留置權人喪失對標的物的占有,保護留置權就毫無意義可言。因此,海事債權人根據法律規定提前控制或占有的所留置的財物即船舶留置權取得所必備的一個積極因素。要強調的是,這里的“根據法律規定提前的控制或占有”是一種實質性的占有而非虛化了的控制和占有。但是,若是非直接性的占有船舶,也擁有留置權的效力。
雖然修船廠對該船舶的保管不免有過失之嫌且再也不能對委修人履行返還修理船舶的義務,存在一定的過錯,但船舶所有人通過暴力手段強行取走船舶,法律不能強人所難,給予修船廠過高的安全保管義務是對修船人利益的一種侵害,并有鼓勵大家通過暴力手段取走留置物之嫌。修船廠不僅不應負對委修人經濟賠償的法律責任,還應有取得合法修船費的權利。
修船廠在失去對船舶占有后,雖不能主張船舶留置權,也不能基于占有返還請求權向船舶所有人索要出船舶,但船舶所有人取走修理完善的船舶,其所得利益的取得沒有法律上的根據,所以修船廠基于船舶修理的增值部分向船舶所有人主張返還不當得利,即船舶所有人向修船廠支付修船廠費用,以彌補修船廠的損失。
【參考文獻】
[1]王利明,物權法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
[2]鄒海林,常敏:《債權擔保的理論與實務》[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5月版。
[3]鄒海林,常敏:《債權擔保的理論與實務》[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5月版,第79頁。